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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司徒清风

2016-09-11发布 2768字

以往她们好些个姑娘小姐们,时常约着去哪家府里赏赏花木,品品诗词,再趁着机会谈一谈才子佳人。

譬如先浅谈谈,将军之子叶笙华和荀阳郡主的侬侬情意。

再略深说说,王都才子钟寰宇和梅国公之女梅玉欣的男才女貌。

再深论论太师公子苏落凡和静萂公主的大好情缘……

谈完这些让人艳羡的好姻缘,往往话头一转,便又谈到了苏落尘何梓修这类的世家公子头上去了,虽说皮相很对她们的胃口,然则她们心里的情人样子都是照着以上三位翩翩公子摹出的。

像苏落尘这般的公子哥,还是略略次了些,好多小姐们心里想着,若是他能有叶笙华一半的卓绝功夫,或是钟寰宇一半的琅琅才气,她们心头的梦中情人就会又多一位了。

只可惜昔时那些金兰姐妹的情意,只是个脸皮上的假意,该捅刀该泼水的时候却真实得让人心疼。

柳暮滢不知晓,武潇潇心头的厌恨意,自那日太师府柳暮雨踢了那一脚,便熊熊得似片大火,和她比较起来,柳暮滢的只是个小柴堆罢了。

柳暮滢口里诵着经,心里已然泛起了滔滔大浪,越想越不是滋味。反顾她的好妹妹,一派闲散样子,昏昏然又快睡下了。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直至耳朵一阵揪心的痛,她才纠结着脸色睁开了眼皮。

一抬头,可不得了,柳老爷正吹胡子瞪眼地瞧着她,皱巴巴的老手正揪住她的耳朵,她只得厚了脸皮笑了笑,慢悠悠再慢腾腾再慢吞吞地把红了的耳朵从老爹的手里挣了开。

她揉揉耳朵,向旁处一瞥,她大姐柳暮滢也耷拉着脑壳熟熟睡着,手里的佛珠也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而柳老爷的另一只手也正揪住了她的耳朵,可她全然没有要醒的样子,依然埋头苦睡。

想来也是,柳暮雨这三日怕是睡了足有两日,其余时间不是在吃,就是在思绪飘摇,抑或是提防着她爹的突袭。而柳暮滢不一样,吃也没怎么吃,睡也没如何睡,想不累都难。

可不想今日此时,她栽咯!

柳老爷叹了口气,松开了揪着柳暮滢的手,拉了柳暮雨出来。

甫一出来,柳老爷便告诉她,司徒清风来了,就在大堂里等着见她呢!

一听好了十几年的死党过来,柳暮雨满脑子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个无影无踪,忙三步变一步,跑去了大堂。

果不其然,司徒清风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了一杯茶,喝上一口就朝门外瞧上一眼,旁边几个侍候的小丫鬟个个红了脸颊,不时偷摸着瞥他一眼,这越瞥脸就越红,最后个个竟羞得不敢再看了。

实在怪不得这些个丫鬟们,司徒清风的模样确实俊美了些,若是生在女人身上,这张脸还不知得祸害多少公子哥,此时他还算低调,没有穿上他喜爱的玄色长衫,倒是取了件青衣披上,只是这青衣飘飘,发丝如墨的样子,倒也有了九分天上谪仙的模样。

而缺的那一分,正是被那唇角猥意的笑给破坏了,司徒清风一见柳暮雨露脸,忙扔下茶杯,脸上笑得如开了一朵大大的喇叭花。

“小雨雨,这些时日可曾想过我?”司徒清风真的成了一阵清风,呼呼地扑将过来。

“姑娘我说了多少次,不许这样叫我!”柳暮雨脸色一黑,这时周围又响起了小丫鬟们窃窃的笑声,脸色不由又黑了几分。

然司徒清风,已经这般喊了十几年了,他长她两岁,自柳暮雨还在襁褓里扑闪个大眼睛时,他便攀上乳娘的胳膊,非要看她一看。

他那时已经会支支呀呀地说些简话,他时时听着乳娘口里哄着“小雨,小雨乖”,便就记下了。

此后,他经常屁颠屁颠地跟着乳娘后头,口里奶声奶气地叫着“小雨雨”,这一叫,便就叫了十六年。

儿时在天凌山庄,两人没少整幺蛾子,不是今日拔了他娘栽的几株牡丹花,就是隔日剪了厨娘胖大婶儿的围裙,实在闲得无聊,两人就又约着去了河边,一锭一锭地朝里头扔他爹藏在床底的银子。

两人被山庄里的人儿当成了活祖宗,半分不敢招惹,就连庄子外不时溜进来觅食的野猫子,见到他们,只只炸了毛,怪叫一声跑去了老远老远……

司徒清风仍记得,那时的柳暮雨,扎着两个冲天小辫子,嘟着红彤彤的小嘴,不满哼道:“这几只小猫咪,不就……不就是拔光了尾巴上的毛毛嘛!”

那般的儿时,现在想起来,依旧是他心底最最珍贵,最最美好的记忆。

现如今他二人都长成了,男的倾国倾城,女的孤傲冷峻,虽说有些反了道,但总归还算是青梅竹马罢!甚至庄子里上至他爹娘,下到厨娘小厮,几乎个个都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少庄主夫人。

司徒清风隔了好几个月没见柳暮雨,此番一见着,就像个黏人的狗皮膏药,紧紧贴着她。

柳暮雨陪他说了好些时候的话,直说到日光渐淡,天远处露出个艳艳的红霞来,这才歇了下来,跑去吃饭。

晚膳刚完,司徒清风又拉着她,又说了好些时候的话,直说到黑天如墨,淡月高悬,这才歇了下来,跑去睡觉。

柳暮雨躺在床上,借着浅淡月色,细细打量着手里的一柄细剑。

细剑长三尺三,宽两指,轻轻一转剑身,便在月色下掠过清冷的光芒,渗出森寒的冷气,好比悬坠在冰窟里的一挂冰凌,一看就是柄不俗的宝剑。

若是细瞧,可见剑柄处,齐整地刻着两个篆书小字“暮雨”,司徒清风还细心地挂上个素雅的剑穗子。

柳暮雨对此剑甚是满意,只是若没有在剑柄另一侧刻上“清风”二字,她会更满意。

月色素淡,挂上梧桐枝头,闺房内,柳暮雨抱着剑沉沉睡去,迷迷糊糊地,她似做了个荒唐的梦。

梦里有漫天飞舞的桃瓣,芳菲动人,又有一条蜿蜒东流的清河,上面静静停着一只小木舟,她站在岸边,抬目远看,隐隐约约中瞧见木舟上坐着个人形。

那人白袍素素,背对着她,远远看过去,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时,河面倏地腾起霭霭水雾,那小木舟动了,悠悠地朝白日方向漂去,柳暮雨怔忡望着,似在揣摩舟上是何人。

渐渐地,那舟愈漂愈远,她这才反映过来,急急迈开了步子,一边口里喊着“等等,等等”,一边苦苦追寻,只可惜那舟依旧如故缓缓漂远,那人背影秀拔,卓卓然然,恍惚间似是听见甚么,慢慢扭过了头。

柳暮雨气喘吁吁跑着,眯眼想要看得更真,只可惜河面又悠悠荡起蒙蒙水雾来,掩住了那人的面容,也掩住了小木舟。直至完全消失在她的眸底。

她站在岸边,身后桃色漫漫,眼前水汽茫茫,纵她如何呼唤,也没了那舟那人了……

……

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日光钻过镂空的雕花小窗,洒落进来,柳暮雨睁开眼皮,登时吓了大跳。床前一张绝美的脸正凑在她的眼前,颇有些意味地在细细打量着。

“司徒清风!”柳暮雨猛然坐起,拽来绣枕,砸在他的脑壳上。

司徒清风吃痛,那眉目微蹙的娇样,恰似雪梅含羞,自然这并非他刻意做出,只怪他一张脸实在太过于美艳,让人乍一见,便有错感。

“小雨雨,几月不见,我发现你竟瘦了些,是不是在这里吃得不惯?我就说你吃胖大婶儿做的饭菜已十好几年,怎会吃的惯这里的?要不,你跟我回去,让胖大婶儿好好做几条大鱼,让你稍稍回味下?或是咱们一起去江湖各处走走,我记着你不是有个大心愿,就是吃遍大姜的鱼么?”他一口气说了甚多,倒是勾了些柳暮雨心里的些些念想。

在天凌山庄的日子着实逍遥自在许多,江湖人讲的就是个痛快逍遥,不拘尘俗,有酒就喝,有肉便吃,哪里像这王都大户里头,委蛇虚与。

若不是看在她老爹柳老爷的面上,她早就离开了洛城,去了江湖,会一会各路豪杰客,走一走自在逍遥路。然为了她爹,她一直把这想法沉沉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