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她被恶人强行卖入青楼。高离不惜一掷千金将她赎出,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进宫侍候皇上,并让皇上喜欢上自己。
她问高离为何会花如此大的代价选中她,高离说因为她长得很像皇上喜欢的女人。一年前,那个女人不知去向,皇上派人到处打听到处寻找,皆一无所获。
高离告诉她,他并不想皇上找到那个女人,他更不想让那个女人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她问他为什么,他却不说。
他只说,你长得那么像那个女人,皇上一定会爱上你。
可是事实呢?她就是她,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即便是她跟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皇上或许还是不会爱上她。因为,她知道,若是真正的爱上一个人,爱上的不仅仅是她的皮相,而是她的所有。
诗桃看着高离,早已是泪眼涟涟,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她心里的苦,又该找谁诉?
高离紧紧地拧着眉心,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想,眼下除了江山,除了那个女人,还有一样能牵住皇上的心,让皇上有足够的求生欲。”
诗桃眉心微蹙,
“什么?”
“孩子。”高离顿了顿,“我想,你一定会有办法给皇上一个龙子。”
诗桃愕然,这件事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跟她想到一块儿。虽说办法是有,可真正做起来还是相当难的。
一来皇上的身子太弱,二来皇上的心里根本走不进任何女人。第一个她可以想办法补救,可第二个,她总不能给皇上换颗心吧。两年多了,皇上的后宫空空如也,除了她,再无其他女子。这是为何,是因为皇上根本就不想让任何女子走近他。
而她这个例外也是沾了那个女人的光......
红绡纱帐,云母屏风,宽大的雕花紫檀木床上云丝锦被,凤穿牡丹,恍然间以为回到了相国府,以为在做一场春秋大梦。
莫婉清抬起手臂,狠狠地在手臂上咬了一口,好疼!难道这不是梦?
老天真的很爱跟她开玩笑,两年前一睁开眼,她面目全非,容颜尽毁,三个月前一睁眼,她身陷鬼棺,毒虫泛泛,以为自己进了阎王殿。而这次一睁眼,竟是满目奢华,似入玉宇仙宫。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尽管她刚刚咬那一下真的很疼,可她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青玉案上的瑞兽香炉里明明就是珍贵的苏合香,这个味道她非但识得,而且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这究竟是哪儿?究竟又是谁绑了她?这一切都似个魔咒般萦绕在莫婉清的脑海里,让她坐卧难安。这人为何绑她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正忧心伤神之际,帘外忽然传来潇洒的脚步声。
她自认小心谨慎,行踪隐秘,可那人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绑架,可见,她在明而敌在暗,她已经被那人锁定了。
“呵呵,我们又见面了。”离珠帘仅有一步之遥时,那人嘎然止步。
莫婉清只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透过珠帘,她隐约看到那人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着一身赤色锦袍,
“你是?”惶然中,她似已猜出几分。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探进一只修长白晰的手,五指轻轻一动,撩开珠帘,一张妖孽般的脸映入她的眼帘,只见他剑眉轻挑,一双深邃的眸子闪闪发光,
“没错!就是我。”赫连煜自作多情地认为莫婉清还记得他,殊不知莫婉清根本就不想想起他。
再见此人,头戴金冠,身穿龙纹锦袍,腰缠玉带,坠龙纹佩,能有如此行头的人,除了天子,别无他人。这平都城就在天子脚下,偶遇天子微服私行,也不是不可能。可她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此人就是北冥皇帝。如果是,估计也是个亡国之君。
“哼,”莫婉清冷笑,“即便你是北冥皇帝,也不能滥用私刑吧。”一看到他,她便想起当日所受之辱,“你绑我进宫,究竟是何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小女子果然是见过场面的,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身份,而且一点儿也不怯场。如是平民小辈儿,知道他是皇上,还不吓得双腿发软,连连跪地?
赫连煜知道这小女子性子烈,防备心还强,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呵,”他轻佻地笑了笑,“我能说我看上你了,想纳你做我的妃子吗?”
如此轻薄言语,岂能出自一国之君之口。早就耳闻北冥新主是个昏庸无能,骄奢淫逸之辈,果不如此。想来,这北冥先帝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迟早会毁在他的手里。
本想一口回绝,但呼之欲出的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皇上想怎样就怎样。”她口是心非道。
莫婉清的回答让赫连煜有些意外,这似乎不是她的风格,可她又为何一口答应呢?难道她已知晓他真正的用意,心存感激?
“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有些好感了?”他试探地问道。
莫婉清一如初见时面若冰霜,
“我不知皇上何意。”她面无表情,至始至终都无一丝笑容。
此情此景让赫连煜不由想到两个字,“冷姬”。他轻笑,即便是摘了面具,她也冷冰冰的,跟戴着面具没什么两样,一样是张冰块儿脸,果然是冷姬。他微微叹了口气,盯着她看了片刻,
“好,以后这寒玉宫就是你的寝宫,而你就是朕的冷妃。”
看着赫连煜那饶有深意的眼神,莫婉清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她总觉得他似在提醒着她什么,
“冷妃?”她抬了抬眼帘,“多谢皇上抬爱。”
她在明月阁时,没有人看到过她的真面目,即便是看到,那也只是个面目全非的怪物,应该是她想多了......
很快,皇上绑回一个不明女子,并立为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上玉锦爆跳如雷,这皇上也太任性,太把纳妃当作儿戏了吧。这里是皇宫,他是皇上,他怎么能如此随便,如市井小民一般毫无规矩何言。堂堂一国之君如此荒唐,成何体统。规矩事小,若那女子是敌国刻意安排的细作,那皇上岂不是引狼入室,有性命之忧。
可皇上本就对她不满,两人之间已经矛盾重重,如若她再去阻挠,恐怕只会让皇上更加讨厌她,对她更加敬而远之了。
“娘娘,奴婢有一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银月微挑双眉,轻扬嘴角,似成竹在胸。
玉锦一听,
“还不快说。”便迫不及待的喝令道。
“是娘娘,”她边说边轻移莲步若有所思,“最近兰若宫的兰主子不是挺得皇上恩宠吗?这突然冒出一个不明来历的冷妃,对她何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威胁,所以奴婢觉得,娘娘可以跟兰主子联手。您是皇后,她必定得听您的,所以,即便是出了什么事,不还有个垫背的吗?”
对呀,为什么她就没想到这茬儿?如此,不正好可以一箭双雕,
“去姑姑那儿领赏吧。”何玉锦扬了扬唇角,遂已心生一计。
月华匹练似的倾洒在大殿的门口,偌大的兰若宫只有影子相伴,只有孤落的脚步声寂寂而语。
一转眼,她已在宫里度过两载春秋了。可是皇上却仍对她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甚至把她遗忘在这冰冷的宫殿里。
希兰缓缓从颈间掏出一块儿色泽莹润的凤珏,望着殿外的皎月,不禁愁心满腹:我有负重托,有负重托啊。
正惆怅着,忽听殿外来报,
“皇后娘娘驾到。”
她忙诚惶诚恐地迎出殿外,福了福身子,
“皇后娘娘圣安。”
何玉锦不阴不阳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了她的寝宫。
希兰只好心情忐忑地跟了进去,她不知道这么晚了皇后深夜造访到底为何,是因为皇上带她出宫,还是因为上次在众人面前让她下不了台?她无从知晓。
进殿落座后,何玉锦见她一脸惶恐,呆立一旁,便扬了扬唇角,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兰妃坐吧,毕竟我们共同侍奉一个男人,不用如此生份。”
这似乎不是皇后的一贯做风,难道她都猜错了?
希兰小心翼翼地落座,悄悄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变化,
“不知皇后娘娘驾临兰若宫......”
何玉锦轻轻啜了口茶,扬了扬唇角,
“想必妹妹已听说了皇上带回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并纳为妃的事吧”她顿了顿,“这皇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纳一个姑娘为妃,无非就是怕人多嘴杂,对他百般阻挠。可如今木已成舟,她身为宫妃,总该守宫里的规矩吧。”
希兰轻垂眼帘,
“娘娘说得是,娘娘想让臣妾怎么做?”聪明如她,怎能听不出皇后的弦外之音?
“果然冰雪聪明,”何玉锦边说边扰了扰手,示意她凑近些,“你明天......”
希兰一听,有些犹豫,
“这样能成吗?”
何玉锦眯眼扬唇,
“不试怎么知道?”......
寂寂皎月下,琴台的旁侧,有海堂掉落,轻抚玉弦,琴音幽幽而扬。堂风吹过窗棂,飘出淡淡的墨香。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闲适的心境了。相国府里的日子恍然已是上辈子的事,如果没有发生那种种的一切,她现在会不会很幸福很幸福。
莫婉清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看似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皇宫里,实是步步惊心,处处险境,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此时此刻的闲适与清幽只属于这一刻,不定明早醒来,她就无故沦为阶下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