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甭提咧,路记错了,没想到这下山路真长哩!”志国面露无奈,爽朗的说着,他用火钳子捣弄了下火塘子里的柴火,几下火星幽幽的扬起。
“敢走夜路,你胆子真大!乃你是从啥地方来的?”老板伸出手拍了拍志国的肩膀,脸上一阵敬佩的神色。
志国回过头看了看老板,脸上微微笑着,“从朔县。”他回过头烤着火,淡淡的答道。
“乃也不近呀,兄弟,从这里走四五里路就到黄河边了,你听这外头这风吼叫的比鬼哭都难听,这北风吹上一晚,怕是明儿就是大雪喽!”
听老板这一说,志国眉头轻轻皱着,他听着屋外肆虐的风声,在心里揣摩着,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大雪黄河上渡头子也歇工了,那就等上两天,等河上结冰了再过去。”他搓了两下手,身子被炭火烤的暖暖和和,坐直了身子,“给我弄点吃的,再准备一间房。”
“好嘞,我这里,就是这柴火不缺,在这屋子冻不着。”老板哈哈笑着,却并没有起身去忙活,而是依然希冀的看着志国,志国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热闹的酒客们,将手伸到怀中,从里面摸出一枚银元稳稳的交到老板手中,老板受到钱,满脸的满意幸福,高兴叫着离开了。
志国知道,外出行事,极尽低调为好,所以他才隐秘的将钱交到老板手上,可是这一幕却被一个长相邪恶的走商贩子看在了眼里,他借着喝酒的眼睛余光扫到了志国从胸口掏钱的样子,虽然没看清志国掏了多少钱,但是贪婪的欲望已然在他心中被点燃,他的眼光随着喝酒的喧闹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志国,像是两只耗子的眼睛正在上下打量着一瓶散发浓烈香气饿香油。
志国没有回头,依然装着烤火的样子,但他知道有人在盯着他,这也许是习武之人的感觉吧,他不动声色,悠闲的享受着此刻的温暖。
没一会儿,客栈的老板就端着条盘出来了,他恭恭敬敬的来到志国跟前,将碗碟一一放下。
“这大冷天的,三斤熟牛肉,几个馒头,一碗热面,一壶自家粮食酿的酒,兄弟慢慢咥,吃好喝好哈。”老板将碗筷整齐的摆上,拿起条盘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停下了,“哦,对啦,这是房间的钥匙,就在这个门出去靠右手第一间,小地方,条件简陋,还望兄弟不要嫌弃。你看我这记性!”老板一拍脑门,连忙将钥匙放在志国跟前的桌子上,满脸尴尬的笑着。
志国收起钥匙,动筷子夹了两片牛肉填在嘴里,他抬起头冲老板点了点头。
“兄弟慢慢咥,有啥事招呼我就是。”老板说了一声就离开了,酒客们喝酒的声音也渐渐息下,屋外风声愈加狂烈的嘶吼着,志国吃了一口牛肉连忙扒了几口面条,一天的奔波让他此时才吃到热乎的东西,没几口,这一大碗面就见底了。稳稳的打了个气嗝后,他给碟上斟满酒,一缕清香从碟子里飘散而出,只勾的人心里痒痒。
他看着碗碟中的酒,端起来一口喝尽,随着酒液下肚,一股暖流只从喉间通达肺腑,说不出的爽快。正当他扬手要倒上第二碗时,从酒客中走出来一人径直来到志国的面前坐下,他拿着一个酒碗轻轻的放在桌上,脸色谨慎而平静。
“淌好的酒水闻着香哩,能否分我一点?”那人看着志国,将酒碗朝前面推了下。
志国思索了片刻,拿起酒壶朝自己碗里汩汩倒上酒,“酒香再浓,不值贵家二月红。”他微微笑着,将那人的酒碗也倒上了酒。
其他渐歇的酒客们都看着这两人言语间的一推一啄,这也是商道上打听道情的江湖方法,又称请酒问路。若是刚才志国没有倒酒而是将那人的酒碗翻个底朝天,也就是没有道情的意思,那人会拿起碗自行走开。现在他先给自己倒上了酒又给那人倒上酒,意思是有道情,但是要自己先问。
商道浮沉,一斟一啄之间皆是较量。志国看起来年纪轻轻,对这商道上的路子却是熟悉老到,着实让坐在对面的人心惊了下,他匆匆打量了一眼志国,将酒碗端起喝了几口,再放下时酒碗中已经剩下一半酒了。
志国看了眼酒盏,明了了他的意思,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此去向西走陇地,可有钱道?”他平静的看着那人,娓娓道来。
对面那人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在心里思索一番,出来走商的人不但拥有好的身手和胆量,这心思也要十分缜密,那人抬起头看着志国,眼睛像是刀子一般锋利,“此去向西玉门关,自古天水经商地,跑马人贩卖的皮毛不错。”那人面色淡然的说着,话语冷清平静。
杨志国听着他的话语,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用筷子将一片牛肉填在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将自己酒碗的酒一饮而尽。
面前那位商人看到这个小伙子如此大度豪爽,自己看着碗里的半碗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也硬着头皮将碗里剩下的酒喝完。
“寻钱道所赴秦地,不知有何门道?”那人放下酒碗,两眼满是期待的看着志国。
“入陕南有干货核桃,走关中有古董宝物,卖个稀罕东西,价格不菲。”志国头也没抬的回答着,像是说书人一样念叨着。
那人听了后,两眼放光,将酒碗从桌上拿起,朝志国行了个礼后,匆匆回到了刚才的酒桌上,一行人借着酒劲围在桌子前细细的讨论着什么,声音高昂而粗犷,志国就着馒头吃着菜,眼睛朝那队人瞟了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
狂风在屋外肆意嚎叫着,只吹的客栈的幡子打在屋檐下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志国将客栈老板端上来的酒菜一扫而空,待肚子填饱后,他起身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径直向卧房走去。刚才那位一直瞟他的酒客偷偷看了他一眼,只那么匆匆一瞥,然后迅速收起目光,表情紧张而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