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维多利亚港的灯火璀璨,凡一却两眼茫然,视线模糊,如坠冰窖。
等到凡一急匆匆和董言言办完业务,赶回北京,画家业已得到消息,早已经替凡一买好了回家的机票。
凡一马不停蹄,登上飞机,再次启程,到了省会城市,找到去夜王山的大巴车,带着惴惴不安的心,心急火燎往家赶。
她不知道继锋到底出了什么事,尽管一再询问,爸爸始终没透露一丝,守口如瓶,直说,让她快点回来,回来就知道了。
凡一胡思乱想,是不是继锋犯错误了?受伤了?生病了?
凡一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到达夜王山的时候,距离爸爸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三天。
从省会城市到夜王山,四个小时的车程,比她从北京乘飞机的时间都长。
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凡一才疲惫地到了夜王山粮站内,自己那个简陋的家。
妈妈比打电话时好多了,神情虽然依然凝重,但是脸上没有泪痕。
凡一揪紧的心一松。
爸爸不在,妈妈平静地说,去继锋家帮忙了。
妈妈打了一盆水,让凡一换下湿透的衣衫。
“妈妈,继锋到底怎么了?”凡一顾不得许多,急于知道答案。
“他,他……”妈妈的平静再度被打破,又哽咽起来。
“继锋到底怎么啦?”见问不出答案,凡一返身往外冲,想自己跑去继锋家看看。
“站住,你爸让我在家等你回来,拦着你,暂时不要到继锋家去。”凡一妈妈擦擦眼泪站起来,拉住凡一。
“那您快说,继锋受伤了,还是生病了?”妈妈磨磨唧唧的,凡一都快要急疯了。
“继锋走了。”妈妈颓然坐下。
“去哪儿了?”凡一不解。
“三天前,继锋回来看望他爸妈,遇到在水塘边玩的几个孩子,有一个孩子下到塘里,淹了,继锋正巧路过,就下塘去救那个孩子,结果,孩子救上来了,他,他自己------却没能上来。”
凡一似乎没有听懂,痴呆呆的。
继锋的水性一向是好的,他怎么可能上不来?五六岁开始,他就能下河抓鱼了。那么宽的河面,他能憋气游个来回,他怎么会上不来?不是继锋,肯定不会是继锋,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我要去看看,肯定不是继锋。”
“凡一,你先不要去继锋家,继锋爸妈看见你,会更难过的。乡亲们帮着已经抽干了池塘的水,继锋已经被捞上来了,现在他的遗体应经被火化了。”妈妈说不下去了。
凡一已经泪雨滂沱,无论如何,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妈妈阻止凡一去看继锋,怕继锋的爸妈看见她会更难过。
继锋的父母已经痛苦得连活下去的欲望都丧失了,看到如花朵般娇美的凡一,必会更添丧子之痛。继锋妈妈几天来不吃不喝,已经昏过去几次了,继锋爸也憔悴的不成样子,像风中的烛火,一吹就灭的样子,仅几天时间,他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变得花白了。
继锋真是狠心,扔下年迈的父母驾鹤西去,让他们的残年怎么熬过!
按照夜王山的风俗,继锋火化后第二天就要入土。
今天恰是继锋入土为安的日子。
可是凡一没赶上,她回来晚了。
凡一觉得自己,已经在意识的荒原上迷路了。
自己仿佛走进了一片幽暗的密林,看不见路在哪,曲径通幽处,以为走到底会是鲜花盛开的仙境,其实条条皆死路。不知道从哪里还能走出去。
先是被告知,自己现在的爸妈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而后又面临重病的亲生母亲,刚见面又离去的事实,可是还没完,狗血的是,又有人告诉她,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还活着!这是一个多么啼笑皆非的闹剧!
现在,从小一起长大,血肉似乎都长在一起的继锋,竟然也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谁能告诉自己,这究竟是不是真的?这迷阵一样的人生,真的是自己的吗?
失去了,心针扎一般,痛不可喻。
人总是在丢失后才一天天长大,才慢慢知道爱,知道珍惜。
继峰走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深切地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