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正坐在粉色纱幔里面等待的丁莲已经取下了脸上的面纱,手上正端着一碗牛尾今早刚送的豆浆,这是她在帝都进肚的第一样食物,豆浆的确不错,并没有让他失望。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丁莲放下手中的瓷碗,和衣服一样粉嫩的俏脸满意的笑了,笑着笑着这笑容突然变得有些扭曲看上去更像是在恶毒的诅咒,最后,笑边成了哭,几滴泪水随着眼角滑出顺着鼻子的周围一直流到嘴角,她伸出柔嫩的丁香小舌把嘴角处的泪水卷进口腔,泪水苦而咸,犹如她那被欺骗和割伤的心。
“哐当”一声,瓷碗清脆的响声从安静的帷幔中传出继而在整个嘈杂热闹的大厅中响彻,安静了,整个大厅都安静了,整个妓院也安静了,如死一般的静。
老鸨的速度不可谓之不快,只是有人比她更快,当她循着声音跑进丁莲的纱幔中看着满地的破碎瓷碗时,丁莲已经擦干了眼泪蒙上面纱若无其事的端坐在那里,似乎这一切和她毫无关系。
老鸨这个时候并不生气,她知道在这个时候生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她是过来人,她以为她能理解丁莲的心情,如果丁莲和其他进入妓院的普通女子一样的话。因为她自从作上老鸨以来已经遇上了不少这种在接客之前出现的问题,然而那些问题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解下全部化为乌有,最后都怀着感激之心心甘情愿的去接客,去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当然也是踏上人生不归路的第一步。
老鸨也觉得她们本不应该和她走一样的老路,死路,但是她们却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也许就是她们的命,改变不了就认了。所以见多了,老鸨也就麻木了,何况她的本质依旧是老鸨,而不是一个劝人从良的道德家,她能做的的最多就是在夜半无人的夜晚偷偷的把白天所受的委屈化作泪水任它流淌,任它干涸消失。
老鸨看着平静浑然无事的丁莲依旧端坐在那里,疑惑的问道:“怎么呢?”
丁莲随手摆弄着身旁小茶桌上的茶杯盖子平静的道:“没事,就是这豆浆似乎不怎么好喝,然后碗就碎了。”小茶桌上除了有一个茶杯之外还有一个不大的茶壶一把铜镜和一些她需要的化妆用品。
老鸨低头看着没有一滴豆浆的瓷碗碎片知道她在说谎,但也没有揭穿,反而关心的道:“什么事总会有个第一次的,以后习惯了就好,如果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可以找我。”
丁莲放下茶盖抬起头直视老鸨道:“妈妈,你习惯了吗?”她的话犹如一柄冰冷的尖刀直接刺在老鸨那最柔软的心窝,一刀接着一刀。
老鸨没有立刻回答,虽然她的心在此时被刺的鲜血淋漓但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她的涵养功夫已经出神入化了。这也不怪乎有些人骂政客时都说他们和妓女婊子一样厚颜无耻。
良久,老鸨才说道:“过了几天你就会知道以后能不能习惯。”
丁莲道:“以后的事我现在没空去管,我现在能出去看看吗?”
老鸨坚决的道:“现在不行,最大的主顾一般都在最后出现,你还得呆着这里,能出去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老鸨没有给她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对站纱幔外围的一个龟奴道:“把里面清理干净。”旋即转身走了出去,丁莲看着龟奴打扫那些破瓷片的时候听见老鸨正扯着嗓子道:“刚才不知道哪来的野猫也闻到了这里的鲜味跑进来打碎了一个瓷碗,他们的鼻子可真灵,大家现在可以继续。”
众多嫖客停了老鸨的话,岂能不懂其中的深意,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在人群中爆炸开来,随着就是一声比一声更加高昂的报价声。
牛头牛尾终于又推着他们的豆浆车开始在街道上开始叫卖了,他们走得并不快,但是这速度已经比平常快乐不少,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他们也已经听到了丁莲接客的消息,他们现在要赶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他们潜伏在帝都卖了这么久的豆浆终于要开始他们的使命。
血煞在每一大型据点旁边都会有像他们和汪老头和大麻子这样藏在暗处的眼睛来观察和探视一切可疑的陌生人以确保据点的安全,这在水银背叛之前是没有的,在他背叛之后血煞的上头为了确保组织的安全和控制力度才作出了这么一个措施,而那些暗处的钉子只有据点内部特定的人员才会知道。汪老头和大麻子是个例外,他们是所有组织人员进出据点的一道出口。
青年乞丐手里拿着破碗蜷缩着身子哈着腰在街道的一旁瑟瑟发抖的蹒跚的走着,他的腿看起来似乎有些问题,要不然他这么年轻也不至于沦落至做乞丐,这是一般人对他的印象。而牛头牛尾却并不这么看,他们在帝都已经呆了很多年了,以至于街道上有都少个乞丐他们一清二楚,对于这个新近出现的乞丐他们很是怀疑,从他第一天出现就表示怀疑,他们也向其他和他年纪相仿的乞丐打听过,得到的结果证明他的确是个乞丐,在很多年前是这里的乞丐,不过在多年前的一个寒冷的夜晚消失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又重新回来这里做乞丐。
不按常理出现的事情都藏有猫腻,这是牛头牛尾共同的看法,所以在这上头的命令下来需要警戒的时期他们盯上了青年乞丐。
牛头牛尾的车子就在青年乞丐的身后,听着熟悉的车轮轱辘声音,青年乞丐回过头裂开满是污泥的干瘦嘴唇露出满口的黄牙给了牛头牛尾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迅速的以闪电般的速度伸出拿着缺口不大的破碗挡在车子前面。
乞丐伸手要东西的速度绝对不下于小偷偷东西时候的速度。慢了,就什么都没有。
牛头晦气的看着青年乞丐嘟囔道:“怎么这么晦气,每天都能看见你。”一旁没有推车的牛尾已经打开了豆浆桶用勺子给他舀了碗豆浆,豆浆不多不少刚好平齐着缺口,而青年乞丐的手也不像他的腿和腰一样蹒跚弯曲,此刻异常平稳的握着破碗,满满的豆浆竟然没有一滴撒漏出来。
这一次的豆浆是牛尾故意给他舀满的,却不料青年乞丐竟真的没有洒出,他和牛头迅速的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个他们一直怀疑的乞丐真的有问题。青年乞丐看着满满一碗的豆浆突然之间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倏尔手腕一抖,破碗在手里一歪,热乎乎的豆浆流在他的手上,他赶紧缩手,一缩手破碗就没有了任何的依托,眼看着他吃饭的家伙就要掉到坚硬冰冷的硬石板上和丁莲的瓷碗一样四分五裂。在他准备张开只要听到破碗摔破在地板上沉闷的声音就夸张的叫出表示痛惜声来的嘴时,意外发生了,他竟然没有听到那碗摔破的声音,所以他只能尴尬的张着开得很大的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在破碗将要和石板做亲密接触时,一只脚出现在它的下面,牛尾脚一伸脚腕一用力破碗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飞到他的手里。
接到破碗的同时,他同样知道自己暴露了,他没有说话,同时又舀了一碗豆浆在碗里,这一次舀得并不满,当青年乞丐接过豆浆牛尾盖桶盖的时候,牛头笑道:“哎呀,想不到你们两个竟然都藏得这么深,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天天喝我豆浆的和天天同我一起做豆浆的竟然都是修为高深的高手,我做了一辈子的豆浆你们这一次让我最震惊。”
听他这么一说,青年乞丐和牛尾四目相望,相互间笑了,笑容不言而喻。牛头道:“你们骗了我竟然还有脸笑?你莫不是连乞丐也看得上吧,你还是好好的做乞丐千万不要被他骗了,跟不跟他你还不是一样天天有免费的豆浆喝。”
青年乞丐不理会牛头,埋头就着破碗咕噜咕噜的喝着豆浆,牛头见他不说话,只好推着车子往前走,一旁的牛尾则回过头都看了一眼正在贪婪的喝着豆浆的乞丐。
刚才发生在牛头牛尾和乞丐之间的一切都被街道对面一座客栈里面居住在二楼的一个人看到,那个人从一个半开着的窗户里面透出他那双浓黑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是小卓。
小卓一直站在窗子旁边,每天都如此,这个地方离牛头牛尾的豆浆作坊并不近,但是经过他多天的观察他知道他们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而这里也是青年乞丐绕过多个街道在这里等待他们豆浆的地点。
小卓淡淡的看着青年乞丐在碗沿上舔着残留的豆浆,直至他蹒跚着双腿慢慢的消失在这个街道尾随着牛头牛尾兄弟而去,他知道他们都会去一个地方,一个叫做锦绣花园的妓院,去那里看一个新来的妓女。一想到女人,小卓的眼前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个人的容貌,那个在白霓镇小旅馆把身子交给他的旅店女老板。一想到她,他就有些燥热。
他转过身,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通猛灌,本来他想喝酒的,可是现在却不是喝酒的时候,当然也不是想念那个女老板的时候,但是他却在想她,这是他所不能控制的。想到她,他浑身就犹如在寒冷的黑风崖上晒着温暖的太阳,那是希望的温度,他知道他已经不大合适再做这一行了,他想过了,这一次如若侥幸不死,他也许会和易大叔和田叔提起,虽然他们对他有再造之恩,但他只要一想到她,就想要一个家,一个普通人的家。
他喝完了整整一茶壶的水才慢慢的平复混乱的思绪,“小甲,你去通知小南他们就说小北已经暴露了,让他们撤掉一部分人,然后让追查小北的人发现那里,记得让他们一切小心,撤掉的人你把他们安排到之前准备的空房子,随后你把这里的消息报告给田叔。”
小甲担心的道:“那小北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小卓道:“怎么会没有危险,也许下一刻就会被处理掉。”
小甲道:“那还要让他们暴露?”
小卓道:“这些不是你该问得,记住,这一次是你们报答还恩的时候,死不是早就预料的事吗?”
小甲当然知道这些,他低下头一句话不说,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