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敬鸿看着她笑笑:”我好像不应该这么自私地叫你等着——这样吧,半年内,你存着这个心,但是要是有人追你让你动心,或者你看上别人,也尽管去,别管我。要不这样,我们都撇开退路吧,带着全部的真诚,踏实去过每一天的真实生活。所以你要是有别的机会,你尽管去就;不论什么时候,就当我再回不来了。而日后要是我还能回来,你已经不能回来了,我也不会怪你。要是我,在下边还是过不下去,我肯定就会回来。就算你已经有别人了,我也会把你追回来。——我有这个魅力对吧?”
彭美珍欣慰地苦笑,无语,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高敬鸿再端起杯子:“这第四杯,我也敬我自己。我终于走出了这一步,接受了你,才有了我们一起走过的这些时日,才给小如找到了她依恋的美妈妈,让她也享受到了你淳朴的爱。你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而在情爱的路上,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也是你,给了我力量。我为能跟你学了勇敢而高兴,为自己走出了从来不敢去想的这一步而——干杯!”
高敬鸿又跟她碰了一下,还是一口干完。
彭美珍看着他,心疼溢于言表了:“你别喝那么急,吃点果子。不是说胃不好吗?哪能这么灌的啊?”
高敬鸿摇头:“我没事。我以前没和你说过哦,我为什么这么能喝的原因。趁今天有时间,也给你说了吧。我爷爷,是出酒(酿酒)高手,一直都是出酒卖作为副业的——从他年轻时就是。我小时候,父母基本不管我,不过我还要帮大人做事情啊。爷爷出酒,要我去烧火啊。每次出酒,也都要尝酒。看他尝酒,我觉得好玩,也要尝;爷爷就给我一点点尝。随着慢慢长大,尝酒就越来越多啊,再后来喝酒就成了家常便饭;特别是冬天,比喝水都多。你知道那时候我爷爷,基本上酒一入口就可以判断出它的度数,纯度,用的是上造米(早稻米)还是下造米(晚稻米),是新米还是陈米……我跟着他学,他也了一一悉心教我啊。刚开始,我的判断还有点出入,到我读初中的时候基本上就不会错了。我们家出的酒又香又淳,远近闻名,十里八乡都慕名前来购买,所以我家开的小卖部里边的米酒全是我爷爷自己出的。还不够卖!就是我父母搬到古桥镇上去了,我爷爷还在家出酒卖,许多人就是特意买酒而不是兼带(顺便)买百货的东西都会特意到我家去一趟的。这样的情形,一直到我爷爷病倒了再不能出酒了。——好了,你也知道了,这就是我确实很难喝醉的根源了。来,我这第五杯酒,要谢谢你,没有对我失望。我们都知道,刚开始看一个人和后来了解后再看,往往会不一样。但是很庆幸,我的表里差不多,没有叫你失望,所以你自从敲开我家门后就没有离去了,所以才有我们的相爱。这杯酒,倒多点,我干了,你随意!”
加上家里晚饭喝的和现在连续的五杯,每杯也至少有一两半,且白兰地的度数也不低:这样一来,高敬鸿纵然酒量不错,也开始红脸了。看得彭美珍不忍,想抢他的杯子。高敬鸿闪过,说:“我真没事。而且我很久没醉过,醉了也就睡觉,不会有事的。呆会阿李会送我回去,不用担心。”他温柔地看着她,像之前千百次那样。她享受着这样的眼神沐浴,慢慢地泪水布满了双眼。她吸吸鼻子,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揩揩眼眶。
高敬鸿笑笑,鼓励她:“来吧,第六杯了。这一杯,给我们的相爱!我虽然要离开了,但是我们确实,一起走过了这么美好的一段。你疼我,照顾我,照顾我的亲人,我都知道,我也是恨不能给你更好的。你叫我亲近,让我毫无保留地地想和你坦承我所有的心迹,所以跟你在一起,我唧唧歪歪的很多废话——真的,我很少在其他人面前说那么多的话,但是在你面前,我很想给你说我的事情,包括我一直从来没对人提起过的你说的那个初恋。和你在一起,我轻松,惬意,全身心地得到舒展。不能不承认,我比我肯承认的要依恋你好多倍!自从你第二次到我家——第一次确实只是很意外,交流也不多,印象不很深;而从第二次开始,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彭美珍有点意外:”第二次去你家,刚开始你也很不待见我呀。“
高敬鸿得意地笑:”那是装的。“说完又觉得有点意犹未尽,还泛起多少的羞涩加了一句,“晚上不是给你去电话了吗?”
彭美珍就去捶他的胳膊:“叫你装!”。
高敬鸿任她捶打,仍笑着举杯晃晃:“这第六杯,我干了,你随意——我会珍藏我们这份情意,无论以后什么情况。“他又一仰而尽。
感于他的深情,彭美珍也一口喝光杯中酒,然后再给他倒了小半杯,自己的只倒了一小口了。
高敬鸿端起杯子,晃晃,亮给她看,好像有点嫌少,但是没说明,开口说的还是干杯:”第七杯,给我们必须面对的分离。因为我,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只顾我们两人的快活而辜负了和我一起走了几年的女人——这个话有点拗口啊。意思呢,就是,我,和你,是相爱,我们都承认,但是和你走到一起,在后,和张梓虹在先。她不肯放弃,她还需要我;没有我,她真的会很痛苦,还可能会做出很不理智的事情来。——没办法,她先来!她在前!虽然过去她贪玩,任性,放我过单身生活;但是她现在表示她要改了,要和我继续之前四五年的感情。这个时候,我真狠不下心来掉头就走。你理解我不?我好像不能不给她机会,否则我就太过分了对不对?你也会觉得我太不近人情、太铁石心肠了吧?你也会不喜欢那样的我吧?那真的不是我,你没看错!所以这杯给我们的分离吧。既然分离不可避免,那么我们就好生去面对,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说到珍惜能相处的每一刻,我是不属意喝醉的。因为真醉了,可能就意识不清醒了,就相当于看不见你了,就少了相处的时间。所以,我尽量控制,不醉。不过,该干的,还是要干。来,干了这一杯别离的酒,期待再见的一天;哪怕我们不能回到现在这样的关系,我也希望可以和你——嗯,就俗气点地说,做朋友吧。就是那种,同性一样的,像我和阿李这样的:一起喝酒,吃饭,聊大天,可以掏心掏肺的。你愿意吗?好!我干了,你随意。”他酒意有点来了,这次就没仰脖,而是像喝水那样,咕噜两口才见底了。
彭美珍也不想他真醉,再给他倒时便只倒小半杯。
他看出来了,指指杯子。彭美珍摇头,表示不加了,他也不坚持,就由她去了,但是目光随着她的脸移动,不舍意味就那么明显地表露着。和她对视了一会,他却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眼,“你知道吗?因为你记得关于我的所有点滴,还跟我说了,而我呢,又从你的叙述中复活;于是,以后每次再去到相关的地方,做了些相关的事情,我脑子里都会再听到你说的话,浮现出你说那些话时的神情——回忆,就是这么美妙吧?来,这,第八杯,献给我们之间拥有的美妙回忆。这些东西,于我真是珍宝啊。回忆起来,总是满满的,甜甜的。这不像是以前经历的那些,你知道的,要么缺损,要么遗憾,要么无奈,要么灰心丧气——总是那么可怜的。你带给我这些,除了结局,整个过程都是这么完美!我真是发梦都想象不到我能拥有如此纯粹的美好的回忆!我干了,你随意。”
这次喝得更慢一些了,他显然也有点足量了。喝了之后,也不想吃什么东西,就靠在扶手上赖洋洋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彭美珍又给他倒了小半杯,整支的酒就所剩无几了。
高敬鸿看着看着就裂开嘴笑了。这个笑容有别于他任何时间表现的,是一种带着一点微醺的,憨憨的笑。然后他说:“我一时想不起来,再为什么干杯了。你有想到吗?想到了告诉我。”
彭美珍没去想那些,她现在看这个男人都看不够,已经没什么时间了,她哪会花现在这么宝贵的时间去想别的什么呀;且就算有想到某些,她也不会告诉他。她不想他再喝了。
突然他说:“你听过我唱歌吗?”
“听你给小如唱过儿歌。”
高敬鸿摆手:“那不作数——就在源江读书那会,我们有好几位,经常周末骑着单车各个地方去的——我跟你说过,我有辆很专业的山地车,是魏老师家送的。同学们都骑的很平常的单车,男装女装都有,就我的是很特别的。我们一边赶路一边唱歌,无论什么歌,一个人会唱,就要教会其他全部人唱,然后再大家一起唱。”
彭美珍有点神往:“要是那时候和你们在一起,多么好啊!”
“是的,很意气风发。——我们唱什么歌呢?白话的,普通话的,英文的,什么都来。白话的,张国荣,谭咏麟,李克勤,BEYOND的,基本所有我们都会唱——当然是说黄家驹还在的时候的作品,之后的我们就比较少听了;普通话的,台湾的多,罗大佑,陈升,黄舒骏……英文的就不论咯,什么好听唱什么——接触英文歌,也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说着,看看四周,找阿李不见,便大叫阿李。阿李听到了,便进来了。
高敬鸿就说他:“阳台不冷啊,你一直站那!”
阿李笑笑:“有点。”
“你还记得我们那时唱的什么歌吗?”
阿李想想,摇头:“这么久了,我不记得了哦;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唱,都是听你们唱的多。”
高敬鸿摇头:“你这个家伙!——这个时候,我想起一首,很贴切的,《张三的歌》。”
阿李停住杯子在半空,竭力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