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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情岁月(7)

2016-07-04发布 3323字

隔壁班的那个英语科代表谢春灵是高敬鸿在古桥小学时的同班同学,也住在街上的,家里是开饭店(和旅店)的,她的文科成绩一直很好,是高敬鸿的劲手之一。这样一来,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便托同桌帮忙去问一下她看的时候杯子是好的还是有裂痕的。也不知同桌是怎么问的,总之他去问的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谢春灵直接走到他们窗前敲窗叫高敬鸿跟她走。这样一来似乎就有眉目了:事情跟她很有关系。

高敬鸿就跟她一起走,两人先还是和大伙一起走大路,然后到必经的小河的矮桥头的时候没有过河,而是沿着河岸进了一边的小竹林。一路走,高敬鸿就认定杯子和这个女孩有关了,所以在小竹林里站定的时候他直接就问:我的那个杯子呢?女孩直视着他,平静地说:我丢了。高敬鸿无名火立马烧起来:你凭什么丢我的东西!女孩浅浅地一笑,还是平静地,说:我已经赔了你一个。高敬鸿简直要揍人了,但是他总算忍得住,只是怒目向着,咬牙切齿地:我要我那个!女孩退开一些,似乎怕她的怒火烧过来。她的神气很不一般,这个时候还可以微笑地问:不是一样的吗?你那么久都没有看出来啊。高敬鸿无语,也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惭愧。女孩看他不语,也低头去看脚下的竹根,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那个——也是别人送的?听说是韶关寄上来的?高敬鸿不理她,准备走,可是女孩扯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是女朋友吗?高敬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知道他和郭欣桦这样的关系属于什么,喉头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女孩推他走开些和她面对着,恳切地说:既然可以接受别人的,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那个已经破了不是吗?不保温了。高敬鸿没说话,思索着,还有点紧张得发抖,对她说出的话很难消化。她顿了一会,声音低了一些说:我承认不经你同意换掉你的杯子是我不对,可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高敬鸿顺口问为什么。女孩笑一笑:因为喝冷茶对胃不好,尤其是空腹的时候,你那杯子已经不保温了。高敬鸿冷哼:这些不关你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做?女孩的脸色也不好了:既然我为什么这样做你都不知道,杯子我还真是白送你了——好吧,如果你确定是要回你那只,我回去就拿给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敬鸿看着她的身影匆匆穿出竹林奔下桥头跑过矮桥拐上街头那边看不见了,才呼口气往回走。还没回到店门口,看见谢春灵等在前边的一棵老树下,他迟疑了一下迎着她走去。女孩把手上的一个筷子长的纸板长方柱体递给他。高敬鸿知道这个是杯子的包装,里边应该就是他的那个破杯子。他接过,就去解书包带子,打开书包放好纸盒,掏出新的杯子递过去,但是女孩不接,冷冷地说:杯子你已经用过了,我不要了;你不要你就扔了吧。高敬鸿吃惊于她的大方,这么好的杯子还是新的说扔就扔吗?看她是铁定不会再要回去的,他便说:这样吧,多少钱我还给你,就当是你帮我买的。女孩冷哼一声说,好,68块,发票明天给你。——鸡蛋都不到一毛钱一个的年代(古桥的人们通常是一块钱买12个或13个鸡蛋,照数数不照称),68块不是一个小数字,尤其对一个初二学生来说,那时他们一学期的学费不过300块左右。高敬鸿不知道真假,但是话已经说出了,他还是认了,一咬牙说好,明天会把钱给她。

思考再三,他决定还是和父亲坦白要68块钱明天好给人还去,不过只说是托人买了这个杯子,没有说中间的枝节。高富生一开始很诧异问他干吗要用这么贵的杯子,他只好说是本来别人送的,摔烂了不好交差,所以托人买回一个一样的。做父亲的为儿子这样的做法表示赞赏,同意给他68块钱。高敬鸿还希望父亲对这个68块和新杯子的事情保密,因为不想给弟弟知道又吵着要抢,也不想给母亲知道又说他。高富生说那他就要做好保密工作了。于是他把破杯子仍装在郭欣桦寄来的那个包装盒里,藏在抽屉最里边,仍然用着新的这个,按谢春灵的要求到她家饭店大堂找她付了68元拿回发票后他用得就是心安理得的了。

高敬鸿不知道有些问题已经埋下了,甚至怎么发生的他都不知道,他这边知道的只是就寄来那个杯子之后,郭欣桦就没了音信。之前还是学期中,大家都还上学,没有联系他也还觉得平常,但是暑假开始,他开始有意无意的等,尤其是集日的时候,总免不了会想象她突然就出现在眼前,因为上两个暑假她都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的。但是一个集日又一个集日过去了,眼看这个初二的暑假也过完了,郭欣桦都没有出现。差不多要开学了时他忍不住问弟弟最近有没有郭欣桦的消息。弟弟冷冰冰地说不知道。自从杯子事件后,弟弟对他就没有好声气,高敬鸿不管他也没有多问。他有时也会想要不要去趟源阳找一找,但是总是下不了决心,也总给自己留后路说也许她过两天就来了,她坐她大哥的顺风车来很方便的,还不一定非要集日来。就这么蹉跎着,初三开学了。

初三的功课更紧张,他除了课余忙点店里的,更多的课外时间都是拿来复习备考了,节假日也用上。这个学期开始他还感到有个隐隐的威胁,是来自谢春灵。这个同学们都说傲气十足的漂亮女孩,初二下学期的期末综合成绩,是紧随高敬鸿之后的第二名,也不过只差了2.5分。因为那个杯子的事情,高敬鸿对她多少有点芥蒂,而她对他却直接是视若不见,这叫他几次看到她昂着头从他跟前过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同时也下了决心,绝不能被她超过。

忙乎间,初三上学期也过完了。期末成绩高敬鸿的成绩还是第一,并且把第二名的谢春灵甩了有10几分,这多少给了他欣慰。假期开始,那个不能给人说的隐隐的等待又悄悄开始。但是过了一天又一天,人还是没有出现,眼看小年夜都来了,还是没有影踪,而他记得,去年郭欣桦和她大哥是小年夜前一天来买年货的。

小年夜饭的时候,难得一家人团聚吃饭,高敬鸿便从屯的年货开始说家里的货不知道还够不够还要不要去拿,有好几家熟客都还没有来点。这个说起来是全家的话题,大家都会发表意见的。高妈妈说是有那么几家还没来,说有些还要压到年卅晚,累得要死。高富生也估计了下,说这样看来25或26日怕还得去一次韶关拿货,并对大儿说到时要一起去。高敬鸿应了好,再接着说不晓得郭欣桦家还要不要来拿?去年的话他们是来过的。但是没人接他的话,他就问弟弟有没有听说他大姐还要来拿货。弟弟蔫蔫地说谁知道。

没有任何音讯,高敬鸿开始有点担心,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或者是她妈妈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她大哥出车怎么样了?或者她还在韶关一直没回来?还是已经不记得他了?……尽管这些担心越来越浓,但是他走不开,一直到过年,还要回老家去祭祖,在那边和爷爷奶奶吃年夜饭,然后又要拜年走亲戚,晚上都还要回去店里守夜,一直忙到开年,高妈妈从外婆家回来可以守店了,他才稍微空下来。开学前两天,他实在不能等了,便借口要去同学家拜年,自己一个人骑着单车,围了郭欣桦送的那个围巾顶着寒风冒着霏霏白雪直奔源阳。

高敬鸿是吃了早饭从古桥家里出发的,骑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源阳。这个省属林场,平时常驻人口也不是很多,就是来自全省各地的林场的工人和附近来做小生意的村民,比古桥要少得多。现在是过年时节,做生意的附近村民都回乡去了,只有工人家属开的几家店子还开门,因为冷,且不是集日,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去了其中一家开门的商店问明了了林场车队所在,便继续赶往小溪下首那边靠林场上山路口的车队家属区。这里也没有什么大门之类的,就在马路尽头沿着山坡一片平房都是;因为是沿山而建,每一栋红砖红瓦的平房就是一个宽台阶,不过阶沿都很爱美地辟成花坛种了些花草或蔬菜,还有不少人家接房檐扎了葡萄架;房子中央开了条两米宽的斜坡,单车可以从那推上去。一片都没人,他也不知道怎么找,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影他又回到路口,听到边上有家人传出电视声便去敲门。还好这边的人也是比较纯朴,看他是个学生也愿意给他说。开门的大妈说郭欣桦家就在坡路左手边第三栋第二家,但是几天没见了,有可能已经下韶关去了。

高敬鸿便沿斜坡上到第三栋,直奔第二家。木质的大门紧关着,怎么敲都没人应。他越过下边的带花的玻璃窗趴在上格透明玻璃的窗户上往里看,桌上干干净净,好像没有人活动的痕迹,等了好一会,里边都没有任何声响,对着厅开的两个房间门上的珠帘静静地垂着。他黯然地退开,走出檐下推了单车走。他没有理由怀疑那邻居大妈的话,那很可能他们已经下韶关去了,因为她也要开学,还要早一两天去走走亲戚吧。不由得叹口气,他回望几眼,紧了紧围巾,默默地骑上自行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