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
曲容站在窗边,皱着眉头思索着。
虽然与杨定平和昭华郡主商量时已经确立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发展方向,但是曲容深知,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夺嫡之战,历来是每一个朝代最重要的一场战争之一。或刀兵想见,或翻云覆雨,或一步登天,或万劫不复。血腥与权谋,阴谋与诡计,亲情与良知,苦难与涅槃,从来都伴随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而产生或者毁灭。
这样子的战争,容不得失败,否则,必将万劫不复!
曲容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之前的所有准备,都将在日后毫无保留的呈现而出。不仅仅是长公主府,还有平南王府与镇北候府。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应该准备浮出水面了。
是蛰伏还是展露?是撤换还是取得支持?是不动声色还是锋芒毕露?是彻底摊牌还是继续隐瞒?曲容知道,走错一步,都将给三家,给代王,给大梁,带来极大的风险与动荡。
曲容把手放在窗边,她在考虑,接下来的路,到底应该如何来走。
林淼堂已经失势,再难回天。就算曲容现在要保他,也只不过能留下他一条性命而已。没有了权势,林淼堂就影响不到这大梁朝局接下来的翻天覆地。但是争夺曾经林淼堂手里的势力,必将会是接下来靳清与司马兴义的主要目标。现在二人的不动声色,一定是在为了将来的风起云涌坐着准备。而能否在二人相争之时创造一个对三家,对代王有利的局面,才是曲容首先要考虑的。
司马兴义此人,在之前一直看起来很是平淡。从常理来讲,并不应该是由他继承林淼堂的职位。但是梁帝偏偏选中了他,很明显,最重要的,就是他识时务,知君心。而以此人极深的城府和之前不显山不漏水的特质,曲容并不能在短时间内确认,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人物。因而,曲容并不准备从他身上下手。
不是司马兴义,那么就只有靳清了。曲容在室内来来回回的踱步。她在考虑,要怎么下手。
军政改革从屈淮前往湖州,凉州二州练兵之时就已经浮上了水面。只要按照屈淮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来,就不会有什么风险。但是军政改革之后呢?接踵而来的还有财粮,司法,礼制等等一系列的改革。每一桩每一件,都不会很容易。
武官之中有屈淮和杨定平,边界还有平南镇北二府,大局便初步掌控。但是文官的队伍,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曲容想,现在最重要的,恐怕就算在文官之中添加人手。殷王当年虽然也在朝堂之中留下了人脉,但是自从梁帝登基,暗影堂在长安城里大肆发展之后,这些人脉就逐渐消失。现在虽然还有一部分潜伏在朝堂之中,却也人微言轻,成不了气候。那么,就只能选择共谋。
靳清,未必不可以。
就在曲容思索的时候,张叔来到门外,对着曲容恭声道:“长公主,杨帅来了。”
曲容的思绪被打断,随即反应过来,对着张叔吩咐道:“快请。”她知道,这一次,杨定平怕是与她不谋而合了。
刑部监牢。
赵坤带着从长安城中最好的酒楼准备的吃食来到天字第一号牢房。那里面关押着的,是大梁王朝上一任宰相——林淼堂。
监牢里的人已经全部让赵坤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在外面等候,一有不对,这些心腹就会立刻赶来。赵坤不安的看了看天字号牢房黑漆漆的大门,终于是在内心野心的鼓励下,走到了牢门前。
林淼堂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沉默的看着赵坤。赵坤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打开了牢门,弯腰走了进来。
林淼堂看看赵坤并没有上锁的牢门,却并没有准备逃走。他沉默的看着赵坤。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棋子的野心。
有野心是好事,但是也要看看,自己的实力,配不配得上自己的野心。
赵坤弯腰行礼,道:“林大人。”
林淼堂连站都懒得站起来,他心安理得、安然自若的看着赵坤在他面前行礼,叫着那已经不属于他的称呼。
赵坤一直弯着腰,他在等着林淼堂叫他起来。但是林淼堂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连因为刚刚赵坤进来时的响动而睁开的眼睛都闭上了。
赵坤抬起头看着林淼堂,不禁一阵气苦。林淼堂现在已经是搁浅的龙王、落魄的凤凰,就连生存也要靠着他才能保证不被狱卒所欺辱,凭什么依旧向以前一样不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现在赵坤想要的还没有到手,自然不会对林淼堂怎样。他只能自己直起身,把手中的饭盒放到林淼堂身边,口中说道:“林大人,这都是您爱吃的饭菜,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林淼堂一把把手边的饭盒扫到一边,精心准备的饭菜洒落一地。赵坤退后几步,口中略带威胁的说道:“林大人,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淼堂睁开眼睛:“装了这么久,赵坤,你可终于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赵坤坦然的站在距离林淼堂七步远的地方,这个地方离牢门很近,适合他夺路而逃。他很担心现在走入死胡同的林淼堂会不会狗急跳墙。就算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这位曾经站在大梁权力最高峰之一的宰相大人。
但是出乎意料,林淼堂依旧保持着他多年来的风度。他冰冷的看了赵坤一眼,他在等待。他知道,以赵坤那一点心术,经过这么多天的等待和磨砺,赵坤的耐心想必已经消耗到了极点。林淼堂认定,赵坤今天过来,一定是要和他下最后通牒。
果然不出林淼堂所料。在仔细的观察了林淼堂的神色之后,赵坤开口了:“林大人,您现在身陷困境,为何不肯让在下出手相救呢?即使是在下人微言轻,不被你林大人放在眼里,但是再怎么说,在下都可以保林大人你一命啊。”
林淼堂冷淡甚至于厌恶的看着赵坤,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在刑部。你把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就是看中了我手中还残余的那些旧部?若是我真的把这些旧部交给你了,我还能安安稳稳的在这刑部监牢里待下去吗?”
赵坤垂下眼帘听着林淼堂的话语,虚伪的笑了一下后又说道:“林大人,您应该知道。我这些年遵循着您的意思在朝中假意保持中立,也算是结交了不少人,有了不少人脉。只要再加上林大人你手中残余的势力,在下必将如虎添翼。而林大人你,也可以借住着在下的力量,脱离困境,远走高飞,再无性命之忧。”
林淼堂冷笑:“真是时候不一样了。你在我面前,都不用自称下官了。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做交易。我手里的东西可是我在这刑部监牢的保命符,我怎么会拿他和你交易呢?”
平南帅府。
高华郡主一脚将几案踹翻在地。云久和长华郡主站在他身边,不无担忧的看着高华郡主。
“混蛋!屈淮要走就走,凭什么要老娘也走?”高华郡主怒吼道。屈淮要走是为了向梁帝展示成果以图谋日后,可是让她走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吧。
就在前几日,屈淮向长安城中递上了一份奏折,表示自己希望带着刚刚训练到稍有成效到部分湖州军和凉州军的精锐前往长安,在秋猎上进行演练,让梁帝检验效果。这本来没有什么,对梁帝而言有白利而无一害,梁帝自然也答应了。但是让高华郡主万万没想到的是,梁帝竟然也让她带着刚刚训练出来的常驻军的精锐前往长安。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最多就是让高华郡主再奔波一趟。让高华郡主暴跳如雷的,是另一道旨意。
在曲容他们幸幸苦苦准备着的同时,梁帝也明显没有准备闲着。譬如现在,他就又要加强对边境军权的控制了。
梁帝下旨,高华郡主离开之后后常驻军的训练与掌控,全部交给常驻军统领阴天佑来负责。
这阴天佑,本来就是梁帝千挑万选来到南境制衡平南帅府的。只不过在上一次草原狄戎大举进犯之时,此人被昭华郡主和高华郡主联手以年迈为由剥夺了常驻军的指挥权。之后高华郡主自然也没有再把到手的鸭子白白的送回去,一直让这阴天佑做个闲散首领在南境待着。否则如今高华郡主也不会练兵练的这么容易。现在梁帝一句话就要把整个常驻军从高华郡主的手里拿开,高华郡主自然不乐意。
云久上前一步,劝道:“郡主,陛下是君,我们是臣。现在这里没有外人,郡主发发脾气也就罢了。出了这个门之后,郡主可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高华郡主拿起手边散落在地的书卷就朝着云久扔过去:“去你娘的能不能不说废话?老娘能不知道这个吗?没看见老娘都屁颠颠的把执掌常驻军的令牌给阴天佑那孙子送过去了?”
长华郡主来到妹妹身边坐下,伸手捡起被高华郡主弄得满地都是的书卷,说道:“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陛下也只不过是说你离开南境之后,并没有说你再次回到南境时会是什么情况。只要处理得当,应该还有机会。”
高华郡主怒道:“说的老娘能怎么处理一样。现在这情形,老娘只能配合屈淮。”
长华郡主也知道问题所在,当下只能柔声劝慰着妹妹。高华郡主发泄一阵,朝着云久问道:“镇北侯府那边怎么样?”
云久道:“我们的人已经在探,不过还没有消息。”
高华郡主狠狠一掌拍在地上:“混蛋!算了,老娘自己去问屈淮。我走的这些天,你们给老娘我看好家。防备着那姓阴的孙子给老娘我玩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