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奔波再加上一壶酒下肚,志国摇摇晃晃的走到房间,闩上门后,扑腾一下倒在了床上,连衣服也没有脱下来,没一会儿,响亮的鼾声就幽幽的传来,像是一声声闷雷一样起伏着。
接近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屋外的狂风渐渐平歇,风声像是幽怨的乐曲一样在天地间奏响,最终湮没在深沉寒冷的夜里。客栈的商人们也都相继睡下,热闹的大厅里顿时冷清下来,油灯的火焰在灯芯上上下跳动着,客栈的老板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着,火光将他的脸庞掩映的忽明忽暗。
卧房里虽然简陋,却是不透一点风,整个夜里志国都睡得安稳。夜色悄悄隐没,清晨的亮色从纸糊的窗户里朦胧的透进屋里。一阵奚奚嗦嗦的声音从门外想起,志国听到响声一个激灵坐起,随手就按到了身旁的刀柄上。房门被人轻轻推了两下,看到没有丝毫的动静,那人便走开了,听着脚步声,也是故意放轻走的。志国没有着急去开门,而是将手平静的从刀柄上拿开,他在心里思索着,对这样偷鸡摸狗的小人一阵厌恶。
被这样一闹,志国也毫无睡意了,听着窗外丝丝寒风的低吼,一股凉意只冲心头。他推门出去,打来水洗了把脸,渗人的冷水打在脸上让人一个激灵,将睡醒的倦意也挥去了不少。想着着急赶路他匆匆收拾好行装,背上大刀出门来到大厅。
比起昨晚的冷清,大厅里倒是聚满了人,众人坐在桌子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时气氛也嘈杂热闹。志国找了个空着的桌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碗热茶,他抬起眼看了看客栈的大门,正被紧紧的闩着。
客栈老板看到志国坐下,连忙从他人的桌子上抽出身,满脸笑意的朝志国走来,“哎呀,兄弟,这么早就起了?要吃点什么?”老板一边从肩上扯下毛巾擦着桌子一边憨厚的笑着,只和志国套着近乎。
志国点头笑了笑,喝了一口热茶,整个人也回暖了不少,“随便弄点啥吃的,再给我切上三斤干牛肉,我好路上吃。”
“啥!你今天要走?”听到志国的话,老板一脸惊愕,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志国看着老板,有些疑惑的问着。
老板看了两眼志国,将身子微微伏下,“兄弟,原本你赶路也无可厚非,我这个开客栈吃路人饭的也不该多嘴,昨夜一晚上的大风,这外面的地上都落白了,现在还在下着雪,要是你要过黄河,现在渡头怕是一个个都在睡大觉哩,要等到河水冻了才能过去。”
“外面下雪了?”志国脸上浮现出微微的担忧,焦急的问着。
“是呀,今年的雪起的可真是早,还没立冬就开始下了。”老板瞟了一眼志国,直起身子平淡的说着。
志国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起身,他走到客栈大门前轻轻一抬手,将门闩子退下。
呼——,一阵冷风朝志国呼啸而来,夹杂着冰屑和雪花,只打的人脸生疼。火塘的火被这股风吹的摇摇欲坠,连整个客栈大厅也似乎即刻冷了不少。志国眯着眼看着门外,走出大门,稳稳的门页关上。
耳边的寒风吼叫凛冽着,将漫天的雪花吹飘的上下飞舞,天空惨白阴沉,仿似巨大的白口将天色吞噬。放眼望去,前方是雪花装点的一片片幕白,所有的影子都在这沉重的白色里朦胧鬼魅,远方隐隐约约能看到山影起伏,天际没有尽头,白雪将这片混沌肆意的融合在了一起。
志国眺望着前方,眉头微微皱起,他走下客栈的台阶,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来到了不远处的大路上。
风儿狭裹着雪花和冰沙轻轻打在他脸上,志国低下头看着路面,大雪已漫过脚脖,每一脚踩上去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道路上行人稀少,都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匆匆走过。整个镇子上都被风雪吹打着,除了丝丝拂面的寒风呼啸,再也无半点他声,风雪下的镇子,在惨白中朦胧的错落着。
志国站在雪地上,抬眼向路的尽头张望着,整个路途也没有一个人影,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也渐渐被落雪填没。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用手打了打身上的落雪,朝客栈走去。
比起外面的寒风呼啸,客栈的火塘里噼啪作响的柴火让人感觉温暖不少,也只是出去了这一会儿,志国的双手已经被冻得麻木了,他来到火塘边坐下,将两只手拢在炭火上烤着火。
“汤来喽——”
一声悠扬的吆喝声从志国身后传来,老板端着条盘身形敏捷的来到众人中间,熟练的将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放在桌子上,那汤看着粘稠,香味一下子在大厅里弥散开来。
待走过志国身边时,老板恭敬的将最后一晚汤放在他面前,他收好条盘,在志国身边侧着身子坐下,“怎么样?兄弟,我没骗你吧,这雪下的真是大,要不我这小店里也不可能聚下这么多人。”他憨厚的笑着,虽然经历岁月,人也已是中年,但两只眼睛依旧带着土地的淳朴。
志国回过头看着老板,冲他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即有似乎想到了什么,将手伸进了怀里,“兄弟,我也是看着你面善才帮你的,我是个地道的农民,老实赚钱就是本分,大雪停之前,你都可以在这里吃喝,我不收一分钱。”老板按住志国的手,诚恳的说着,“况且,这人多力杂,兄弟也要多加小心才是。”他冲志国瞟了瞟眼睛,脸上微微笑着。
对于跑江湖多年的志国来说,他当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连忙抱拳相谢。
“都是出来讨碗饭吃的,谢就不必了,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兄弟。”老板拍了拍志国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着,随后大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