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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君心似我心(四)

2016-07-27发布 3635字

霜雪吹满头,亦算作白首。

那算命先生站在树下,目光看向我,又好像透过我看到了什么不得了地东西,我看到他惊讶地一挑眉。

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眼角的鱼尾纹因为笑容而堆积得更明显。

戴着墨镜装瞎子,这神棍,到处招摇撞骗还不够,还想坑本喵,没门!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是老夫眼拙了。”

他连说了三个“怪不得”,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干枯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

我就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结果,他却根本没有任何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苗头。

“继续啊?”我把喝完的酒壶直接扔下阳台,树下的算命先生狼狈地躲开,我嘻嘻一笑。

“小猫咪,别折腾老夫这把老骨头了,老夫就是凡胎俗骨的凡人,可经不起你这般玩闹。”

算命先生真的只是个凡人,他周身没有一丝仙气,也没有任何的妖气。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神仙周身仙气缭绕,妖魔鬼怪身旁当然是森森妖气,甚至连凡间的一些人身上都会笼罩着一层王霸之气,当然,这类人都是身份高贵的皇亲国戚。

我观他的骨龄,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只有二十五岁,可是外表看上去却是年过半百的落魄先生。

但是他能预知未来,卜算古今吉凶,窥测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外貌和骨龄的不吻合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

“你到底说不说?”我举起阳台上的一盆多肉植物,威胁地眯起眼睛看他。

“天机不可泄露。不可说,不可说,待到你该明白时自会明白。”

算命先生神秘地笑着,一双眼里闪过精光。

“喵——你逗本喵呢!”

手中举着的多肉植物终于来了次自由落体运动,出发点阳台,目的地算命先生头上。

虽然我目标明确,但是算命先生也不傻,看到我扔下来立马就往旁边远远的躲开了。

“嘿,那个神棍,温慕言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我可还记得第一次见温慕言时,他可就在旁边一直看着我们,而且他还救过温慕言,能和创字神仓颉抢人的人可不简单。

要说这神棍没有一点本事,我可不信。

“温慕言?谁啊?”神棍在和我装傻。

“别说你不认识,信不信我把你的山羊胡给剪了?”

随手一挥,一把剪刀出现在手里,下一刻就到了算命先生胡子周围,飞过来飞过去,一不留神,那胡子可就不保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没回头也知道肯定是羽刹这厮。

有人从背后环住我的腰身,凉凉的触感透过身体传达到每一个细胞里。

“在这做什么呢?”羽刹的声音在耳后悠悠响起,细微的呼吸像冰凉的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和那个骗钱的神棍说话。”我指着树下算命先生站立的地方,却发现那里早就空空如也。

香樟树的叶子在晚风中无精打采地晃动,清凉的香气萦绕在鼻翼间。

一群白色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从彩霞中穿过。

“嗯,明天陪本尊去深渊死寂。”

深渊死寂?西海之滨传说中最为凶险的地方,在海下万里之深处,枯骨成堆,入之必死。

据说深渊死寂的尽头通往第十九层地狱——极狱。

极狱中关押的都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的神,那些神已经不能称之为神,他们残忍嗜血,杀人成瘾,额头上都有堕落成魔的红色彼岸花印记。

深渊死寂中没有任何光亮,没有生物,只有一些沉睡万年的天妖永远守护着那片死地。

据说死寂当中封印着一位曾经闹得六界不得安宁的魔神,那位魔神现世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流血飘橹,世间万物几乎毁于一旦。

那场仙魔大战足足打了三百年,魔神以一战百,仙界损失惨重,魔界和妖界在魔神的带领下迅速发展壮大,仙界已经威胁不了妖魔二界。

最后所有上古世纪的神联合起来,耗尽所有神力,倾尽全力用三十二件神器封才印住魔神。

传承记忆中有关那场仙魔大站的内容在脑海迅速回放,再加上平时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对深渊死寂有了个大体的了解。

总之,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凶险之地,还没活够还是不要去送死的好。

“本喵不去,本喵的酒还没喝够。”现在是七月,我已经陆陆续续地酿了许多美酒。待到十二月,玄武的记忆酿成的佳酿就可以开封了。

“有本尊在,保证护你一世无伤。”

羽刹的怀里一如既往的冰冷,猫的天性都是喜欢温暖的阳光,我转过身,他还是牢牢地抱着我,我嫌弃地推开他。

他的胸膛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痕,我的手掌碰到那伤口,我看到他的衣服墨色加深了许多,我的眉宇间不觉染上了担忧,但也仅仅是一瞬的事。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上现出两三颗孤寂的星子,黑色的夜风涌过空旷的街道。

“放屁,本喵前次受伤不是还昏迷了一年么?”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莫名就冒出我醒来时他说的那句话。

小薄荷,我可是不眠不休地守了你整整一年。

羽刹被我推开也不甚在意,顺势倚在阳台边沿上,手摇折扇,湖蓝色的头发用一只墨玉簪子随意地挽起,发梢被夜风扬起,像一匹流动的名贵绸缎。

他看我一眼,又转而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懒懒散散地开口,好听的声线在空中旋转成音符,钻入耳朵。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那是你命中注定的劫,你命运关键的转折点。”

“你还会卜算?神棍附身了?”

阳台上也铺满了柔软的纯羊毛地毯,我索性盘腿坐下,戏谑地调侃一句。

然后,我又招呼小丫鬟过来,让她帮我去酒窖拿我新酿的醉梦酒来。

刚喝了一壶杏花酿,染上些许醉意,却仍旧觉得不够过瘾,玄武教我制的醉梦酒,我又改良了些配方,放了些梦境融合进去。

这样才是地地道道的醉梦酒。因酒而生梦,因情而盼梦,因爱而醉梦。

“小酒鬼,这醉梦酒还是当做接尘酒比较好,待我们去死寂回来,再慢慢品酒。”

羽刹制止了小丫鬟的动作,打发她去池塘喂金鱼,阳台上只剩下我和他。

“喵呜——本喵才不要去死寂。”

我内心是拒绝的,谁没事去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还是宁愿躺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吹吹清风,喝喝小酒。

“陪本尊一起回家也不愿意么?”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根本就不是个疑问句,而是命令句,三分陈述七分威胁。

这句话信息量好大,让本喵消化一下。回家?传说中万物不生,游鱼不存,飞鸟都不可能泅渡的西海之滨竟然是他的家?而且,重点是他住在西海之滨的险恶之地深渊死寂!

羽刹潇洒地收起折扇,勾唇一笑,仿佛是话本子里经常描写的那些勾人魂魄的狐妖,但他眼里偶尔闪过的冷光却令人不寒而栗,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无形的威压。

“喵呜——本喵誓死不从。就算你把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奉上来给本喵,本喵也绝对不会被你收买。要回家自己去,谁会住那么一个荒凉的地方,你住的地方和你的心一样死气沉沉,你是想与世隔绝,做个世外高人么?搞笑!”

他倚在阳台边沿上,而我盘腿坐在铺软毯的木质地板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仰头不满地瞪着他,在气势上我已经输了他一大截。

他忽然俯身,薄凉的唇覆上我的,柔软的发丝从他的肩头滑落,是淡淡的香味。

“那么,现在呢?”

言语间是满满的暧昧。

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脑袋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没声音。

这样的情况好像自从我受伤醒来后就经常发生,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影响到自己。

“不说话本尊就当你默认了。”

然后,这无耻的家伙给我施了个小小的咒术,我动不了了,正要开口大骂,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我的唇,我就说不了话了。

羽刹格外恶劣地笑,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救命!羽刹绑架本喵!

羽刹不是个霸道的人,但他霸道起来不是人。好吧,他本来就不是人。

羽刹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提着我的衣领,顺势将我丢上了释魂剑上站着,释魂剑立即亲昵地嗡鸣,它太激动,一不小心把我从剑身上抖了下来。

混蛋!本喵不能动弹,不能说话,连一把剑都欺负本喵,它绝逼是故意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直直地砸下来,扑倒了羽刹,他不躲不避给我当肉垫,头撞在他的胸膛上,我一阵眩晕,却惊觉他衣服上的墨色愈发浓郁。

正想开口询问他的伤势,情急之下,忘了不可以开口说话这个事实,造成的后果就是我的嗓子里发出类似于“呜呜呜”的声音。而且因为我的长发挡住我和羽刹的脸,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副极其暧昧的景象了。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当玄武、上官昊天、绿言三个人同时目睹这一切,就不是那么容易解释得清楚了。

“薄荷姐姐,你们在做什么?”

“小孩子不要乱看,小心本尊挖了你的眼珠泡酒。”

绿言这丫头醒来后只记得我了,也只和我亲近,而我每次都在她面前丢脸。现在听到羽刹这样

我那个尴尬啊,可是我动弹不了,实在是有口难言。

玄武倒是见怪不怪地直接忽略了我,上官昊天一直都比较惧怕羽刹,连多看一眼腿都哆嗦,

为此我还嘲笑过他好久,因此他的目光根本不敢放在我和羽刹身上。

“魔尊,你何时启程?”玄武还是按耐不住性子,找到能让锦绣苏醒的方法,即使仅仅是延缓一分钟都是罪过。

“本尊自有定夺。”羽刹眉头微皱,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愠怒,不怒而威。

“小薄荷,和本尊回家吧。”

羽刹在我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眼里有细碎的星光流转,五官是天赐的完美。

妖孽。我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就冒出了这样的一个词。

羽刹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抱住我,轻松地直起身来,把我丢到剑上,释魂剑感受到了我深深的怨念,这次学乖了,老老实实地安静待着。

羽刹和我立于剑上,他弹了个响指,剑立刻冲出阳台,他将我护在怀里,冲众人邪魅一笑。

剑飞上高空,绿言银铃般的声音从阳台上远远传来。

“薄荷姐姐,一路顺风早去早回哦。”

一路顺风!顺个鬼!喵了个咪的!

释魂剑刺破虚空,空间裂缝出现,羽刹护着我一路前行。

待到了西海之滨的上空,看着灰色的死气从海面上蒸腾而起。我只想说一句话。马勒戈壁,大混蛋!本喵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