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吹满头,亦算作白首。
海面上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静静地漂浮着一层淡灰色的薄烟,但是水质意外地清澈,可以一眼看透,但也是这样才让人觉得这片海域奇怪。
这海里竟然没有游鱼,一条也没有,只有黑压压的水草在海底蔓延成一片辽阔的森林,它们相互纠缠缭绕,密不透风,仿佛里面潜伏着某些可怕的怪兽。
本喵后悔了,充满鱼腥味的海洋让我从内心深处感到极端的厌恶,本喵讨厌鱼,虽然海底并没有鱼,但闻着这股浓得散不开的灰色的鱼腥味死气,我便一阵阵的犯恶心。
无奈现在动弹不得,有口难言,这味道熏得我眼睛涩痛,胃里一阵阵翻涌,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在心里把魔尊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
海上没有风,没有飞鸟,到处都是灰扑扑的,一片荒凉之景。
羽刹温柔地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又捏捏我的脸,终于忍不住翻涌的胃酸,我不客气地吐到了他的身上。
一瞬间,他的脸黑成了锅底,俊美的脸上笼上阴霾,眼里的小火苗跳动得就跟疯了似的。
“你……你找死也不挑挑时间!”
我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心头大快,眼里不自觉涌上浓浓的笑意,忍了那么久,终于报复回来了。
羽刹有洁癖,我知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嘿嘿,最喜欢看别人想捏死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了。
“你好自为之!”羽刹捏紧了拳头,黑着脸一字一顿地朝我低吼。
我看到他额上青筋跳得格外欢快。
他一把拎起我,毫不留情地将我丢下释魂剑,我的身体砸在沙滩上,头晕眼花之下,只看到他带着剑跃入海中,水中茂密的水草纷纷攘攘地散开,主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混蛋!大混蛋!该死的混蛋!你好歹帮我把定身咒解了啊!我诅咒你下了水就上不来了。要玩突然的失踪,就永远失踪好了,你最好别回来找本喵!
本喵怒了!即使他跪着奉上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给我,我也绝不看他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被冻得麻木了,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海水浸湿,一头长发也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我无聊地抬头看天,这里永远都是灰色的死气弥漫天际,我看不到太阳月亮,只是凭感觉判断应该已经到晚上了。应该是早晨到的这里,算算时间,我已经躺尸一中午了,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弹的感觉真惨。
手腕上的猫眼石手链发出幽绿色的微芒,在一片灰色薄雾里更显得诡异非常。
大混蛋!去了那么久也不回来,想让本喵抛尸荒野么?
我盯着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水面,恨不得能盯出一朵花来。
眼眶有些酸痛,我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
沙滩上什么东西都有些,背后被某种硬物硌得慌,想翻身也不能,内心格外的郁闷。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不用睁眼我也知道是羽刹这货,懒得理他,索性继续闭眼假寐。
“喵呜——混蛋!”
我的脸上被狠狠地捏了一下,睁开眼恼怒地瞪着面前的人,离开这么久就不说了,而且一回来就虐待我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喵呜——本喵杀了你!”
我条件反射地就想给面前的人一爪子,然后惊喜地发现我竟然可以动了,而且也可以说话了。
但是,更令我震惊的是面前的这个人,不对,是一群人,还是不对!是一群魔尊!
我惊讶地坐起来,看着各种各样的羽刹在四周走动。
面前的羽刹是我熟悉的装扮,一头华发用墨玉簪子随意挽住,身穿墨色宽袖滚金纹龙袍,腰间是月白绣祥云的腰带,一双丹凤眼里笑意吟吟。
拍掉他那只在我脸上作恶的右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朝我玩世不恭地笑。
再望向别处,只见其中一个身穿月白衫子的羽刹,湖蓝色的发丝垂至腰际,背对着我望着海面,只是一个背影都撩人心神,更何况是正脸。
我的右手边的那位穿得就跟花蝴蝶似的,身上的锦袍五彩斑斓,绣满了彩蝶,格外销魂的抛了个媚眼,朝我笑得就跟春花盛开一样。
冷不防,我的后背瞬间一凉,恶心到本喵了!
左手边的这位看起来正常一点,一袭湖蓝色的衣衫完美地和他的华发相映成辉,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旋出浅浅的梨涡,让温润如玉的面容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
右下方有一俊朗的少年,五官英挺正气,斜飞入鬓的剑眉,一双星眸仿佛装进了整个夏天的星空,薄唇紧抿,面部线条如刀刻一般,身着黑色的夜行衣,背后一把青铜古剑,湖蓝色的发丝扬起,柔和了他的无双容颜。
啧啧,典型的禁欲系美少年。
多的就不说了,数了数大概有四五十个吧,各种各样的美少年,气质装扮都各不相同,各有千秋,但他们都拥有同样的一张脸,大混蛋魔尊羽刹的脸!
“喵呜——喵了个咪的!大混蛋,你还捏上瘾了你?!”
羽刹那妖孽笑得格外邪魅,一双手在我脸上捏来捏去,我又一次拍掉他的手,推开他,站起来,环顾四周,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东西都变得十分不真切。
“这些都是本尊的分身,喜欢什么样的,随你挑喽?”
“不稀罕。你脑子有病,要那么多分身干嘛?”
我撇撇嘴,羽刹离开了那么久,我都饿了,拍拍饿扁的肚子,心不在焉的回答。
“分身,当然是用来陪本尊玩的。”
“有毛病。”
“本尊一个人在死寂很无聊的,天下无敌的感觉真是高处不胜寒,本尊都找不到对手。”
羽刹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折扇又一次华丽丽地出现在手中,他散落肩头的随着手的动作而扬起。
周围羽刹的分身们也全都围过来,或坐或站,或微笑或凝眸,全都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拍一拍身上粘上的灰尘,愤愤地瞟一眼那该死的混蛋。
“小薄荷,你看,本尊给你带了你最爱的桂花糕和杏花酿。”
羽刹的手拂过岸边的那块礁石,半人高的石块立刻化为棱角光滑的精巧的石桌,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还有一碟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桂花糕。
本喵不是一个记仇的妖,要打架么,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
我不客气地在桌前坐下,羽刹的分身们又一次围过来,一双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看,盯得我浑身上下不自在,如坐针毡般的难受。
“滚!看个鬼!”
“看妖。咦,为什么小薄荷的胸那么平?”
寂静的空气里,四五十人突然异口同声地说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妖孽一般的脸到处晃过来晃过去,,脸上都是一样的痞痞的笑意。
本喵炸毛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一定要狠狠地盯着他们看,看上三天三夜,看得他们连骨灰都不剩。
各种法术砸过去,虽然并不起什么作用,这种程度的伤害对羽刹来说比挠痒痒还要轻上几分,更何况对面是一堆羽刹,但是给自己泄泄火还是可以的。
我一边砸出各种法术,一边往嘴里塞进一块桂花糕,味道不错,我满意地咂咂嘴,又举起酒杯来,饮一口杏花酿,醇厚的香气在味蕾中无限扩散。
眼尖的我忽然发现周围的薄雾变得不对劲。
灰色的死气在海面不断地升腾而起,并且仔细观察之下可以看到那浅浅的灰色正逐渐变得浓稠,颜色也更加深沉,像一锅正在文火之上慢慢熬煮的粥,颜色随着时间改地实现变,那鱼腥味也愈发浓重。
这真是一锅失败的粥。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咽下嘴里的食物,屏住呼吸,努力压制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小薄荷,屏住呼吸就对了,正好顺了本尊的意,薄雾颜色变浓,是因为水下空间打开了。走,回家了!”
羽刹的笑容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还有,回家?去深渊死寂!本喵才不要!
“喵呜——本喵不要!”我被他单手拎起,我在不停地挣扎,爪子划破了他的手臂,几条红痕立现,晶莹的血珠闪着玫瑰的颜色,看起来格外诱人。
光是闻着那鱼腥味本喵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直接下水!
“闭嘴!不想喝死水就把嘴巴闭上!”
羽刹的语气里带上些许愠怒,不耐烦地将我顺手丢进了水里。
浓郁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就在我以为自己一定会吐到虚脱时,我整个人已经潜进了水里,水很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底下黑压压的水草摇晃着肥硕的躯体,偶尔一闪而过的红光,仿佛是某只狰狞的凶兽眼里的寒光。
在水里看向水外,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光的折射加上水的波动,外面的物体的形状样貌都会被扭曲,我看到一群羽刹站在岸边看着我在水里扑腾,每一个羽刹的容颜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即使被水扭曲了,可是还是那样好看。
我施了避水咒,因此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淹死,就是我该怎么避开水草进去?羽刹站在岸边完全没有下来的意思,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混蛋!死下来!你就这么让我去你的家?”在水下不能说话,但我能传音啊,法术就是为了必要时候方便自己做事的,于是,我往羽刹的手上缠了一根极细的丝线。
别小看这根线,它虽然细,但也是极坚韧的,而且这线能够暂时禁锢住法力,哪怕只有三秒钟,也是极其关键的,在真正的斗争中,三秒,足以致命。
本喵的法术也不全是鸡肋,只是魔尊太强,任何法术都对他没用,这次他很配合,我在水里轻轻一拉,他就很听话的入了水。
其他的羽刹分身依旧站在岸边观望,这么多分身陪自己玩,闲的蛋疼吧?
魔尊一入水,那些水草就自动向两端快速地分开,仿佛是惧怕着羽刹一般,水草上下抖动的幅度很大。
水草分开,我的目光就能往更深处探去,但里面依旧黑压压的一片。
羽刹拉着我的手往更深处游去,湖蓝色的发在水中像一匹流动的绸缎,成了整个水下世界里唯一明亮的颜色。
游了大概半个时辰,周围的水越来越冰冷,再往深处看去,甚至可以看到晶莹剔透的冰棱在水下反射着蓝色的光芒。
有光,就说明深处有光源。
羽刹看向我,勾唇邪魅一笑,眼角微微上挑,看起来很愉快的样子。
“要到家了。”
果真,不多时,我就看到一座巍峨的宫殿静静地矗立于水下,光华流转,宛若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