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走远,那姑娘瞥了一眼身后的假山,面无表情的说了句:“看够了么?那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假山后面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男子,那是个长相俊美的男子,面若刀裁,剑眉入鬓,目光睿智,麦色的健康肤色显得他更为阳光。此人正是秦将军的大儿子秦墨舒。
秦墨舒一脸玩味儿地看着方才那姑娘,调侃道:“啧啧啧!安宁公主,方才那小子长得挺好看的,白白净净的小白脸,眼光不错嘛。”
安宁公主,也就是傅钰方才调戏的姑娘,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邵瑾熙。
邵瑾熙瞥他一眼,嘴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漂亮的丹凤眼却含着算计的光芒,薄唇轻启,道:“我记得我那四皇妹对你情有独钟,改天我跟父皇说一说,让他促成你们的好姻缘。”
秦墨舒面色变了变,脑海中浮现出四公主那花痴模样,立刻苦着脸道:“瑾熙,你就别跟我提她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邵瑾熙轻哼一声,不置一词。
秦墨舒见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想起方才邵瑾熙和傅钰的对话,他又忍不住揶揄道:“瑾熙,我记得你并无断袖之癖啊。”
唔,是的,断袖!因为邵瑾熙是男儿身!
他的母妃周淑妃怀孕时,正是后宫争斗最激烈的时候,为了让他平安长大,不得不瞒过众人,说自己生下的是个公主。
可是,谎言一出,便要无数个谎言圆下去,尤其是此等谎言,欺君之罪,一旦说出,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是以,邵瑾熙的女儿身份顶了十八年。
邵瑾熙冷睨了他一眼,抬步便走。
秦墨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接着道:“瑾熙啊,你今天有些反常,竟然对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话,方才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邵瑾熙凝眉,想起傅钰那欠揍的模样,他就莫名的生气,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被这么个公子哥儿调戏,被调戏了,生气了,想一拍掌拍死他,却又得顾及自己的身份还不能发作。
见邵瑾熙没有回话,秦墨舒也不管他是否在听,又自顾自地说着:“不过,那小子倒是可以为我们所用。傅钰,傅丞相的小公子,帝都第一才子。以他的才能日后若是从政,定会有一番作为。”
想着傅钰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邵瑾熙对秦墨舒的话嗤之以鼻,“是么?我倒是觉得你高估了他。”
秦墨舒扬起下巴,一脸傲娇地道:“别的我或许会看走眼,这个可不会。”
邵瑾熙哦了一声,问:“我可记得傅家跟你们秦家素来不对付,今儿个怎的帮傅钰说起好话来了?”
秦墨舒面皮一抖,显然是听出邵瑾熙的弦外之意,凝眉看他,义正言辞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
邵瑾熙道:“他的事我倒是听说过一点,不过今天见了人,传闻言过其实了。”
秦墨舒愕然,旋即问:“传闻如何?”
邵瑾熙回想别人夸赞傅钰的词语,六岁能咏吟,七岁能赋诗……最后选了几个不夸张的词语回道:“温润儒雅,才华横溢的翩翩佳公子。”
秦墨舒笑问:“那你觉得呢?”
邵瑾熙挑眉,露出许些不屑的神色,“跟温润儒雅不着边际,至于才华横溢,这个不好说,大概是有点墨水吧。”
秦墨舒闻言,顿时蔫了,“瑾熙,你低估了他,不瞒你说,我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邵瑾熙略显诧异,“这倒稀奇,找个时间,我来会会他。”
秦墨舒点点头提醒道:“你小心点,这小子鬼点子多着。”
邵瑾熙对他的提醒不甚在意,片刻后,忽问:“方才跟傅钰一起的人可是冉御史的儿子冉逸辰?”
“正是,怎么了?”
闻言,邵瑾熙若有所思。
秦墨舒疑惑,禁不住问:“你莫不是想用他?”
邵瑾熙点点头。
秦墨舒惋惜地叹了口气:“瑾熙,两个冉逸辰也比不上一个傅钰。”
邵瑾熙摇摇头,回道:“他比傅钰沉稳。”
秦墨舒一愣,随后恍然大悟,“难不成你是想……也是,没人比他更适合。”
邵瑾熙一笑,“知我者,墨舒也。”
“那傅钰呢?”
“他,再说吧。”
那厢,正在赏花的傅钰和冉逸辰心情上佳,并不知有人正把算盘打到他们头上。
邵瑾熙看了看远处,回身对秦墨舒道:“你先走吧,以后若无紧急之事。我们别碰面了,你注意那边的动静。”
御花园。宴会举办地点,场景布置奢华而不显俗气,雅致华丽,处处花香四溢,乐声悠扬却不见奏乐人。
时值春季,帝都的春天阳光很柔和,午后在天幕下沐浴阳光,暖和舒适。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些时间,众人都在闲聊,声音虽不大,却显得嘈杂。
傅钰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块糕点。忽而,她在傅丞相耳边嘀咕道:“爹,太皇太后都去世那么多年了,每逢太皇太后的生辰怎么还举办宫宴。”
傅丞相斜了一眼傅钰,“视死者如视生!你读的书都到哪儿去了?再说了,皇上孝顺,哪像你这混小子?”
傅钰白了他一眼。心道:爹,我可是你女儿!才不是什么混小子。心虽这么想,嘴里却顺从答:“好吧。”
傅夫人微笑着接话道:“太皇太后生前喜欢热闹,皇上也是个孝顺的,跟太皇太后感情又好,所以每逢这个日子都举办宫宴。”
傅钰一乐,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还是爹爹省事,一根鸡毛就搞定了。”
闻言,傅丞相眼角一抽,皱着眉,转眼瞪傅钰。忽然有种想一巴掌往她脑袋招呼过去的冲动,真是不孝女。
难怪自己去年生辰她就给自己送了跟鸡毛,还说什么礼轻情意重,她在一百只鸡里面找出最漂亮的一根鸡毛。害得自己感动了很久,想着孩子懂事了,哪知道她那是抠门儿,真真是白疼了她十六年。
傅夫人见夫君面色不虞,忙圆场说:“夫君,钰儿她不是这个意思。”
傅丞相闷哼一声,“你就宠着她,把她宠坏了以后娶不到媳妇。”
傅夫人听了傅丞相的话,忍俊不禁的笑了,好像最宠他们家钰儿的,便是此刻炸毛的这位。
不过也是,每次想要责骂时,她就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委屈的瞅着你,这还让他们做父母的怎么舍得责骂?既然打也不成,骂也不成,那就宠着吧。
傅钰闻言,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去,她附在丞相耳边,悄声道:“爹,我娶了也用不上啊,岂不是糟蹋了人家姑娘。”
傅钰话音刚落,傅夫人神色黯然,心疼的看着她。
傅丞相一怔,看着傅钰的眼神也充满自责。
这十多年来,他都在自责,如今孩子都十六了,若不是自己当初幼稚的为争一口气,孩子现在也应该嫁为人妇了。这两年他想过了,等到适合的时机,便还她女儿身份。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傅钰还未恢复女儿身,就迎来一个晴天霹雳,这是后话。
虽然心这么想着,傅丞相嘴上却不饶人,“哼!我有说让你娶个姑娘么?”
傅钰讷讷地问:“不然娶什么?”
“自然是娶个男的。”
傅钰翻了个白眼,无语问苍天。她现在是伪男儿身,去哪里找个有断袖之癖的人?即便是找到了,最后发现她是女的,岂不更麻烦,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她可接受不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忽然,乐声嘎然而止,周围的闲聊声也默契地骤然而止,随后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
众人连忙起身,出席,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如雷贯耳。
“平身。”声音平和却不失威严。
皇上与皇后上座,众人才入座,都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宴会开始,大家绷紧的神色才渐渐松动。
歌舞升平,杂技,戏曲,陆续上演,一切按照太皇太后生前的喜好安排。
然,美艳的歌姬,舞姿迷人的舞姬,精彩绝伦的杂技,傅钰都不感兴趣。
她以手支颐,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人,目光落在一个姑娘身上时,不由一愣。
斜东面,也就是傅钰的斜对面的位置,那个不显眼的位置坐着一个白衣姑娘,正是自己方才遇上的那位姑娘。
傅钰打量了会,刚想移开眼,此时邵瑾熙也注意到她。
邵瑾熙看着她,别有深意的勾了勾唇角,移开目光。
傅钰以为他在对自己笑,朝他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冲他挤挤眼睛。邵瑾熙见状,眼眉一蹙,撇开眼。
傅夫人看着女儿完美的侧脸,目光温和,柔声问:“钰儿,你在看什么?”
傅钰回神,收回目光,回过头:“啊?我在看姐姐和姐夫怎么还没到。”
“太后娘娘身体抱恙,他们去陪太后了。”
傅钰讷讷的点点头。她的姐夫苏珦楠既是镇国公,也是太后的外孙子,太后身体抱恙,他们该去陪太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