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的大雁此时也停下了疲惫的翅膀,夜幕早已降临。在神州大陆的最南方,间河最大的支流“翡翠河”流经的永康城已经被静谧的黑夜完全笼罩。
成府也不例外,不过得除了府中最大的会堂。
今天傍晚,自从成家的主人成天满腹心事的回到府中,发现藏宝库大门敞开,而心心念念一天一夜那最重要的东西,却变成了一块生姜时,成天完全猝不及防,差点吐血身亡。
在短暂的绝望过后,成天决定做最后的努力,他下令府中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会堂,而各处入口则由跟他一起回来的十来个心腹部下把守。
成将军还未细细审问擅离职守的侍卫,就先将玩忽职守还弄了满脸青紫的儿子训了个半死不活。
原来成天每次出府去边疆巡查之前,都会把齐王赠予的信任的象征——龙角,交给自己最大的孩子成全来看护。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成大少爷觉得看守龙角是个没有什么危险和威胁系数的活,毕竟这个消息还是十分隐秘的,而且数年来也没见到任何妄图偷窃的盗贼前来,所以成全完全有理由放松警惕,因而看守的侍卫逐年减少,到了现在就剩了区区两人。
但令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是,龙角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失踪了,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巧合了。
“太巧了,太巧了!偏偏就在齐王要收回龙角的这个节骨眼上。”成天紧紧地握住刀柄,他欺身来到匍匐在地的两名侍卫面前,恶狠狠地开始审讯他们。
偌大的会堂里,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只有成天威严肃穆的绝命之声咄咄回响。面色苍白的府内差役们在几个暗红色灯笼的照射下显得越发苍白无力,其中一个长有雀斑的矮个头小差,心里也七上八下地跳动着。
然而并不为害怕,而是因为旁边站着府里新来的漂亮丫鬟,他压低声音安慰着她:“小紫,别害怕,老爷一向对咱们可好了,特别是府里的丫鬟,即使犯错,老爷也从来都交给心善的夫人管教。”
那被唤作小紫的灰袍丫鬟应了一声,表面装作担忧的样子,其实心里却盘算着如何不引人注目地离开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稀释着自己的存在感,在成天审讯两个侍卫无果,提刀上前结束两人生命时,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上面。她瞅准时机,缩小身形,慢慢地离开了人群的中央。
小紫轻手轻脚地抬起关着的窗栏,翻了出去,又轻轻地放下。四周观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人影,这才朝着府里西边的一个院子走过去。
她一路心急如焚,并没有发现自己正被人尾随。当来到西园时,她一眼瞅见了那座假山,再一次查探四周发现没人时,她欣喜若狂地绕到假山里,手忙脚乱地换上了早就放好的衣服,这才从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拿出了暗金色的龙角。
这时的小紫穿上了平民男子的麻布粗衫,除了发髻,已然一个放到人群中也并不违和的老百姓了。
她狠狠地亲了一口手中沉甸甸的龙角,这时突然感到腰间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着,身后更是传来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不要动。”
她意识到不妙,便悄悄把龙角揣进了裤裆,之后慢慢将两只手举到了头顶的位置。
糯米看她这么合作,便直接问道:“小紫是吗?你把龙角藏哪了?”
小紫听了,全身发紧,心想果然是冲着龙角来的。
即使如此,她仍想周旋一下,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龙角?”
“别装傻,你刚才放在衣服里了,我都看到了。”糯米根本不知道她是否偷了龙角,但从她的行为和话语中,糯米已经断定了这个丫鬟和龙角失窃一事肯定有关。至于为什么直接断言她把东西放在了衣服里,也完全是瞎说,诈她一下。
毕竟满嘴胡话也并不犯法,谁知听了这话的小紫却以为尾随自己至此的身后之人已经把刚才的一切看在眼里了。
小紫气馁地道:“龙角就在我身上,你自己拿吧。”
糯米一听,果然是她偷的,心里不禁暗喜。但他也知道自己贸然去搜身,恐怕会有变,便使劲戳了一下那丫鬟,压低声音威胁道:“手不许放下来。”
这才开始搜身。
小紫心想,刚才自己背对着那人将东西放在裤裆里,正常人都会以为自己放在衣襟之中,摸索不到时难免会走神,这便是她抽身地好时机。
谁知,糯米仅仅拍了拍小紫的衣襟,便把手伸到了她的裤裆里——同为盗贼,当然总是心意相通的非常人。
小紫大惊,她不自觉地扭动身体,糯米更是坚信了她绝对将赃物藏在了此处!
糯米志得意满地一把抓住那想象中的璀璨龙角,却发现那是软的。而随着她这使劲一握,小紫确是闷哼一声,全身似乎都已经软了。待到糯米再想拽出来时,小紫却已经痛呼出声,她低吼着:“你快松手!我给你拿!我给你拿……”声音似乎都变得粗粝了。
糯米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急红了一张脸,心下更是慌乱,他急忙把手抽出来,口中更是抑制不住地吐了几个脏字。看着身体恭成一团的那个“丫鬟”,糯米不禁问道:“你干嘛男扮女装?”
“跟你无关!”小紫冷哼一声,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男人,让人忍不住好奇他以前是如何说得一口流利的女音腔。
其实,小紫男扮女装的苦衷是为了混进成府。成府内大多是成家的女眷,所以府内需要的大多是丫鬟,而前些天家里又来了个女性亲戚常住,所以更要增添些新的婢女伺候。得了消息的小紫,这才扮了女像,也改了声音,买通了伢婆子,把自己卖到了成府。
到了成府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扮相竟然挺受欢迎,不怎么费工夫就与成家的下人打成了一片,顺利地获得了信任。就连对看护藏宝库的侍卫谎称少爷要带他们去听戏,也没有被怀疑,甚至那俩侍卫临死前可能都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就必须得告诉我。”糯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好吧。”小紫无奈,但却没有实话实说,他打趣地讲道,“成将军从来都不会苛责弱女子,更是对女人毫无防备,即使发现了是我偷的,说不定也能保留下性命。”
接着他洒脱地把龙角扔到身后:“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此时此刻,小紫再也不是众星捧月的她而是心灰意冷的他。他现在想的只是赶紧离开这,然而那人得了龙角却没有丝毫放人的意思,更是不发一言,腰间那冰冷冷的长剑似乎正亲吻着他麻木的身体。
糯米摸着到手里节节分明的蜿蜒龙角,心里乐开了花。这种滑顺的触感,让她感到心里好像有股别样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一下竟没有听到被自己用木棍杵着的人在讲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些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
两个一高一矮地身影正朝这边全速前进,但速度并不快,因为他们手里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似乎十分沉重,而他们的身后正跟着速度比他们快得多、又人高马大的多的黑色身影。
“是你说咱们拿完东西先出去等糯米的!”
“可是我哪知道门口有人守着!”
“啊!快被追上了!”
“把不值钱的扔了,跑得还快点!”
前面一高一矮的两人正是烧鸡和烧麦,他们听从糯米的话,躲进藏宝库里,看到满屋金银财宝,顿时方寸大乱。两个人完全不管任何,装了好几袋子金银才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动,又粗略摘了些看着值钱的。
两人一合计,这些够他们吃好几辈子了,所以决定先把财宝运出去再说。再一商量,都同意这回走门,毕竟他俩不会翻墙,更何况带着这么多东西。
于是有了刚才这一幕,他们趁着夜色东窜西跑,刚甩掉身后的人,就又被发现了,瞎跑了一阵才看见不远处的那片竹林似乎甚是眼熟——不就是来时的路嘛!
这俩便毫不犹豫地朝这边跑来,然而由于路上没什么阻碍,眼看与身后追来的人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近了。
糯米听见他俩的声音,认出是烧鸡和烧麦。眼看着他俩越来越近,注意力更是全集中在他们身上,以至于手里的龙角发出朦胧的金光都没有发现。
小紫却感觉出糯米似乎与奔来的二人是同伙,趁着他心系同伴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转身,一把拍掉糯米手中的木条,又迅速地抢走了被糯米握在手中的龙角。糯米这才反应过来,然而小紫却迅速地朝南边一片接连不断的屋檐跑走了,眼看那不起眼的身影就要隐没在房屋间,糯米却一下纠结起来。
他并没有直接去追逃跑的小紫,即使他把他刚得手的龙角给抢走了,而更使他挂怀的是同伴的安危。
如果他追出去,同伴肯定就会被抓到,一想到这里,糯米毫不犹豫地朝着小紫相反地方向跑了过去——那边就是他们进来时的竹林和破墙的位置。
她快速翻到墙头上,对疾速跑来的二人大喊:“把东西先扔过去!”
烧鸡和烧麦十分听话,他们一边跑,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布包扔过了墙,然而七八个小袋子,有一个最大的却撞在墙上,没有扔过去。烧鸡就要去捡,却被糯米拉住了手:“别捡了,快走!”
此时烧麦已经被糯米拉过了墙,就差烧鸡了,而身后的侍卫已经追到近前,那脸上有一刀疤的男子一个鱼跃,差点抓住了烧鸡的衣角,他落地的瞬间,惊险逃脱地烧鸡才翻过了墙。
然而刚把烧鸡拉过墙的糯米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在那刀疤男落地之后,另一侍卫已经追到近前,他长得十分高壮,一抬手就死死握住了糯米几欲抽走的脚踝,一下就把他从两米来高的破墙上拽了下来。
糯米闷哼一声,屁股摔得生疼,刚要起身,就被阴森森的刀片阻住了动作。
他只来得及对外面大喊:“你们快走,不要管我!”就被那刀疤侍卫整个抗到了肩上,拖着走了。
墙外的烧鸡和烧麦急匆匆捡起钱袋子,正要跑路,听见了糯米的叫喊,这才发现糯米被抓住了,心底一沉。
心智尚幼的烧麦更是一下子哭了出来,他带着哭腔问同样无助的烧鸡:“现在怎么办啊?”
烧鸡垂头丧气道:“不是说好了三个人一起去也要一起回来的吗。现在却……”
烧麦一下擦了眼泪,盯着烧鸡道:“我们一定要把糯米救出来!”
“怎么救?”
“嗯……先把东西放回去,和同伴们好好商量商量。”
“好,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