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大晋朝军事重镇,北临长江,与广陵隔江而望。南据峻岭,是遏制敌人从海上进攻京城的东大门。如果京城建康有敌兵侵袭,也可从京口迅速调兵遣将,剿灭叛乱。这里是军事必争之地,隶属于大晋的扬州晋陵郡丹徒县。
看着来回逡巡的士兵,萧正峰心潮澎湃,虽然这京口城池规模,较广陵略小,但是民风更加剽悍,军事氛围更加浓郁。民间更有数处较大规模的斗力场,是尚武的当地人很好的几处娱乐场所。
大军达到京口的第二日,萧正峰带着狗蛋与蛋花来到了京口最大的斗力场——东堂。说是斗力场,也不光是角力,最主要的,比斗的还是拳脚弓箭和兵器上的功夫。
萧正峰刚一走进东堂,从演武厅那边就传来一阵吵嚷声。蛋花喜欢看热闹,钻了过去,狗蛋怕蛋花出事,也跟了过去。萧正峰腹诽了一声,他有一百个理由相信,这狗蛋与蛋花必定有奸情!萧正峰想着想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没法,他也得跟了过去。
演武厅内,站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一拨人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士族子弟,而另一拨则寒碜得多,大都穿着芒鞋。
“去去去。”衣着光鲜的人群中,为首的一位长相平平的士族公子发话了,“你们都看好了。这里----今天----本公子包场了。你们统统给我出去。”
寒碜的人群中,一位长相英武俊秀的年轻人,上前拱手回答道:“庾悦公子,我们都是些小民,很难有机会凑在一起比射东堂,而庾公子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想怎么玩都没人跟你争,就把今天这个机会让给我们吧。”
庾悦高昂着脑袋,鼻孔朝天,“刘毅,你以为你谁啊!没商量,快滚。”
庾悦手底下的人,一阵起哄,都吆喝着让刘毅那一伙人快滚。
刘毅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人说道:“长民、凭之、咏之、孟昶兄,你们看……”
“既然庾公子这么说,我们还是走吧。”孟昶放下手中的弓箭,起身就要离开。
“是孟昶孟先生吗?家父对你的学问很是仰慕呢。你怎么与这一群无赖混在一起,真是糟蹋了先生那一肚子的好学问啊。”庾悦貌似热情地说道。
孟昶拱手答道:“令尊抬爱了,在下说不上好学问。只是借助拙荆娘家的势,在你们士族中有点名声罢了。孟昶一介寒门,也只能和这群寒门兄弟在一起混混,万不敢高攀的。”
孟昶的一席话说得谦卑,却透着一股酸意,庾悦听后,哈哈大笑,“孟先生,说哪里话。我们巴不得你加入我们呢。来人啦,将今日带来的烤鹅送一只与孟昶先生。”
“无功不受禄,告辞了。”孟昶拱了拱手,不等庾悦手底下的人送上食盒,就走出了演武厅。
“孟昶兄,等等我。”魏咏之也跟着走了。
对孟昶不接受自己馈赠的食物,庾悦很是恼怒。但是前面还夸赞那个人,现在损他,在己就显得虚伪了。他只好拿跟着孟昶前后脚走的魏咏之出气。
“本公子听说,这个魏咏之,跟着孟昶读书,倒是刻苦。只可惜长了个兔儿嘴,啃胡萝卜倒是可以。天天之乎者也,最后全成了啪唧啪唧。”
庾悦身后的人一阵哄然大笑,庾悦本人也是乐得前仰后合。
刘毅、诸葛长民尬尴地跟着笑,檀凭之则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
“这个庾悦甚是可恶,打人不打脸,我去教训教训他。”在围观的人群中,蛋花气不过地说道。
萧正峰和狗蛋急忙拉住了蛋花,萧正峰说道:“注意身份,我们现在可是北府军,是响当当的朝廷台军,犯不着和这种世家公子闹别扭。”
蛋花一甩萧正峰的手,“你当你的台军,老子可是……”
没等蛋花说完,萧正峰急忙捂住了蛋花的嘴,狗蛋狠狠地瞪了蛋花一眼。蛋花见狗蛋生气,眼睑立马垂了下来,没的说----软了。萧正峰心道,恶人还需恶人磨呀。
蛋花安静了下来,萧正峰三人继续围观,只见这时刘毅对着庾悦涎着脸,说道;“庾悦公子,既然孟昶兄不要,你就将那只烤鹅赏给我们吧。比射了半天,我们也饿了。”
“对呀,对呀,赏给我们吧,就当作我们离开演武厅的条件。”诸葛长民应和道。
“你们也配?!”庾悦啐了一口。
刘毅和诸葛长民脸色顿时数变,最终隐忍了下去,没有爆发出火气。
“走的那位书生和那个丑人,倒是有点骨气。最可气的就是这两个小白脸子,既没有骨气,而且还恬不知耻。小白脸子都没个好东西!”蛋花又愤愤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狗蛋看着萧正峰,萧正峰摸着自己的脸说道:“人有好有坏,怎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况且我的脸已经不太白了,已经晒黑了一丢丢。”
狗蛋与蛋花同时冷笑了一声,笑得萧正峰心里好没底气。
“檀大哥----,檀大哥在里面吗?”众人在演武厅熙熙攘攘的时候,一位年轻的少妇一边喊着,一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是刘嫂子啊,嫂子怎么啦?”檀凭之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也正准备离开了,他到演武厅实在是因为要练习箭术,正巧碰上了刘毅一伙人,所以就搭帮在一起斗斗,也不光是为了消遣。
“檀大哥,我家寄奴出事了。”刘氏急道。
“嫂子莫急,有我在,我们先出去,边走边说。”檀凭之扶着刘氏走出了演武厅。
刘毅和诸葛长民眼看在演武厅中讨不到便宜,也借口看看寄奴家出了何事,跟了出去。
围观的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瞧,也就各自散了。
当萧正峰听到刘氏口中的寄奴二字的时候,他的眼皮直跳,小心脏也在扑通扑通乱跳着,大boss呀,大boss终于出现了,哈哈哈……萧正峰的内心狂跳,喜上眉梢,自己的春天到了!
萧正峰一路小跑着跟着刘氏一行人,对着东堂内的狗蛋与蛋花甩话道:“你们玩吧,费用算我的,到大营里给你们报,哈哈哈……”
“道成,你可别想私自跑了,你如果跑了,你自己知道后果的。”蛋花急急地喊了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萧正峰满不在乎地在前方答道。
“道成----怎么这么高兴呀?”蛋花问向身边的狗蛋。
“谁知道呀,也许看到了刚才的那位少妇的缘故吧。”狗蛋随意地答道。
“嗯,是有点姿色。”蛋花细细品味着,“可是道成不是只对少女来兴趣的嘛,难道他的口味变了。这一点我得赶紧通知圣姑,这一点很重要!”
“哎呦----”蛋花的脑袋上挨了一记“暴栗”,“蛋哥,你干嘛打我?”
“我只是提醒你脑袋是长在脖子上的,不是长在屁股上的。凡事多用点脑子。”狗蛋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啦,蛋哥,难道不应该禀报吗?”
“你禀报上去,圣姑能高兴吗?”
“不高兴呀。”
“不高兴你还禀报,不是自讨没趣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今天在东堂玩他个遍,叫东堂掌柜的,直接到大营向道成要钱。”
“嘿嘿,这个要得----要得!”蛋花笑了。
狗蛋却阴沉着脸,似乎有着心思。
京口最大的“洪兴”赌馆门外的土广场上,一位胖大的汉子正坐在一张软榻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指挥着家仆将一位彪形大汉拴在一棵老桦树上。
“住手----”檀凭之远远地奔来,喊停了家仆的动作。
“怎么着,檀凭之,你愿意为刘寄奴把欠我的钱还了?”胖大汉子乜斜着眼说道。
“刁逵,不知道寄奴欠你多少?”檀凭之问道。
“不多,也就三万钱。你来了,我就放了他。”刁逵冷冷地说道。
檀凭之愣住了,三万钱啊!就是三十两银子。对他来说,这可是个天文数字,他一家一年的收入还不到三两银子。唉,这个寄奴----什么都好,就是好赌,而且赌得还那么大,真是让人如何说是好啊。
“怎么,没有银子?来人啦,给我继续绑。”刁逵冷笑着说道。
刘氏跑向刘寄奴的身边,一边扯着绑刘寄奴的绳索,一边哭着扑打着他,“寄奴啊,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呀!”
刘寄奴看着刘氏,眼里甚是爱怜,口中却大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刘裕欠了他刁逵的赌债,今天还不起他,就让他打死我吧。爱亲,你回去,好好赡养我娘,照顾弟妹,抚养我们的女儿兴弟。我刘裕做鬼也保佑着你们!”
刘裕说完,将头撇了过去,不再说话。
捆绑刘裕的一位家仆,见刘裕的妻子臧爱亲一再纠缠,随手将臧爱亲推倒在地,刘裕见妻子被推倒在地。虎目一瞪,怒哼了一声。家仆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动作不觉慢了下来。
檀凭之跑上前,扶起臧爱亲,跺着脚,对着刘裕说道:“寄奴,你好糊涂呀!”
刘裕惨而一笑,“凭之,我俩通家之好,以后拙荆小女就拜托你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就是砸锅卖铁,我也会将你的债还上。”檀凭之怒道。
“凭之----”刘裕哽咽了,他面对娇妻没有伤心落泪,可是面对这位至交好友,他却是心中有愧。
檀凭之自己一家并不宽裕,还要抚养已故从兄家的五个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多方接济自己家,这叫自己的心中怎生过意地去。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难道我刘裕今天就要死在这三万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