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带着露水的滋润,轻柔地洒在墙角的幽兰上。
从一阵阵恶梦中醒来,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美好,只是这美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见她醒来,立马就有侍女围拢到她的床前,欲侍候她梳洗。她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让她们全都退下,没有她的允许,不得再靠近她。她不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人,视之为命的至爱都能背叛她,还有什么是可信的呢?
莫婉清从踏入这寒玉宫以来,除了第一天不得已开口说了两句话后,就再也没开过口,她的冰冷让身边的人都有些怕她。
偌大的寒玉宫清冷的如同无人之地,可是她却很享受这种感清冷,这种清冷可以给她安全感。
她走出殿外,闲庭信步在庭院里,有青鸟飞过,划过一丝忧念。敏感如她,这看似安静的一切,实则处处暗潮涌动,危机四伏。
“妹妹真是好兴致。”前一秒还在忧心,后一秒就有人心怀鬼胎而来。
莫婉清顿了一下,才缓缓转身淡淡地看着来人。
此女金钗步摇,玲珑珠玉,一身曳地织锦长裙,淡淡的姜黄,贵而不凡。一双绝美的丹凤眼闪着狡黠的光,一抹微笑浮在唇角。
“妹妹不必如此警惕,”她温言细语,轻移莲步走近她,“我是兰若宫的希兰,比你早些进宫,也比你稍稍年长些,你就叫我姐姐吧,”她边说边轻轻握住莫婉清的手,“以后咱们就像姐妹一样相处,好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礼敬,无一丝不妥之处,于公于私她都不该拒人于千里之外。
莫婉清微微点头,但仍未开口说一个字。
果然如皇后所说,这女子来历不明,没规没矩,免不了纰漏百出。虽然她们身份不相上下,可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儿,搁着懂事的人,一定会百般讨巧。而她倒是好,见了她不仅不施礼,连句好听的话也没有。看来,不用她给她制造麻烦,她自己也会给自己制造麻烦。
“妹妹有所不知,”希兰轻笑,“每个新入宫的妃子都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毕竟皇后娘娘乃后宫之首。”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婉清的眼睛,不放过她每一个闪烁的瞬间,“我也是为妹妹好,我想,一会儿我陪着妹妹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吧。”
莫婉清缓缓垂眸,虽说她未进过宫,也不知道宫中有哪些规矩,可是她却知道皇后是无比尊贵的。这后宫之中,无不听从于她。
你不想招惹别人,并不代表别人就不招惹你。如果她真的得罪了皇后,她想弄死她,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沉思了半晌,莫婉清才微微抬眸,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权臣的家眷,对于宫中的尔虞我诈,后宫中的明争暗斗,她虽未经历,但也时有耳闻。此去拜见皇后,一定要隐藏锋芒,让她感觉不到任何威胁才好。
只是片刻,莫婉清便从内寝走出来,希兰一看,她仍是素面朝天,着了一身青莲纱萝,全身上下单调的没有任何色彩。
“妹妹,难道皇上没让人给你准备服饰吗?你怎么能如此去见皇后?”见她如此,希兰不禁瞠目结舌。
估摸着她是想刻意隐藏自己,可是她却想不如如此会更加适得其反。这是宫里,如此随意面见母仪天下的皇后,那是一种轻视一种无礼,更是不尊重。
莫婉清微微蹙眉,皇上的确命人送来许多金银首饰与锦衣华服,可是那些衣裳根本就不适合她,而且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岂不是更招人忌恨?
“姐姐不必多虑,我想心意到了就成。”她边说边将怀中的镶红宝石紫檀木匣紧了紧。
希兰不由看了眼,这红宝石紫檀木匣她曾经见过,是北方胡人进贡给皇上的贡品。当时皇后旁敲侧击,说非常喜欢这只匣子,可皇上就是不松口,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她今天若此借花献佛,依她对皇后的了解,只会事得其反,只会更加招致皇后的妒恨。
不如,就依了她,让她们斗去。
“好吧,既然妹妹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不便多说了。”希兰正欲转身,贴身侍婢青婵突然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不解,微微皱了皱眉,
“娘娘,借一步说话。”希兰与青婵闪到一侧,“娘娘,这冷妃如此贵重的礼,不是把咱们的风头压下去了吗?可咱们兰若宫也没有比她那贵重的宝贝了。”
希兰扬了扬唇角,
“礼轻情义重,懂吗?”
青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希兰一行人行至鸾凤殿外,便有内侍匆忙来报。
何玉锦看了眼旁侧玉案上的燃香:时辰刚刚好,只等着好戏将来。
半盏茶后,她起身移步,行至殿下,原本阴鸷的双眸陡然一亮,变得温婉热情,
“兰妃,冷妃到!”
“皇后娘娘圣安。”两人齐身福礼。
“请起请起,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多礼。”何玉锦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殷勤无比。
这倒是让希兰有些意外,昨天不是商量好,要给旁边这位新宠一个下马威吗?可是见她这样子,似乎根本就是在巴结奉承。依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必定是蜜里藏毒。可是她实在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人随便寒喧了几句,便各自归位,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都无话可说,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实则,除了莫婉清,各自心怀鬼胎,互相猜忌。
“两位妹妹,姐姐这儿备了礼物要送予你们。”正在此时,何玉锦打破了沉寂,微微抬手,遂上前两位宫婢,各自捧一宝盒,宝盒精致夺目,一看就是稀世珍有。
希兰微怔,所有的一切均不在她们的计划范围内,对于皇后的所做所为,她是一点儿底也没有。
两人恭敬地上前受礼,
“冷妃妹妹何故如此朴素?难道皇上没有让人为妹妹准备服饰吗?”竟然如此轻视我,真是岂有此理!何玉锦狠狠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道。
希兰扬了扬唇角,好戏终于开始了。
莫婉清微微抬眸,
“婉清出身草野,自知身份卑微,只配粗布素衣。”她边说边从一旁的侍婢手中接过那只镶红宝石紫檀木匣子,“还有这些,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像我这种粗枝糙叶,根本不配拥有,所以,特意呈来孝敬皇后娘娘。”说着,她便将宝匣献了过去。
本以为她清高孤傲,不会阿谀奉承,没想到竟会如此阳奉阴违。希兰轻轻垂下眼帘,微微斜视着来历不明的莫婉清。
何玉锦一瞧,这不是那只她日思夜想都想要的紫檀木匣吗?皇上竟然把它送给了这个野丫头!
她深吸一口气,
“哦?”故作惊喜的样子。
“这匣子里全都是我没见过的宝贝,”莫婉清只知道里面装满了宝贝,具体有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清楚,因为她根本不感兴趣。自皇上派人送到寒玉宫,她从未打开来看过。
如此精美,举世无双的宝匣子,一拿出来,便吸引了鸾凤宫殿所有人的眼睛。
大家都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婉清那双纤细玉白的手,轻轻开着那紫檀匣镶着红宝石的盖子。
“啊!竟然是宫里四年前遗失的九凤宝鼎!”旁边有认出的人突然惊呼而出。
四年前?四年前她还没有进宫,她从来没见过这九凤鼎。希兰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冷妃此次是在劫难逃了。
这九凤宝鼎,她略有耳闻,自北冥建立三百年来,共传了十二位皇后,到先后冥淑皇后时,丢了此鼎,宫中大乱。皇后让人翻遍了整个皇宫,据说为此而死了几百人,最后仍是一无所获。从此以后,这九凤宝鼎便没了音讯。
如今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女人的宝匣子里。看来,此次她必死无疑了。
“果然是九凤鼎!”何玉锦不可思议地从凤座上走下,双眉紧拧,死死地盯着莫婉清,似要吃了她一般。
莫婉清一头雾水,这九凤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会让他们如此紧张。既然遗失了,又为何会出现在皇上赠与她的宝匣子里。
“来人!”何玉锦一声令下,遂进来两个高大强壮的侍卫,“将她给我绑起来,押入死牢!”
“且慢!”本能的求生欲让莫婉清无所畏惧,大喝道,“娘娘为何绑我?”
“四年前宫里丢了这宝贝,四年后却出现在你手里,你说为何?”何玉锦眸光冷冽,似要追究到底。
她从来不知道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就算是那个无赖皇帝故意送的,存心害她,可他又如何知道她会拿此宝贝来送与皇后。莫婉清恍然大悟,恶狠狠地把目光转向希兰,
“为何要陷害我!”
希兰莫名,
“你休要含血喷人,这宝贝是四年前所丢,我是两年前才进宫,这与我何干!即便你想把脏水泼在我身上,也得拿出证据。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让你这个贼人的后人进了宫,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胸口胀痛,呼吸困难,紧接着头晕目眩,摇摇欲坠。“我,我好难受!”
正当众人惶惑不解,难以决断之时,突见希兰脸色发紫,顿时慌了起来。
她的贴身侍婢青婵忽然走到莫婉清的身旁,扯下她腰间的香包,放到鼻子下面细细一嗅,
“含羞草!”她惊然。刚说完,希兰便应声倒地,不省人事。“娘娘!”青婵哭着扑过去,“娘娘您醒醒,醒醒啊。”她边哭边向皇后哀求着,“皇后娘娘,快传太医救救我家主子吧。”
“传太医!”何玉锦忙让人传召下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莫婉清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她手足无措地看着昏迷的希兰:她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
“你!我主子对你那么好,你为何要害她!”青婵抹了把眼泪,倏忽站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她,“今儿一大早奴婢随主子去寒玉宫时就提醒过,说主子对含羞草过敏,可是您倒好,根本就没把我们主子放在眼里......”
面对青婵的指责,莫婉清越发糊涂了,
“你,你今天有说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她蓦地想起,自己从来不带香包,腰间怎么忽然多了个香包,还恰恰是含羞草的香包?
青婵哭笑着,
“您有把我们看在眼里吗?我主子说十句话,您却惜字如金,一句话也不肯说,更别说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