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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许府

2015-10-05发布 2234字

曾在江南见过一女子,骑着青鬃烈马,穿着玄色衣衫,常背一把弯弓。眉眼间英气逼人,凤眸张阖间波光流转,似乎破碎了江山如画。

不知她家住哪里,只知她从大漠而来。

不知她姓甚名谁,只知旁人唤她阿骨。

阿骨说,大漠荒莽,不如江南,而江南柔光,不如羌笛一管。

她至春来江南,至秋离去。来时满眼欣喜,去时眉目微凉,四次,四次如此……

阿骨是大漠里明威将军的女儿,自幼习武,射得一手好箭,为人惊叹。

连将军也说,他的箭术略输于他这尚且年幼的女儿。

对此,将军是欢喜的,也是惋惜的。

欢喜的是,女儿骁勇,不辱为将门之后;惋惜的是,阿骨不是男子,无法驰骋疆场,万里杀敌。

他曾无数次的同阿骨说道,要她抚琴绣锦,做些女子之活。

阿骨不愿,只说自己要做将军,而明威将军总是略微无奈的呵斥她,说她乃女儿身,要她断了这念想。

可是阿骨不信,更不甘。她说,总有一天她会披上战袍,保江山永固,守家族荣光。

比蛮力她不如男子,比谋略她不如弈者,她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箭术了,所以她日夜不断练着箭术,她要早点攘除奸凶贼寇,更要接上那帅印。

还记得那年,风云动荡,东离岌岌可危。阿骨的爹爹受命杀敌,这一场战,一打便是七年。

阿骨并没有同爹爹一起去,她需留在大漠孤城照顾娘亲,而那些寥寥无几的家书她也一遍都没有看过,只不过从娘亲眉目间的隐隐忧愁,她也知道,爹爹这场战是极难打胜了。但她却没有多少担忧,爹爹是这东离的人人敬佩的大将军,他一生戎马,战无不胜。

阿骨想,爹爹是不会败的,这次也一样。

不错,明威将军与敌军在那雁愁关里纠缠数月,先夺粮草后围反贼,最后以死伤一万人马险胜。他没有败,毫无疑问的赢了。

战后天子大加封赏,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良田高宅,一道道赏赐让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心里惊诧,想着将军往年的汗马功劳也不次于此次战役,怎就偏偏这次的赏赐如何的多。但总归是赏赐,一番诚惶诚恐后,也就喜滋滋的收下了。

过几日后,明威将军归来,无性命之碍,却没了右手,这下他们知道为什么天子这次的赏赐为如此的多了。不由不忿,将军的身子岂是身外物可以换来的!

众人一时对天子很是不满,但他们这些下人也只敢在心里说些天子的不是,哪敢真的说出来。

相较旁人的痛惜,将军好像并没有如何的惆怅难过,他觉着,他一生为国家上了太多次战场,也有些力不从心了。身子残了正好,他便不用寻借口辞官了。

而阿骨不知爹爹是这样想的,她只觉心里郁忿,爹爹汗马功劳,如今只这些个钱财又有何用。她不解,她疑惑,可爹爹只告诉她,金戈铁马,万里厮杀,不止为君王,更为百姓。

阿骨听得一知半解,但也不再多说。

翌日,爹娘忽然同她说了一事,并让她去江南寻一人。

阿骨听了,一时错愕,但还是别了爹娘,驾着青鬃马南下,她从书中识得,南方不同北方,它是极温婉极柔约的,而江南更是其中一抹最娇艳的珠露。

那日大漠之上,只一玄色人影驾着马,往南边驰去,人影所过之处,在黄沙上留下一串串马蹄印,后又一阵风沙卷来,盖住那浅浅马蹄印……

出了大漠,入眼的绿色也多了许多。阿骨原是不急着赶路,一路看看山,玩玩水,倒是惬意。只不过偶尔闲下休息时,便想起爹爹的话,顿时觉得头疼。

怎么她突然就有了一桩婚事了,她一个大漠的女子,跟江南的公子,怎么都配不上吧。

阿骨脑里似乎看到一个白衣翩翩,玉带折扇的男子,眉眼温润,一碰就倒。顿时一个寒颤,自己这样的女子,怕是会遭人嫌弃吧。

阿骨懊恼的折下旁边一片嫩叶,放在嘴里嚼了嚼,任由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黛眉微皱起,如果这婚事能推了就好……

等等!阿骨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将嘴里的绿叶吐出,一个翻身上了青鬃马,往那江南方向疾驰而去。

既然自己不愿成亲,那惹他们退婚便是。

青鬃马是阿骨心爱的马,能日行千里,不消几日便踏上江南那片充满灵气的地方。

那安静的江南细柳绕溪,水汽氤氲,小桥曲廊,宛如画中景,又如景中画。只不过这安静片刻被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随后又听到一声长嘶。

这些响声没惊动那里的百姓,倒惊动了几尾溪下游鱼,在水下打了个旋儿,留下几颗晶莹的泡沫,在溪面浮动,似乎在看着那青鬃烈马,还有它背上的玄衣女子。

“好,好美……”阿骨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出这话,立马便将寻那未婚夫的念头给抛之脑后,那青鬃马也不自主的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行走在那铺满青石,还带着些许湿漉水汽的街上。

一人一马皆是惊讶,阿骨拉着青鬃马,小心翼翼的走着,似乎怕惊扰了这幽静细致的如画江南。

游玩半日后,阿骨才想起正事。连忙拉住一个路过的男子,问:“这位大……不是,公子,请问这里有几户姓许的人家?”

那人一瞥阿骨,见她打扮不像这里人,又见她长得极端正,便和气道:“姑娘,我们这就一户许氏人家,那巷子拐过去便是了。”

“这样啊,多谢!”阿骨朝着那人指的方向一看,道了声谢后便匆忙离开。

不过一盏茶时间,阿骨便到了许府,其实真不是阿骨多会寻地方,只是这许府实在显眼,她本以为隐在小巷里的人家最多也只是寻个衣食无忧,可这许府,竟是将那小巷后的地方一揽在怀。

看着那高高悬在门上“许府”两个大字,阿骨顿时没了底气,这样的人家,她怕应付不来。但转念一想,这样自己推掉婚事的事就更有把握了。

想到这里,阿骨咬了咬唇,拉着马上前,便被门口两人拦住。

“站住,这是许府,敢问姑娘有何事?”其中一个个头高些的男子首先问道,眼睛一直打量着阿骨。

许是被男子打量的极不舒服,她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劳烦将这信交与许老爷,他自会知晓。”

老爷自来到江南,便鲜少与人来往,这女子该不是唬他的吧?但看着这女子不像是在说谎,他狐疑的接过那封信,让另一个人交与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