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湿气的风吹在脸上,徒添了些水汽。阿骨现在只觉着这风同那碎柳都是极惹她厌的,一路挥着腰间佩剑。马蹄过处,一片碎柳残枝,给夏里平白添了些凉意。
约摸半刻,阿骨便到了修竹林,见那修竹长得还是不错,只是稀疏了些,低头一见手里的长剑,略略的挥了几下,砍断几株修竹。
隐隐约约能见着那青石上的人影,阿骨撇撇嘴,一定是那怪人。
觉着若是见了,必然是会口舌争执一番,便调转马头离了那片修竹林,没听见马蹄破碎竹叶沙沙声中那声轻轻的唤声:“阿骨……”
阿骨离了许府后,将江南踏了个遍,就是迟迟不回大漠。她怕见到爹爹跟娘亲,会忍不住就掉泪,娘亲自幼就教导她,女孩子家家虽比不得男子,却也是不可轻易哭的。
所以阿骨寻了个小客栈,终日无事便在房里坐着,掰着手指数着日子。
一月多后终于是入了秋,阿骨离了客栈,骑上青鬃马,只留下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了江南。
“许岸,如今是我休了你。”
阿骨回了大漠后,将此事说与爹爹同娘亲听,只不过是多说了些萧潇寻死觅活的事,好说歹说将二老怒气压下,便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看上去倒比前两年要欢喜的多。
两人心疼阿骨,也不提起这事。只是夫人常常气不过,暗地里跟将军说了几次,要他好好教训一番那许家,但每次都被将军给支吾了过去。
渐渐夫人也想起那许家的来头,也想起那纸婚约的来由,心里不忿也只能住了嘴。
“小姐,我们去镇上吧,闷在屋子里不好。”阿骨房里,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扒拉着窗,对着阿骨说道。
“不去,日头这么大。”阿骨此时正擦着弯弓,瞥了一眼外头。
“小姐啊,大漠天天日头都大,出去吧。”那小姑娘小脸一垮,抱怨道,“小姐,您这弓都擦好几个时辰了。”
“不去不去,寻你雁姐姐去,仔细我告诉张伯,说你打搅我。”阿骨心思一动,威胁道。
果然,那小姑娘听了便松了手,瘪着嘴盯着阿骨,许久她盯得眼睛都酸了,却没见阿骨搭理,只好走了。
待小姑娘走远后,阿骨才直起身,目光远远的看去,觉着自己以前也是如她那样的,顿觉怅然,又将手里的弯弓擦了擦,直到弓身都微微透着光了才停手。
“既然江南已无留恋处,那便去京都吧。”
阿骨没来由吐出一句,凤眸波光流转,眉宇间的英气愈发逼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月,阿骨忽有一日收拾了行装,牵出青鬃马便要离府。这可把将军跟夫人吓得不轻,以为阿骨是要报仇去了,好一番的拦,最后阿骨无奈解释了下:“爹爹,娘亲,阿骨只是想到处去走走。”
“不许,待在这里。”夫人想都没想便出口阻拦,这好端端的,去哪走走!
“爹!”阿骨见同娘亲说不拢,便把主意打到将军身上。
“阿骨你娘说的没错……”将军为难道,刚抬眸却见到阿骨眸里的神色,忽然明了了些,“夫人,便让阿骨去吧。”
“你怎么!”夫人一听,便有些急了,阿骨也趁着此时跑开了去,远远的不见了人影。
“阿骨待着也是心里不好受,倒不如让她闯闯,阿骨自小性子坚韧,无事的。”将军移开看着阿骨背影的目光,轻声安慰道。
自己如今的权,怕是已经虚了罢,阿骨走了也好,莫给她见着自己的无力。
阿骨原本想往京都而去,却无奈根本就不使得路,一番兜转,竟是到了江南。
“这天杀的,老娘怎么又来这儿了!”阿骨看着那细柳小桥,潋水人家,终于是忍不住心里那腔怒意。
这这这,这是故意与她作对吗,居然来了最不想来的地方!
“一年未见,阿骨姑娘的风姿未变。”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阿骨顿时想要拔剑杀人。只不过表面的工夫还是要做做的,阿骨这样想着,扯了一个看上去极瘆人的笑脸,只不过她自己还觉着她笑得极为爽朗不错。
“好久不见啊,那个……左洛兄,你风姿也未变啊。”
“呵呵……”左洛听罢,微勾起嘴角笑了,阿骨顿时被晃了眼,觉着这左洛虽是怪了些,但长得果然还是极好的,就是比那许……
阿骨忽然打住脑里的想法,拍着胸脯唏嘘一阵,心里久久酸涩。
见阿骨没来由就安静下来,左洛狭长的眸子微眯着,半响道:“去喝一杯,如何?”
“好!”阿骨眸子一亮,翻身利落下了马,正好她还未尝过这江南的酒,不知是不是一如这江南的绵柔。
“走吧。”左洛瞧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后面紧跟着阿骨同那匹青鬃马。
左拐右拐,阿骨越走越觉着这路熟得很,片刻后见着那深深的青萋色,顿悟。敢情他就是带自己去那竹林的,她还以为会带她去些有名的酒馆,难不成他会酿酒?
阿骨皱眉瞄了一眼,立马摇摇头,这怪人看着高是挺高,只不过一副瘦弱模样,怕是还比不得自己的力气。听说酿那酒是极废气力的,就这怪人,怕是不行吧。
念此,阿骨顿时垮了小脸,自己虽说不是什么酒鬼,但还算喜欢,心心念念的酒要是喝不着,如何的罪过啊。
在心里盘算了许久,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哎,怪……左洛兄,这有酒吗?”
左洛往后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的怀疑,不由勾唇:“酒自然有,只不过得应允我一件事。”
“什么!”阿骨怀疑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见左洛一脸笑意,心里觉着不妙。手立马搭在腰间的佩剑剑柄处他敢乱来,她就砍死他!
见着阿骨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左洛却是笑出声来,好一会才停住:“不过是应允我一件事罢,你不愿便算了。”
语气带笑,颇有些瞧不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