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骨入许府的第四天时,许岸带阿骨到一处修竹园里,没有小桥流水,没有细柳蒹葭。只有成片成片的苦竹,还有那么一条小路,倒极清雅。
而修竹林内的空地里,设有一个小亭,里面坐着一男一女。阿骨见了,以为许岸会带她离开,谁知许岸连半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径直往那两人走去。
阿骨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这才看清那一男一女的模样,为之惊诧。
女子一袭紫衫,外罩着白色薄纱,宛如轻烟,且她眉目如画,水眸朱唇,削肩细腰。一看就让人生怜,阿骨微叹,这就是江南的女子吗,果然是如水一般。
看完女子,她又看向那男子,更是震惊。男子容貌虽不比许岸,但眉眼间的清华是许岸所没有的。
心里暗自感叹一番,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江南的水土是多好,才养得这些透着灵气的人儿。
正当阿骨还在感慨中,那女子便开口,她声音也是极清澈的,与阿骨略微沙哑的声音完全不同:“小女子萧潇,见过许公子,见过阿骨姑娘。”
“你认得我?”阿骨微愣,这美人认得许岸倒没什么,可没有理由认得自己啊。
“这几日听许公子说的,便记着了。”萧潇温婉一笑,浅浅带过,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话。
这时,一旁沉默的男子也开口:“左洛。”
语气淡淡,略带冰冷,阿骨听着心里有些不痛快,又想着可能人家本来就是这性子,便也不多在意。
而许岸看上去就高兴多了,眉眼弯弯:“潇儿同左兄果然守时,是在下迟来了。”说罢,作了一辑。
“今个天色好极,是潇儿耐不住性子罢了,怎能怪到许公子身上。”左洛不作声,倒是这萧潇热情许多。
阿骨有些困惑,看了眼许岸:“这?”
“忘了跟阿骨姑娘说了,本是预备着到了此处在与你说,只是两位友人先到,倒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接触到阿骨疑惑的目光,许岸才想起旁边有个阿骨似的,笑得解释道,只不过语气不知不觉有些淡了起来,“无非是赏景作对罢了,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作……对……”阿骨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朱唇微启,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她从小习武,对诗书本就无多兴趣,最多不过是识得字罢了,这会子说什么作对,这不是为难她吗!
半响,阿骨正开口要推脱,萧潇却开口了:“听说阿骨姑娘从小大漠长大,想来是不曾学过这些,且我们几人作对本就是闲来无事玩玩罢了,难登大雅之堂,还是罢了吧。”
阿骨一喜,连忙点头:“阿骨未曾学得这些。”
话一出口,许岸便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许是觉得这样不好,又连忙收敛起来,看着脸色顿然不好的阿骨,干咳了两声:“是许岸考虑不周,那便罢了吧,只是可惜了,潇儿可是这江南出名的才女。”
说罢目光往萧潇扫去,又游离到阿骨身上,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声,却正好被耳尖的阿骨听到。
“如此,那你们便玩吧。”她开口,随即扭头离开,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拔出常在腰间的佩剑,凌舞一阵又收了回去。
扭头看了眼困惑的几人,颇有些张狂的笑了一下:“我不懂风雅,但懂如何杀伐。”
落下轻飘飘一句话,玄色衣衫就如同一片玄色的云彩般飘出修竹林,待那衣角卷起最后的尘埃,只听得一声巨响,那修竹林轰然倒塌,只剩下较远的苦竹在镇起的风里摇曳着,似乎在嘲笑几人。
“这个刁蛮的女子。”许岸攥紧了拳,从牙缝挤出这么一句话,眸里脸上掩盖不住的厌恶。
“许公子无需多恼,怕是阿骨姑娘闹着玩儿呢。”萧潇柔声劝道,纤手拿起桌上一杯清茶,笑盈盈递给许岸。
“还是潇儿知书达理。”许岸脸色有所缓和,无奈叹道,这女子如何配得上他,不行,他一定要想个法子。
而一直默默不语的左洛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倒在地上的竹子,抿嘴皱眉。片刻后忽然起身,一个甩袖离开小亭。
“诶,左兄……”许岸话还未说完,左洛便已消失不见。许岸有些无奈,左右着左洛一向如此,“罢了。”如此正好,他正想与潇儿两人共处……
阿骨回了许府后,见到了许夫人,也是个极温婉的女子,一番寒暄后阿骨便待在房里。除了用饭时,她便再也没出过房门。
许老爷觉着奇怪,几次问许岸,但都没有什么结果,反倒是许岸几次三番支支吾吾要他退婚,都被他呵斥敷衍过去。时间一长,许老爷也不多理会了,觉得阿骨在大漠长大,自然比寻常女子要心性坚韧得多,这样一想也就安了心。
半月过去,已是入秋。阿骨拾掇拾掇行李,便辞了许府,往大漠而去。
本来许老爷连连留她,后来见实在留不住阿骨,便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玉佩,要她此后每年夏天都来此。阿骨本来想拒绝,但看着许老爷也是一片好心,加之这半月来对自己是打心眼里的好,也就痛快答应了。
当踏出那块如水画卷的江南时,阿骨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眸子迸射出肆意的狂妄。
“许岸,你会后悔的!”
离开江南,又是快马加鞭,好在青鬃马是千里良驹,否则可经不起阿骨这样的日夜兼程。
不消几日,阿骨重新回到大漠,入眼漫天的黄沙,连天空都是灰白,偶尔一两只鸟掠过留下一声啼叫,让阿骨更觉得大漠的荒凉,是远远比不得江南的。
她回了坐落在大漠中心的孤城,回到了将军府。
“小姐回来啦?”迎上前的是府里的管家,他远远就看见那身玄色衣衫了,便一直在门外侯着。
“嗯,爹爹呢?”阿骨微点头,拉着青鬃马跨入府内,问道。
“将军跟夫人这些日子可是想念小姐想念的紧,这会儿将军许是在书房里,需要老奴去请将军吗?”管家老脸堆笑,这小姐一走,府里都安静了太多,都没了些人气儿了。现在好了,小姐回来了,府里又会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