季承咬咬牙,问道:“那么四姐,我们为什么要改革?”
高华郡主把身子往躺椅上一靠:“你不是已经说出原因了吗。因为大梁的人民,我平南王府封地上的子民,在受苦。”
季承怔怔的看着高华郡主:“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吗?”
高华郡主有些疲惫的回答道:“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你祖父到底有没有私心,一直是个迷。但是无论他是怎么想的,自从他做了那件事情之后,平南王府就没有选择了。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说自己有多伟大全无私心。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们不仅仅是为了私心。为了私心,为了我们自己,我们也许能做到八分。但是如果我们用尽全力想要做到十分,那就一定不是全部为了私心了。”
季承迷茫的看着高华郡主,有些事情他并不如高华郡主一样清楚。他问道:“四姐,祖父做了什么?”
高华郡主这才想起来,因为之前季承还小,昭华郡主又对他溺爱,一直以来平南王府众人也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季承。有几次东穆和河伯无意间提起,也被昭华郡主压了下去。所以直到现在,季承对于平南王府的一些事情依旧是一知半解。就连云湘东穆这些九歌卫真正的作用,他都不是很清楚。高华郡主犹豫一下,伸手摸摸季承的头:“承儿乖,有些事情,等你下一次回南境的时候,四姐再告诉你,好吗?”
季承懂事的点点头:“好。可是四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平南王府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高华郡主翻一个白眼:“平南王府前前后后历经那么多人,我怎么会知道每一个人的想法?你知道平南王府也没有什么用,自己问问自己吧。若你为王,你当如何?”
季承不说话了,他在心里暗暗的问着自己,他若为王,又当如何?
屈淮在乾州做了什么,原本应该是在长安城中备受瞩目的事情。毕竟军政改革一事一直牵扯着太多人的目光。但是在另一件事情爆发出端倪之时,这件事情的优先性,就被不少人悄悄地在心里降了一个级别。
在这长安城里还有什么比屈淮的动向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只有正进行了如火如荼的大梁与图钰国通商一事了。端王这一次终于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努力塑造的不温不火不对不错的政治形象,他成功的把这件事情给搞、砸、了!
搞砸了……天知道梁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感受。在他已经为端王大开方便之门,几乎派着人手把手天天盯着端王办事的情况下,端王竟然还是契而不舍的把事情搞砸了。这实在让梁帝怀疑端王此人的心理是否与他的年龄成正比。但是无论如何,砸了就是砸了,就算梁帝再对端王有什么想法,他也没有办法阻止端王此人自己的不争气。
都说失败的原因要分两部分来看,一部分叫做外因,一部分叫做内因。这一次端王也充分发挥了这一至理名言,他没有败在外因上,毕竟在梁帝时刻派人看着而且自己府里一众幕僚精心策划的谋算下,他想要败在外因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败在了内因上,原因很简单,他和秦全闹起来了。
秦全的个性……那是与梁帝的脾气一样至今被大梁官场中人奉为琢磨不透不可深究的两样神物。端王竟然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通商问题上惹恼了这位实打实的第一负责人,可想而知他的生活会有多么精彩。其精彩程度,实在是让完全观看了秦全与代王之间矛盾从埋藏到爆发的礼部尚书顾远泽按捏一把冷汗,庆幸礼部在这一次通商之中负责的环节并没有那么关键,不用如秦全一样处处与代王达成一致。否则他也担心自己被端王气死。
你可以不专业,但是你要相信专业。术业有专攻这句话难道真的只不过是说说就算了的?秦全一句话不比端王自己亲自跑多少地方管用,可是放着这么好的资源,端王完全不利用。不用就算了,他还选择了彻底无视人家,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端王这一次纯属无心之失,因为他忙着与图钰国王子契科丹商议通商具体细节的时候是真的没用他那有限的大脑想到如何平衡与户部和礼部之间的关系。一来他在代王和梁帝的压力下确实立功心切,二来他府里的幕僚虽然得力,却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教他怎么做人做事。有时候他自己已经把人得罪狠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就像最近每一次与梁帝汇报进展,他都绝口不提礼部与户部的作用和功劳。这件事情在端王眼里理所当然,他以为梁帝既然安排他全权负责这件事情,别人就理当只是协助。但是无论是礼部还是户部,都不是很能接受端王的这种想法和做法。
顾远泽还好,他多年来修身养性,对于这些倒是看的不重。除了要应付来自于礼部内部的压力之外,他自己过的还算舒服。毕竟这一次礼部也不是主要部门,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负责一下与图钰国使团的接洽什么的。端王在这上面就算是想指手画脚都没办法,顾远泽一部《梁礼》一部《王朝典制》就可以把端王彻彻底底的镇压。毕竟当时礼仪制度极其繁琐,在某些程度上甚至能够代替法律对一些事情作出判断。不是在礼制上浸淫数十年的人,不要指望可以在这一条一条的利益规划上和顾远泽叫板。毕竟顾远泽一辈子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成家一件立业。在他的专业领域,还真不是端王想管就能管的。所以在端王不干预礼部行事流程的情况下,礼部也仅仅是对于端王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辞,矛盾并不如户部那样激烈。
户部与端王之间的矛盾激烈到了怎样的程度?只要举一个例子就可以说明,那就是到了最后,户部的大门是不为端王府里的任何人敞开的。据说端王在户部已经人嫌狗厌到了户部的人走在街上看到端王府里的狗都要上去踹两脚……
矛盾可以激烈成这个样子,当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秦全的个性固然在这场矛盾的爆发里起了很大作用,但是最重要的,依旧是端王此人的不识好歹。
所谓术业有专攻,不论你端王府里的人有多能干以至于你可以完全忽略户部的作用,户部自己应有的职权和义务是你不能干预的吧。端王要是碰到顾远泽或者赵坤也就罢了,毕竟那两个脾气好一向是出了名的。但是与他们两个正好相反,秦全的脾气不好,也是出了名的。在端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秦全三番两次的警告依旧我行我素的干预户部职权之后,秦全爆发了!
矛盾越来越大逐渐不可调和的时候,任何一件微小的事务都有可能会成为导火索。导致秦全爆发的理由虽然微小,但是也成功的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端王越过秦全,直接与图钰国王子契科丹商定了两国道路上的所有关口设立问题。从关税到修建,秦全事先完全不知情。直到端王以在秦全看来极度傲慢的态度送来了已经与图钰国签订好的文书要秦全签字盖章确认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情。而在发现预算金额远远超出户部预估并且花费在了一些秦全看来根本没有必要的事情上的时候,秦全爆发了。
户部掌管钱粮,对于钱,那真的是可以看得比自己亲娘重要,再加上大梁那点真的不充裕的国库,有时候亲娘亲爹加起来都不一定有那么重要,身为户部尚书的秦全尤其如此。别看秦全因为上了年纪和脾气不好再加上在朝廷中不站党已经很多年没有亲力亲为的负责过重大事项,但是真正让他上手,这位户部尚书依旧一点都不含糊。就端王送来的报账,他只需要扫上一眼,就知道那里面的猫腻出在哪里。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愤怒。
以往通商,不是没有过为了打通各处关节的花费。秦全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自然也为这做出了相应的准备。他也知道端王面对的情况不容乐观,做出了端王急于求成而超出计算的准备,足够设身处地为端王考虑了。但是端王以实际行动狠狠的抽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告诉她,老子不管你是怎么考虑的,反正老子是没有为你考虑。从端王拿上来的那几本烂账,秦全就可以万分肯定的说,端王一定是中饱私囊了!
你是皇子,你爹是皇帝,现在你爹老了,不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当然可以争,你就算手段不是那么光明磊落,你也不要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傻子好不好。原本在清楚了梁帝的用意之后,秦全也做出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迎接这一场为了捧起端王而又端王主持的通商,也做好了按照上意在力所能及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放放水的准备。但是端王此举实在是让秦全觉得自己上演了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这让他的忍耐一下子到达了极限,他当着图钰国使团的人与整个户部在职人员的面,把代王送来让他签字盖章确认的文书甩在了端王的脸上,拉着端王就抛到了图钰使团,势要一个说法。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图钰国王子契科丹殿下也很无奈,于是他做出了对于自己最有利的决定——撇清关系。他用一句话,干净利落的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山芋的创造者——梁帝。
契科丹王子的原话是:“图钰国与大梁通商,已经做足了充足的准备。但是现在看来,大梁显然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我们愿意多加等待,让大梁自己调整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