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谈会的话题,不知不觉绕到了凡一和钟一的关系上来。
蒋丽八卦之心冒着执着的泡泡,非要凡一坦白交代。
夏晨和于秋颖虽不言不语,但是也在黑暗中静默着,耳朵竖立着,期待着凡一的说辞。
“我和他之间,并非你们定义的那种关系,不要再信口雌黄了。”凡一警告道,声音坚定,让人不容置疑。
“你们打小一起长大,不就是青梅竹马吗??干嘛非要藏着掖着,掩耳盗铃啊?”蒋丽不屈不挠,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止他一个呀,还有继锋。”凡一辩驳。
“继锋又是谁?哪个系的?”这次换了夏晨问了。夏晨自觉和凡一最铁,她有了男友,不可能不告诉自己。
“继锋是我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和他的关系,比和钟一铁。他现在正在我老家读高中。”凡一解释说。
“切,兔子,我看不起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小孩子你也敢下手?”蒋丽嗤笑道。
“瞎说什么,他和我同岁,还比我大几个月,只不过我跳了一级,比他早上大学而已。”凡一激动地反驳。
“哦,原来青梅竹马另有其人呀。”于秋颖在上铺总结道。现在凡一的话题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忘记了自己还处于饥肠辘辘中。
凡一忽然想起什么,黑暗中径直坐起来,“仙子,你晚饭没吃饱,我还有包方便面,你要不要吃?”不想吃食堂的饭,又不想吃学校周边的外卖,偶尔她们也吃点方便面改善伙食。
几个姑娘一听,来了精神,都从床上爬起来,“哎呀,没有热水。”于秋颖恼恨道。
“有的,有热水。”夏晨说,她今天把每个人的壶里都装满了热水,本来要洗头的,没想都头没洗成,现在到派上了别的用场,“可是只有一包面,四个人怎么吃?”夏晨质疑。
“有好几包呢。”凡一翻身下床,从光线昏暗的床下拉出一个纸箱,手在纸箱里面一通翻找后,刺啦刺啦往外掏方便面包。
若干年后,凡一经常会回忆起那个晚上,几个姑娘,就着烛火那点弱光,每人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碗,吃得津津有味。
蒋丽吃饱后,满足地叹了口气,豪气干云,“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也不管符不符合意境,想起什么就胡诌什么,仿佛喝醉了酒,“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吃完泡面,凡一没有睡意,蒋丽疯够了,安静下来,塞上耳机听音乐。于秋颖在静静思考着什么。夏晨在小声背英语单词。
凡一拿出纸笔,借着微弱的烛光,给继锋写信。
她说最近自己喜欢上了左麟右李,也喜欢上了小野丽莎、还说钟一带自己去见了陶老师、说钟一反复无常的性格、宿舍里每个人……她信中提及钟一的频率越来越密集,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这天,下了课,凡一在寝室洗洗涮涮,准备收拾结束后,就去自习室写作业。
蒋丽又不在,她总是一下课,就倏地不见了踪影。于秋颖说B大的老乡来找蒋丽,蒋丽跟着老乡去了。
近一段时间,蒋丽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乡,总来拜会蒋丽,连凡一这个一根筋、不开窍的,都看出了一丝端倪。
凡一问过蒋丽,这个男生是不是在追她,蒋丽一口否决,说找谁也不会找这个老乡,长得不怎么样,个子又不高,谁会看上他呀。可是大家都听说了,蒋丽的这个老乡是非常厉害的,他高考时,是他所在省的理科状元,现在也是科科成绩拔尖。
若干年后,凡一后悔没有把蒋丽这番话给录下来。要是录下来,就可以在她结婚时放给新郎听。因为,若干年后,当蒋丽踅摸了半天,发现只有这个男生对自己死心塌地得好,她就只能缴械投降,投进了这个矮个子的、其貌不扬的男生的怀抱。
于秋颖去水房洗衣服去了,她的床单,每天都会换下来洗,很可怕。
凡一刚把书装进包里,准备出发,当当的敲门声让她停下脚步。宿舍门是开着的,来人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原来是凡一班里的班长造访。
”班长大人,你怎么来了?”凡一问道。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生,凡一心想,要不是这个女生掩护,恐怕他也很难进的来。
班长大名董其昌,关于自己的这个名字,他解释说,自己的名字是爷爷取的,老爷子随便一取,没想到就跟华亭派明代书画家撞名字了。
“班长,你找谁呀?”凡一请董其昌坐下。
“我就找你。”画家笑吟吟地坐下,慢条斯理,不像是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
“找我?什么事啊?我没犯纪律吧?”凡一不安地问。
“看把你吓得,我又不是系里的爪牙,我找你借作业。”董其昌笑道。
凡一的作业和笔记是大家传阅的活教义,她的字迹工整,步骤清晰、详尽,这不,连班长大人都来借作业来了。
“可作业不在我这里。”凡一无奈地说。
“在哪里?你不会也没做吧?”
凡一想起,一早,隔壁美女就来哭诉:“兔子,这几天老学究黑上我了,前几天上课迟到两次,可巧,都撞在他枪口上,他从此盯上我了,快把作业借给我,我得赶紧完成作业,好好表现一下,直到他把我忘记了,我就安全了。”
“哦,你等一下,我去拿回来。”凡一几步走出去了。
董其昌一人坐着,眼睛悠闲地四下打量。
这时,蒋丽回来了。一见董其昌,她愣了一下,董其昌站起来,微笑着解释,“我来找凡一借作业。”
蒋丽笑笑,平时的彪悍劲儿,不翼而飞。此时她就像个真正的淑女,带点羞涩,款款走进来,“这样啊。”
凡一回宿舍的时候,就见蒋丽脸红扑扑的,正跟班长聊得热火朝天。
“那个,班长,作业没拿回来,她们说,不知道传到哪里去了。”凡一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我去问问看。”董其昌说。
凡一再一次拿起书包,“班长,我要去自习室了。”
“我也正要去,一起吧。”董其昌也站起身。
两人先后走出女生寝室,当然出楼门时,凡一没话找话,和楼管阿姨东拉西扯,董其昌才得以溜出来。
“你平时喜欢去哪个自习室?”董其昌走在凡一身边,不经意地问。
“去三楼尽头那间,人少,安静。”凡一回答。
“是吗,我也经常去那里,怎么没有看见你呢?”董其昌貌似奇怪地问。
“或许是没注意,我也没看见过你呢。”凡一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不知道,这种伎俩很老套了,不过,在凡一这里,还是新鲜的、热乎的,依然管用。
结果,董其昌没用凡一的作业,而是让凡一亲自指导,写完了作业,为此,两人在一起呆了一整个晚上。
后来,步出教室的时候,都快要到了关宿舍楼门的时间了。
蒋丽一见凡一回来,就问:“你一直和班长在一起?”
“是啊,在一起写作业。”凡一直言不讳。
“班长不会对你有意思吧?”蒋丽试探。
“怎么会,他是跟我一起探讨作业,他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土妞啊?”凡一解释。她知道,蒋丽对班长有那么点意思,唯恐蒋丽误解自己。
时光荏苒,凡一已经从刚入校时十七岁的青涩少女,长成了身材娉婷的美女,走在校园里,招来颇高的回头率。窈窕淑女,君子求之,不足为奇。难怪蒋丽会这么紧张兮兮的。
她们的话题今晚就围绕着董其昌展开,再没有走题。
蒋丽像是侦探,早就把董其昌的一切打探得清清楚楚。董其昌来自四季如春的春城昆明,据说因为他唱歌很好,还在高中时组建过乐队,在学校里是个风头人物。他早就打算报考音乐学院,但是自己的爱好没有拧过父母的大腿,分文理科时,他只好乖乖填了理科班。所以,现在Q大多了个多才多艺的工科男,音乐学院少了一位天才音乐人。
但是,有一点,蒋丽没有打听到确切消息,就是他的家庭背景。看他的吃穿用度,想来也是小康人家的孩子。董其昌对于众人的八卦疑问,只简单地说,自己父母是公务员,轻松封住了众多疯迷fans的嘴。
董其昌没架子,功课勉强能过得去,他的爱好广泛,参加了很多社团,他现在是文学社副社长,凡一还是他硬拉进文学社的。他是班长,对谁都很和气,本班女生都喜欢他,男生们也买他的账。他的成长历程,可谓顺风顺水,整天脸上挂着笑容,精力旺盛,每天都风风火火,忙得脚不沾地。
凡一每次都会在图书馆自己常坐的位置周围,和他不期而遇。自然而然,就经常一起闲聊、探讨学习中的难点,渐渐混熟。
天气渐渐转冷,凡一已经穿上了棉大衣,图书馆比寝室暖和,舍友们聚会的聚会,逛街的逛街,只剩下凡一孤家寡人镇守清冷的宿舍。图书馆的暖气足,干脆去图书馆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走在路上,没料到又和画家不期而遇,两人说说笑笑,刚拐过研究院那栋大楼的拐角,又与钟一巧遇。凡一莞尔,今天是什么日子,偌大校园,竟然接连遇到相熟的人。画家见凡一遇到故友,说自己想起系里还有别的事,就走了。
凡一和钟一于是一同前往图书馆。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图书馆里冷冷清清。找到平时常坐的角落,凡一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
钟一眼尖,凡一脖子上挂了一根红绳,红绳下端,系了一段白色的狗牙,那狗牙,经过了细致地打磨,精巧细致,发出柔润的光泽,弯弯的,像个月牙。钟一记得,继锋小时候也带着这样一个东西,现在继锋的东西出现在凡一脖子里,这是什么情况?
钟一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
凡一和他小声说话,见他兴致不高,待答不理的样子,心里一阵郁闷,唉,还真是孩子的脸,六月的天。不喜欢这样的钟一,喜怒无常,阴沉沉的,让人压抑。
凡一不再理他,自己掏出本子,准备做题。
过了几分钟,钟一问:“最近,继锋来信了么?”
“没有,他忙得很。”凡一一心都在演算的题上,两人再无话题。
凡一就是这样,研究起数学题来,跟谁都不说话,很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