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儿,缓缓划开,江面被一分为二,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水痕。
男子立于船头,温柔似水的眸光锁住一旁的女子,久久不能移开。女子似是在慨叹江面的辽阔,一眼望不到边,远远望去,水天一色,就连相接之处,美得无与伦比。
“兰锦,我们身在何地?”
“扬城运河。”
原来,是在运河之上。
追溯的年代久远,文帝,是当朝皇上的爷爷。谥号“文”,世称文帝。一生极爱江南,江南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无不透着一股子的仙气。他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若不是出生在帝王之家,恐怕他早就是一代闲人墨客,走遍大好河山,看遍万千世界。
扬城运河,乃文帝命人开凿,耗费数十年光阴,大量的人力钱财流出,导致国库空虚,时局一阵动荡。江南民变,其他地方农民军暴动,不满国家如此苛捐杂税,长年累月的浸泡在江水之中,以至于身体的各个地方浮肿、浸烂。山河破碎,一时间文帝对此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地镇压,镇压,再镇压。
直到丞相苏墨的出现,才抑制了国亡家破的局面。因此事,丞相苏墨高官俸禄,源源不断,权倾朝野,膝下子嗣,凡是男儿,无不在朝为官。随后,苏墨向文帝举荐陌家陌宇,陌家,世代为武,对朝廷、皇上忠心耿耿,戎马生涯,常年征战,倒也立下了赫赫战功,荣耀不必苏家低。苏陌两家,一文一武,强强联手,各地的民变、暴乱,逐渐平息,而此时,运河,也初次在世人眼前。
文帝曾多次下江南,只为求得一番儒雅,江南各地,都留有文帝的笔墨。或是对联,或是题字众说纷纭,但江南之中,唯有扬城,是文帝必经之路。
男子清清淡淡的嗓音,富有磁性,蛊惑人心,夭夭闭上了眼,听着男子娓娓道来。
江面上的风,清清凉凉,送去了夏日的熏热。风,轻轻吹拂女子柔嫩的脸颊,额前的碎发随意飘扬。一身红衣,宛若飞向天际的火凤凰,妖娆多姿,令人沉浸在她的火热之中。
男子的心,猛然一紧,抬步走去,环着女子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生怕下一刻,她就展翅高飞,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夭夭……”男子轻声呼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夭夭……”
“公子?”夭夭扭了扭身子,想要离开男子的怀抱。
“你梦到了什么……”
“……”
“你的有缘人……是谁……”
“……”
每说一句,男子搂住女子细腰上的手,便收一寸,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和女子融为一体,从外而内,不让女子有一丝一毫的逃离。
女子的脸色煞白,男子的每一个字,犹如一把利刃,从她的心中刺入,不偏不倚。颤抖着嘴唇,玉白的十指紧握,深深陷在了手掌。
“你……怎么会知道……”克制倒下去的冲动,夭夭稳住心神,终究是问出了口。
“我……就在门外……”
男子的语气,不怒不喜,一如清风吹过,掠过她的发丝,传入她的柔嫩的耳朵。
支撑不住了。
女子身形微微一晃,瘫倒在男子怀中。他的答案,不是她所要的。心中的那一丝希冀,消失的无影无踪,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她以为,他没有听见,不过是,梦一场。
“你说……是谁……”夭夭艰难地启齿,“前世浮沉梦一场……是谁不重要了……”
是谁,不重要。
她只想,好好的做一回自己。
“今生繁华相与汝……”男子缱绻地在她耳畔回应,“于你,不在意;于我,重如珍宝!”
于你,不在意;于我,重如珍宝!
夭夭的耳畔,这一句话,不停地回响。就像一槌重击,敲醒了她糊涂的脑子,敲疼了她柔软的内心!
她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前世的我们,有不得在一起的苦衷……”男子顿了顿,轻轻道,“而现在,我们,又重逢了!”
夭夭摇头,以她看来,重逢能代表什么?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匆匆过客。数面之缘,点头之交,于她而言,是人世间寻常的朋友。
“我也……在前世镜中寻找前世的梦境!”男子的声音猛然提高,搂住女子的铁臂好像铜墙。
“你——也——是——!”
这一棒,醍醐灌顶,夭夭的脸色一沉,青白交织,大概,她没想到男子的话会说得如此之绝。
坚硬如石的心,一下子摇摆不定,软得不像话。
今生繁华相与汝!
突兀地,眼前冒出了男子所言的一句话。
照应了她的无奈,给出了,是他的承诺,是他的誓言,亦是他不变的回答。
“景澜……”
“……”
“我的身份……和你不同……”
女子情不自禁地呼唤男子的本名,双眼迷离。心,却一阵阵的抽疼,席卷夭夭全身。深吸一口凉气,夭夭转过身,媚眼如丝,锁住男子深情的双眸,似乎是在质问他,还要不要继续,继续坚定和她一起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我知道……”
“……”
“我有我的选择,你有你的决定。但两者,并不矛盾。”
男子的双手慢慢上移,搂住她的双肩,指尖的力量,足以让她痛得喊出声。夭夭却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男子,突然,一瞬间,“扑哧”一声,莞尔一笑。
“好。”
男子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睁大了眼睛,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女子的娇颜。
“夭夭,你……再说一遍……”
“好。”
夭夭眼前一晃,跌入了男子温暖的怀抱,轻嗅着独属于男子的气味,心满意足,她浅浅一笑。
江面的水,不再平缓,适逢夏季,水流湍急,比往日的水速要快上些许。这船儿啊,就随着江水,轻轻飘飘的流荡,宛若失去了重心,摇摇晃晃,连带着夭夭的心,也一起飘啊飘。
前世,是他让她明白情之一字;今生,是他让她懂得情为何物。夭夭的感情世界,不再是一张纯洁无暇的白纸,上面有画,有情,有爱,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画中的人,是他;画中的情,是他;画中的爱,是他。她想,这一世,她注定要栽在他的手里。但她,无怨,亦无悔。
“景澜,我觉得,好像我又做了一场梦。但梦境,很美好……”夭夭轻声喃喃道。随着风,飘散在流水声中。
“我,又何尝不是……”
抱着女子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景澜,你怎么肯定,我的有缘人就是你呢?”女子狡黠一笑,像个淘气的孩子,天真地仰起脑袋,问道。
“难不成,你不情愿?”陌景澜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看,阴气森森道,“不情愿也要心甘情愿!你,只能是我的!其他人,妄想!”
“啧啧啧……”夭夭撇撇嘴,她才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那么多片的森林都没看遍,她怎么可能为了他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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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滚滚;船,悠悠。
夭夭在男子的怀中,闭上了双眸,用心感受着男子胸膛传来的暖意。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心跳,逐渐与他相契合,一下,一下。节奏,不慢不快,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女子娇嫩的脸颊,宛若夕阳西下,最美的晚霞。
望着女子的娇羞容颜,软香在怀,男子的一时没忍住,轻轻浅浅的一吻,恰巧,在女子的红晕处。女子的心,忽的漏了一拍,有点恼羞成怒。
“吱吱吱!吱吱吱!(看不见!看不见!)”
不和谐的声音扰乱了船上温情的一幕。
夭夭不好意思的推开男子,转身离开,快步往旁边一走。
男子的俊脸一瞬间就如暴风雨的前夜,阴沉阴沉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敢破坏他和她的独处,他保证让那个东西生不如死!
“银月?”轮到夭夭一愣。
气压,骤然降低。银月,不禁抖了抖身子,掉落了一地的狐狸毛。
某男的牙齿“嘎崩嘎崩”地响着,仿佛,他嘴中的,就是想要早点超度的银月。显然,男子还未习惯某只灵狐的神出鬼没。
“吱吱!”某只灵狐用前肢的两个爪子遮住她那双狐狸眼,可,从夭夭他们的方向望去,前肢翘起,后肢着地,屁股坐下,简直就是一个肉球在那滚来滚去的。偏偏,挡住眼睛的爪子,生生挤出一条细缝,想不忽视都难!
某男嘴角抽抽,某女一脸淡然,只不过,额头多了几条黑线罢了。
“晴冬!”男子满脸阴郁,喊道。
“主子,有何吩咐!”从船舱中出来的晴冬,恭敬地行礼。
“把这狐狸丢入江水之中!”男子扬手一挥,不耐烦道,“看着碍眼!”
某只灵狐,颤颤巍巍地,四肢乏力,做挺尸状。心中默念,本狐已死,有事烧纸。几个小爪子还不忘在船板上挂啦几下,刺耳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头皮发麻。
夭夭:“……”
晴冬:“……”
“需要本座亲自动手么?”陌景澜见此,不怒反笑,但眼中,寒气凛冽,“到时候,可不止是丢入江中这么简单了!”
威胁的话语,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再寻常不过了。
“吱吱!吱吱!(夭夭,救命!)”某灵狐知道害怕了,四个小短腿在船板上蹬蹬蹬,她不要喂鱼!
夭夭投过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意思表达得很清楚:爱莫能助。
“哼!”看着夭夭并没有向自己求情,某男勾了勾嘴角,甚是满意,“怕了?本座说着玩玩而已!”
一个不屑的眼神抛过去。
“没用的东西!”
银月,四腿一蹬,倒地不起,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