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斌全身一紧,却不敢稍动。在潜入时,梁斌就一直秉持着谨慎的态度,时时刻刻注意自身的隐藏。因此即便声音的源头就在梁斌背后两三米处响起,梁斌也不担心对方已经发现自己了。何况,如果对方真的是提前发现了自己,那么任何的反抗也都没有意义。
说话的人正是孙承。此刻的他和一名年轻的男子并肩而行,正在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秦燕被杀确实把目标一和目标二吸引到了现场,但是他们显然也早有布置,在场的至少还有十名武装特警。我虽然顺利脱身了,但是也被项铠撞见,识破了身份。”
“三个目标仅达成了一个,看来我们的运气并不好。”年轻男子的声音渐渐开始转弱,说明两人正在走远。他说道:“现在我们三家的关系有些微妙,与谁战与谁合都在一念之间。”
梁斌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他躲在树丛中观察,看到那二人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处偏房。梁斌本想跟过去,但见到门口处徘徊的一条恶犬,瞬间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毫无疑问,梁斌此行已是收获颇丰。杀手既然使用了交通工具驾车杀人,自然会在某些路段留下相貌信息。而那个年轻男子竟能差使这种杀手,说明本身的社会地位极高,自己回去只要结合酒庄信息进行推演,不难查清这两人的身份信息。
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屋内,年轻男子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分别为自己和孙承各倒了一杯,看他那娴熟的手法和怡然的神情,多半是在此道浸淫多年的人。
“少主,我听说叶家已经亮明态度,要与钟家对抗了。”孙承接过酒杯,看着如血酒液,道:“但是我的身份暴露,叶家的矛头就要转移到我们身上了。非常抱歉。”
“叶嫣然没有死,叶王就能始终保持理智的思考。我想,其实他应该早就知道我们才是幕后的人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江浙就这么大的地方,大家又都不是什么手脚干净的生意人,冲突在所难免。何况我们孙家也不怕他。”年轻男人微微仰头,鼻尖在杯上嗅了嗅,一副陶醉的表情,道:“钟家如今颓势已显,若非钟山这个老狐狸始终韬光养晦,我们动用公安资源,也就把他给扳倒了。”
孙承把杯子放到桌上,沉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不要着急,静观其变就好。”年轻男人饮了一口酒,问了一个问题,说:“不过,那个项铠是怎么一眼认出你的?”
孙承闭上眼,静静地回忆着。作为江浙地区三大家族之一孙家的首席高手,孙承并没有关羽的过人武勇,也没有项铠强硬狠辣,他最大的长处就在于暗杀。过去的这些年里,他经历过多次整容手术,深谙化妆易容之术,辅以尖端的易容材料,使得他每次行凶时都能采取不同的相貌,令目标防不胜防。然而这一次,他却被项铠一语道破身份,不可谓不惊讶。回忆完毕后,孙承苦思不解,道:“没有道理。”
年轻男人深知孙承的能力,略作思索后说:“看来项铠并不是从外貌上认出了你的身份,而是从逻辑上推理出你的身份。其实这也不难,如果叶家早就怀疑我们了,只要评估下我们对灭口一事的重视程度就可以推测,我们一定会派出最厉害的杀手行动。所以,这个杀手必然是你啊。”
孙承点点头,刚想开口,却见年轻男人竖起手掌示意自己等待。年轻男人拿起话筒,道:“怎么了?”待对方说明情况后,年轻男人挂断电话,对孙承说道:“我今年从美国买来一个小玩意,叫做遮天系统,可以捕捉到方圆三公里内的所有手机信号,并且根据对原点的距离用不同的颜色标注出来。现在,有一个小虫子跑进了我的院子。”
“我去。”孙承闻言站了起来。
“不用,要是在庄园里杀人,毕竟会很麻烦。”年轻男人温和一笑,拍了拍手,道:“但是如果不小心被狗咬死,可就不怪我了。”
酒庄占地之大远超梁斌想象,他估计自己已经步行了二十分钟才走到墙边。说是围墙,其实不过是半米高的矮墙,可以说为了追求美观而完全放弃了防贼的考虑。梁斌长舒一口气,心里也很清楚,幸亏如此自己才能这么轻松的来去自如。
就在这时,一种低沉的吼声在梁斌的背后响起。梁斌非常清楚这种吼声只可能源于烈性犬,这可不是自己待着不动就能蒙混过去的主。几乎是在同时,一双泛着血色的眼从黑暗中浮现。
梁斌转过身正对烈犬,这条狗的身材不在藏獒之下,獠牙森寒、锐爪如刀,战力自然非凡。梁斌仔细分辨着,但奈何知识有限,根本不清楚这条烈犬的品种,更别说掌握对方的特性了。
祸不单行。当梁斌还在思索如何对付第一条烈犬的时候,一阵狗吠从不远处传来。梁斌举目望去,可见三条黑影从三面咆哮冲来,单看体型,只怕也不在第一条烈犬之下了。
说时迟那时快,梁斌不假思索地握枪在手,在第一条烈犬腾空扑来的刹那叩响扳机。“砰砰砰砰”的枪声四声方绝,见目标倒在血泊中死的不能再死,梁斌立刻掉转枪头对向最近的一条烈犬。此刻,这个总是有些邋遢的警察脸色惨白,但握枪的手却格外的稳定,他的目光死死锁住目标的动作,务求在对方接近时一击即中。
“玛蒂达、诺曼、昂,回来吧。”一个男声在这时响起,如同号令般令三条烈犬臣服。一个年轻男人独自从阴影中走出,他露出温和的微笑,指了指梁斌手里的枪,道:“警官,适可而止吧。”
梁斌暗咬牙关,道:“你是谁?”
“我?我是这里的主人。”年轻男人蹲下身轻抚“诺曼”的狗头,问道:“你是哪位?”
“就是你策划了这起谋杀吧。”梁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威严来谋取对峙时的主动权,但显然没能镇住对方。
“擅闯经营单位,射杀百姓爱犬,现在还要加上一条诽谤。”年轻男人挥了挥手,三条狗全部散去。他缓缓站直身体,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腔调,道:“警察都是这么为所欲为的吗?”
梁斌脑海中念头急转,眼下脱身为上,便说道:“你可以向督察支队投诉我,我愿意为我所有的违规行为负法律责任。”
“你一个月工资是多少?你混了一辈子职级又是多少?”年轻男人笑了笑道,“马上这一切都没了,值得吗?不要指望你的领导会保护你,和我一起吃晚饭的人里就有你领导的领导。”
“我可以做出合理解释。我是误入这里的,正好被恶犬袭击,所以就……”
“我有录像啊警官。”年轻男人走到矮墙旁的一棵梧桐旁边,从树干上扣下一块树皮,树皮背后连着五六条电线。他说道:“你以为这个地方没有监控?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见梁斌陷入了沉默,年轻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信封鼓鼓囊囊,显然装了不少钱。他把钱扔到梁斌脚边,道:“把钱拿起来,你就当作自己今天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会当作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见梁斌没有动,年轻人笑了笑,道:“不想拿也可以,你现在就走吧,不过,你敢走吗?”
梁斌身子一颤,这一刻他仿佛老了十岁。最终,他弯下腰捡起了信封,说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孙若寺。”年轻人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道:“欢迎下次光临。”
梁斌握紧信封往正门方向抬脚,却见孙若寺抬起右手,悠悠然地指向前方的矮墙。梁斌愣神片刻,走向矮墙边翻了过去。落脚后,梁斌低着头向路边走去。这时,两个人手持榔头走到了他的轿车前,抬手落手间,已经将车前盖砸的变形了。
梁斌扭过头去独自踏上归家的道路。不远处,孙承已经走到了孙若寺身旁,孙若寺冲他笑着说道:“你看那个人,多像一条狗。”
“就这么放过他吗?”孙承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我派人去杀他了,如果杀的掉也好,杀不掉也无所谓。”孙若寺拍了拍孙承的肩膀,道:“你去休息吧,过两天还有要事。”孙若寺本打算再宽慰两句,突然感到了口袋中手机的振动,见来电为陌生号码,有些疑惑的接通了电话。
“哪位?”
“叶龙纹。”
“龙爷的大名,小弟可是久仰啊。”孙若寺问道,“不知道深夜找我有什么事吗?酒还是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我要操女人。”
“龙爷还是这么粗犷,好,你要什么样的女人?要多少?还是我每样挑几个给你送过去?”
“一个就够了,我要操你妈!”
孙若寺目光转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果然还是这么粗鲁。”
“孙子,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如果你再有动我妹妹的念头,我绝对会让你血债血偿。”
孙若寺还未答话,只听见一声枪响响彻庄园。他握着手机的手也猛的一抖,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条烈犬早已倒下。孙承拔枪护在孙若寺身前,目光扫视四方的同时,嘴里说道:“这是狙击枪……”孙若寺胸口一闷,万万没有想到叶龙纹的脾气居然暴烈至此。
“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你刚才有动我妹妹的念头,所以现在毙了你的一条狗。下一次,我不介意直接毙了你的狗头。”
孙若寺冷哼一声,把手机随手扔到地上,对孙承道:“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绝不姑息。”
孙承深深的低下了头。他意识到,自己的少主是真的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