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一抬眼看着墓园上空灰蓝的天空,那蓝色似乎特别诡异。
清明时节雨纷纷,小雨淅淅沥沥,凡一感觉眼前这灰白的虚光,晃得让自己难受,脚发软,眼睛发直,几欲跌坐在潮湿的地上。
钟一手快,一把薅住她的衣领。
钟一担忧地看着她,“走吧,下山吧,飞机要晚点了。”
凡一失魂落魄,脚步踉跄,几次差点摔倒,“何素芳,何素芳。”
从墓园到机场,凡一祥林嫂一般,不断喃喃念叨着那个名字,像是呓语。
钟一抱着她的腰际,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
回到北京,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钟一把凡一送到宿舍楼下,目送她踉跄的身影上楼,才不放心地离开。
凡一昏昏沉沉地进了宿舍门,豁然看见袁夜坐在自己床上,显然正等着自己。
“你去哪儿了?说好今天补课的,打你手机关机,你到底去哪儿了?”袁夜瞪着不满的眼睛,不依不饶。
凡一终于在他唐僧一般喋喋不休中爆发:“闭嘴,滚。”
“你这个女人,你还有理了……”袁夜第一次见凡一这么失态,吃了一惊,“你今天吃炸药了?”
凡一的一反常态终于引起了袁夜的注意,他及时住嘴,“你怎么了?”
凡一几乎虚脱了,觉察出自己火气发错了对象,“没事,我今天有事,没来得及跟你和你爸妈打招呼,对不起,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关键时刻,袁夜也是看脸色的,“好,那你好好休息。”他带着纳闷的表情离开了。
大三升级到大四的暑假,凡一没有回家。
她留在北京,在董言言手下工作,天天上班,周末,还要去袁夜家,给他补课,忙得像只旋转着,停不下来的陀螺。
继锋没有要求她回家,也没有责备她。
他觉得,凡一思想上还有疙瘩,这需要时间去化解。
继锋也找了份暑期工,自己也比较忙,对于凡一亲生母亲的事,他一无所知。
凡一要求钟一替自己保守秘密,钟一做到了。
祸不单行,倒霉的事一起来。
大三下学期,是凡一一生中遇到波折最多的一年,且道道波,条条坎,都足以要了她的命。她顺水顺水的幸福生活了二十几年,可是,这一年,竟然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
暑假,凡一跟着董言言出差去了一次香港。
凡一经过重重考核、选拔、审核,以优异的成绩,准备进入中国证监会实习工作,为期一年。
凡一的实习单位有了着落。
当时证监会刚刚成立的几年里,很多政策都不完善,制度也不完备,急需要大量专业优秀人才。
凡一是这次考核,唯一一位进入证监会实习的女性,还是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很受欢迎。
中国证监会和香港联交所,业务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凡一所在部门的关系尤为密切。所以,凡一跟着董言言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往返于香港和北京之间。
董言言喜欢带着凡一,凡一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善于学习,也肯钻研。凡一就是一个移动的活的数据库,比在职几年的人对业务都熟知。
她们是通过画家搭桥认识的,现在她们之间早已不需要画家牵线,有时画家找不到自己姐姐,还要跑来问凡一。
这个暑假,凡一过得很充实,暂时忘记了烦心事。
暑假还有一个礼拜就要结束了,凡一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妈妈哽咽,几次都话语中断。
凡一很着急,不知道爸爸妈妈又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泣不成声,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凡一听到了爸爸的声音:“给我,我来告诉凡一。”
“凡一,你赶紧回家一趟,继锋出事了。”凡一爸爸的声音,不啻一声晴空惊雷,凡一抓着话筒,仿佛被电击了一般。
彼时,凡一正和董言言在香港维多利亚港赏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