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一溜烟跑回了茅庐里,破旧的小家里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堆干草堆,一个人没有,毕竟现在正值晌午,大家都在“上工”。
糯米坐回专属于自己那堆干草上,大口喘着粗气,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也许是因为烫伤,也许是因为被粗暴对待而愤怒,也许是因为刚刚狠狠揍了别人而心情激动,不管如何,现在的他,心里最多的一种情绪竟然是兴奋。
他拿出怀里的一个香囊和一个玉佩,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哦,这个香囊好香!
哦,这个玉佩真好看!
哦,这个钱袋子可真沉!
哦,这个钱袋子也好精致!
“不愧是大户人家!”这些东西都是糯米在殴打成全的时候,从他身上顺走的。当他看见成全的第一眼,心里就有个声音督促他,快偷他,把他的钱和值钱的东西一件不剩地全拿走!
“这些东西当掉能拿多少钱啊?”糯米把这些东西拎在面前左晃右晃,心里乐开了花。得意的笑声从嘴里不自觉地涌动而出,他把玉佩和香囊挂在手上,然后双手叉腰,香囊和玉佩垂下来,都过了他的膝盖。
他模拟那些富贵人家的做派,装模作样地一挥手把钱袋子扔出去,眼睛瞪着茅庐顶:“哦,拿去吧,狗奴才!”
原来有钱人在糯米眼里都是些眼高手低的败家子。
说完哈哈大笑着仰躺在干草床上,心里琢磨着成全的话。
他说自己家的藏宝库里放了只龙角,那龙角可是稀罕物,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啊!而现在是秋天,成将军得秋后才能回来,那说不定……
“啊!”突然响起的撞门声把糯米吓得坐了起来,他刚才进门的时候用泥罐子顶住了破门,现在正有人使劲拍打着它。
难道是成全的那俩侍卫追来了?
“糯米,快开门!是我啊。”门外传来了烧麦的声音。
原来自己刚才光顾着跑,忘了叫上人群中的烧麦了。
糯米把泥缸挪到一边,破门没了支撑,把自己全部体重压在门上的烧麦差点摔到地上。糯米看他进来了,又赶紧把门顶了回去。
烧麦看到近在眼前的钱袋子——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钱袋子!正欲伸手去拿,就被糯米使劲拍掉了手。
“好疼!”
“好疼!”
烧麦是被拍的,糯米是因为用了受伤的手。
糯米吹着红红的小手,问同样搓着手背的烧麦:“没被人跟着吧?”
“没有。这是你偷来哒?”
“要不然呢?”
“真厉害!光这袋子卖了的钱,都够咱们吃一大顿好的了。要是我,一定点上十屉烧麦!”说着,都流出了哈喇子。
“出息!”糯米白了他一眼,“我肯定用来买一个星期都吃不完的糯米糕!”
“太有志向了!”
糯米一巴掌拍在烧麦额头:“你寒碜我呐?”
“嘿嘿嘿。”
烧麦为自己平生为数不多能斗嘴斗过糯米而害羞地挠了挠脸,却看到糯米冲自己勾了勾手指,他凑过去,听见糯米低声道:“我有个主意,如果成了,那咱们以后吃喝都不用愁了。这些,”她拿起地上的那个沉甸甸的金丝袋子,“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干,你说吧!”
“等烧鸡他们晚上回来再说。”
“嗯!”烧麦坚定地看着胸有成竹的糯米,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他不知道,今天的这个决定,将是他们人生中决定他们命运的岔路口。
永康城繁华热闹的一天,又这么从容的悄然而逝了,破茅庐的缝隙被月光再次填满,糯米站在姣姣月辉中,目光炯炯:“谁跟我去?”
“我,我,我!”
只有烧麦傻呵呵的嚷着,其他人只是默默地在原地站着,烧麦见其他人都不吭声,焦急地拉拉这个,推推那个:“烧鸡!你不是最喜欢吃烧鸡吗?这票干成了,你以后就有吃不完的烧鸡了!”
“龙虾!你不是最想尝尝龙虾的滋味吗?干了这笔,你的愿望肯定就实现了。”
“小虫子……”
“大饼……”
糯米看着目光迟疑,迟迟不做决定的众人,心中叹了口气:唉,就知道吃。
他朝烧麦喊了一声:“行了。”
但是烧麦却仍真诚地望着众人,诚恳地道:“我,我也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是不错,比以前乞讨的日子好多了,可这些都多亏了糯米不是吗?所以这次,我愿意听他的,因为,我相信他。”
糯米头一次听到烧麦说出这么诚挚的话语,一下很多情绪涌到胸口,他一手拍在烧麦肩头:“没关系,咱们俩也足够了。”
“我跟你们去,成府就在我常转的那条街旁边,我知道有个地方的围墙最矮,里面是个小竹林,我们可以从那进去。”是人群中最高的烧鸡,“我是所有孩子里年龄最大的,这次要是出了问题,你们就别管我,先跑吧。”
糯米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高涨过,他高高地举起右手,明媚的双眸亮晶晶地闪着耀人的光:“我们三个一起去,就能一起回来。”
烧鸡没有骗人,那处偏僻角落里的围墙果然是最矮的,可能是院子里有竹林挡着,而这里又比较偏僻,所以年久也一直失修,但即便如此这塌了一半的“矮墙”还是比小虫子和烧麦两个人叠罗汉起来还要高。
不过糯米从小跟他爹苦学了多年身法,轻功更不是一般小孩能比的,他调整呼吸,噔噔噔几下便轻巧地踩着垂直于地面的围墙上了墙头。
“好酷!”
“你竟然还会飞檐走壁!”
“嘘,你们小点声。”他骑在墙头上,稳住身子,身后的翠竹在月光下好似滴着墨,墨绿的竹叶扫着他娇嫩的脖颈,弄得心里一阵痒痒。
糯米把两人拉了进来,三个人脚都落了地,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藏宝库,在哪呢?
“不管了,慢慢找吧。”
“我们得先搞清楚,自己在哪啊。”
“对,你看到那个屋门边上立的牌子了吗,那上面写的什么?”
糯米刚问完,俩人都狠狠地摇了摇头——仨人都不识字!
“哦,天哪。”糯米好像胸口中了一枪。
“现在怎么办?”
“干脆翻回去,回家吧?”
“好啊好啊。”
“好你个大头鬼!”糯米气结,他一拳打在烧麦头顶,眼角却突然闪过一个发光的影子,那影子细长摇曳,闪着金光,让糯米身体里升腾起一股特殊的气力,“那是什么?”说着,他就追了出去。
“啊!”烧麦吃痛叫道。
“别吵”烧鸡一下捂住烧麦大叫的嘴,一转眼才发现糯米已经走出去好远了,“快跟上。”
他们跟着糯米窜出好远,才停下来,糯米焦急地看着四周,心里奇怪,那金光怎么不见了。
也许在那边,他左拐右拐,终于放弃寻找那道金光时,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屋子前,这屋子竟然连一个窗户都没有,而大门几乎占了整面墙的一半,门框上挂着一个牌匾。
“那牌子上是什么字啊?”烧麦仰着头呆呆地问道。
糯米潇洒地擦掉额头的汗,说:“什么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上面有三个字!”
烧鸡大喜:“那这里肯定就是藏宝库了!”
烧麦心里纳闷:“你们怎么知道的?”
其余两个人异口同声:“笨蛋!没看见上着锁吗?”
原来大门上挂着一只乌金的重锁,三人二话不说,围到了那默默不语的金锁周围,左摸摸右敲敲,像足了对姑娘身子垂涎若渴的单身汉,但,苦不得其法——怎么打开呢?
“等一下!”糯米心中气闷,生气地喊了停,“我们是不是傻呀,不知道地形,不带开锁工具,就来人家那么大的宅子里乱窜,还对着把破锁流口水?”
“不是不带,是没有啊。”烧麦无奈地说。
“对呀,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走啊?”烧鸡应和道。
“走你个大头鬼!”糯米一人一个爆栗,“你们傻,我可不傻,你看谁家的锁只锁上一边门檐的?”说着,他一下推开了沉甸甸的大门,原来那锁只是挂在一边的门框上,并没有把两个门框都锁上。
“竟然开着?”
“成府的差役也太粗心了吧?”
俩人说着就要进去,被糯米拉住了:“没那么简单,龙角是齐王赐给成将军的,他不可能这么怠慢。而且咱们一路上走的也不短了,路上一个人没碰到怎么可能呢。恐怕龙角不在这,我去打探打探。”
“我俩干啥内?”
“你们在这等我吧,藏好了,别被人发现了。”
“好。”
糯米嘱咐好他俩,就爬上了屋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了,整个成府黑沉沉的,但却有个屋子灯火通明,里面人头攒动,像是所有人都聚集在那儿了。
他顺着屋檐的走向,快速得朝着那个屋子跑过去,上一次这么在屋子上乱窜,是好久之前没有和父亲分别的时候,许久未曾施展,不知道父亲见了会不会责骂自己几句。
很快,他便跳上了那座亮着灯的屋子,这里应该是成府的会堂。他掀开角落里的一片瓦,看见原本宽敞的屋子已经被一众仆人围满了,人群中一个身穿铠甲的中年男子,和其面前由两个人压着的成全,他头垂得低低的,要不是衣服,糯米竟认不出是今天被他揍过的成全。
那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成全的爹,永康城成府的主人成将军,成天。
这么兴师动众的,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
在成全旁边,还跪着两个浑身战栗的侍卫,在他俩面前的地上搁着一个镶着五彩宝石的盘子,盘子上好像是。
“像是一块姜?”为什么那么珍贵的盘子上要放一块丑陋廉价的姜?
只见那长着美髯的成将军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配刀,插在成全面前的地上,呵斥道:“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龙角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原来龙角已经丢了?说不定那盘子上本来应该是龙角的,现在却变成了一块龙角形状的姜,想想也挺好笑的。
“不关我事!”成全猛地抬起头,竟然哭了,他带着哭腔,“我只是像往常一样出去转转,他俩非要跟着!”
“哼!擅离职守,该杀。”说着提刀,斩向匍匐在地不停告饶的两个侍卫。他们在胸口中刀之前,还不住地求饶,希望成天能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然而盛怒的成天并没有答应。
“啊……”糯米一手捂嘴,一手捂眼,不忍心看这么血腥的一幕。当他把手拿开的时候,原来跪着两个侍卫的地上只留下两摊血,成全在一边打着摆子,糯米感觉他吓得都快尿出来了。
“父亲!我是您的儿子啊,父亲!”成全一下跪在地上,在成天身后一个妇女冲出来跪在成全的旁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喊:“夫君,全儿可是你的亲儿子啊!你就看在我多年勤勤恳恳操持家务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吧?”
成天收了染血的长刀,背对着二人沉沉叹了口气:“太巧了!时机太巧了。你们不知道,齐王让我三天内交出龙角,我光赶回来就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不是还有两天嘛!我一定给您找回来,相信我啊!父亲!”
“夫君!”
糯米趴在屋檐上,心里想着,成将军,现在就是您大义灭亲的时候啊,他心里不断地给成天加油。
就在成天握着长刀正欲转身的时候,糯米身下正对的这片区域,有个灰色的身影正慢慢地脱离人群,看身形和装扮是个府里的丫鬟,她竟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堂。
“嗯?”第六感使糯米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那丫鬟一直跑到一处院子的假山后,便隐没了踪影,糯米随地捡起一根尖细的木条,也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