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红眼孩子

话分两处，各表一枝。

几个后生得了财宝后，马不停器的回到村里，他们在一路都在商量着如何瓜分财宝的事儿。回到家后四人在豆丁大小的煤油灯下，经过一整夜的分配和计划总算相对满意了。

在临分开的时候三哥给他们说：“说好了，东西就先放我这里，等过些时间后再回来拿你们各自的东西，那阎王婆子肯定不会说什么，她要是敢泄露出去。”三哥把手掌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有两个人说：“没问题。”

一个后生有点怯懦的说：“三哥你觉得行吗？这毕竟是给那死孩子的财宝，万一那红眼子狗找上门来怎么办？再说了三哥，你不觉得这些财宝来的很蹊跷吗？”

三哥有点不耐烦的说：“老六，你没钱娶媳妇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些问题，你饿肚子的时候想没想这个问题，告诉你了已经，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啊神啊的，都是你自己在这里害怕呢，连黄猛都说了半截老妈子根本不是脏东西，就是一个人。”

老六点点头说：“哦！对对，我就是有点害怕。”

一个后生说“三哥都说了，你怎么还害怕个屁啊。等没动静了，把这些玩意一卖，咱们偷偷的花钱多好，你没看大队里也都没粮食了，再过上几年闹了灾你指望什么伺候你娘。”

老六想了一下坚定了决心，他咬着嘴巴说：“嗯，三哥我不怕了，我们都听你的。”

听到老六表明了决心后老三放心了，他点点头说：“赶紧回去补补觉，一会去找猛子哥，给他说说死孩子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这四个后生就在黄猛家门口等着等着要见黄猛了，几个人的眼睛因为睡眠不足也熬的通红通红的。不一会李建民就把大门打开了，现在李建民和黄磊几乎天天住在黄猛家，其实他俩也真的没地方可以住，农村的孩子多，有很多都是不错的哥们在一起挤挤睡，有后生结婚没有房子甚至要住在大队里养牛养猪的屋子里就活一段时间。

李建明看着门口的哥四个揉着眼睛说：“你们四个什么情况，怎么来的这么早。”

后生里面叫三哥的说：“建明我们是来找猛子哥的，猛子哥起来没有啊。”

李建明说：“废话，来的都是找猛子哥的，还找我和黄磊啊。”

三哥说：“我们要给猛子哥汇报个特殊情况，你去看看猛子哥醒没醒。”

李建明听说有情况，还是特殊的情况，就把四个人让进了天井，农村人朴实没那么多讲究。李建民在黄猛的窗户底下说：“猛子哥啊，沈三他们哥四个来了，说有特殊的情况给你说。”

其实在李建明一开门黄猛和唐文静就醒了，听到李建民和四个人的对话，唐文静有点情绪的说：“猛子，你看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一听说有情况要说黄猛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他快速的套上裤子就出去了。

黄猛看到天井里站着沈家的四个表兄弟，黄猛刚要问问情况，黄磊“吱嘎”一声打开南屋的门揉搓着眼睛说：“什么情况？”

沈三没有理会黄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纸烟递给黄猛说：“猛子哥，专门给你留的。”然后又给李建明和黄磊说：“对不住啊你们哥俩，我就一根了，专门留着给猛子哥的。”

李建明和黄磊当然明白事理，就算是还有他俩也不会抽的，现在弄到一根纸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俩也没当回事。黄猛接过纸烟说：“什么情况，你们四个人的眼睛怎么通红通红的，熬夜了？”

李建明幽默的说：“昨天晚上吃死孩子了？”

沈三说：“猛子哥，昨晚我和老四、老五和老刘去死孩子下面想套上几个肥点的地鼠，今天来给你们带来，好吃个烤地鼠。可我们正下套子呢，就听见在死孩子山上有孩子在哭。我和老四他们想上去看看来，结果你知道谁从我们后面跑上去了。是阎王婆子，她跑的可快了，我们哥四个一直追到山顶，到了山顶这不就看见一个小黑孩子，那孩子还活着呢，得三十多只红眼子狗围着孩子看。那孩子两三岁了都不会说话，我去想把孩子抱回来，可是那红眼子野狗看的紧，不让我动孩子，但是阎王婆子抱那孩子，那红眼子野狗就让她抱。”

黄猛吃惊的说：“什么，昨晚你们和红眼子野狗碰面了？”

沈三说：“真的，你不信你问问老四老五老六他们，我们还让阎王婆子把孩子带回来了，他们都说这孩子是活死孩子。”

黄猛再次吃了一惊的问：“你们说孩子让阎王婆子带走了？什么样的孩子？是谁的孩子？”

一个后生插了句话说：“也有可能是黄氏和货郎的孩子，黄氏走了后一直没见到人呢。”

黄猛想：前段时间确实听到过死孩子山上有孩子再哭，莫非就是这个孩子？那么长时间这么孩子吃的什么？

李建明越听越奇怪，他就说：“猛子哥要不然咱去阎王婆子家看看吧，路上再听沈三说说。”

黄猛更想弄明白事情，他走进屋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路上听了一路子才弄明白怎么回事，他想：红眼子野狗居然让阎王婆子把孩子带回来，而且四个人也能安全的回来，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想让阎王婆子来养着这个孩子。

还没走到阎王婆子家六个人就听到“呜哇呜哇”的哭声，哭声非常大要比其他孩子的哭声大一倍。

李建明问黄猛说：“猛子哥啊，这孩子怎么哭的声音怎么这么大，难怪能从死孩子山上传下来呢。”

黄猛说：“晚上本来就安静没声音，所以声音传的远，再加上这孩子哭声大，你们在山下能听到不奇怪。”

黄磊问沈三兄弟说：“这是什么孩子？”

沈三几个兄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沈家一个后生说：“先去阎王婆子家看看吧，孩子挺奇怪的反正。”

几个人议论着走进了阎王婆子的天井里，天井非常的破，杂草丛生而且到处都是破砖烂瓦。一帮人走进天井后孩子忽然就停止了哭，仿佛能听到有人来一样。

黄猛不想进阎王婆子的屋子，并不是想和阎王婆子划清界线，而是不想看到她如今过的人鬼不分的日子。但是为了看到沈家兄弟说的活死孩子也得进，他硬着头皮走进了黑漆漆的屋子。

黄猛和几个人先在门口站了一会，他们的眼睛需要适应一下黑暗。在墙角处阎王婆子跪在那里，在床上是一个被包裹住的孩子，两条腿还一蹬一蹬的，看样子孩子很强壮。

黄猛没有和阎王婆子说话，只是看着床上那个黑乎乎的包裹，他想看到孩子的样子。

沈三兄弟几人因为财宝之事心里亏，所以也不敢对阎王婆子胡来喊去，但是李建明和黄磊就不一样了，他俩来本身就是有和地主婆子没划清界限的嫌疑，因为和黄猛一块来才无济于事。

李建明大声的吆喝着：“地主婆子，说你和这个孩子什么关系？”

说完他觉得问的问题不太对，就看了看黄猛。黄猛没说话，他喜欢先观察观察。

黄磊这时候说了：“地主婆子，我告诉你，你要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不然的话我们会继续和你斗争到底，你说你为什么把这个孩子带来，有没有什么目的。”

阎王婆子跪在地上吱吱呜呜的，黄猛说：“你别跪着了，你坐下说吧。”

阎王婆子不敢，她说：“这样挺好，这样挺好。”

李建明吆喝着说：“少废话，让你坐下来你就坐下来。”

阎王婆子赶紧改成坐的姿势，规规矩矩的坐在角落里脑袋低着。黄猛说：“我听说这个孩子是货郎和黄氏的孩子？”

阎王婆子刚要反驳黄猛又说了：“我还听说是一个死孩子活了，但是这个说话我不相信，你要是实话实说我愿意到大爷爷那里求求情，你应该清楚大爷爷也是是非分明的人。”

阎王婆子知道再隐瞒也没用了，她叹了口气说：“没错，我把孩子带回来就看出来了，孩子就是货郎和黄氏的孩子。”

李建明看着黄猛说：“猛子哥，要不要掀开被子我们看看。”

黄猛点点头说：“嗯，先看看。”

李建明和黄磊刚要上前打开黑黢黢的被子，阎王婆子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挡在了两个人的前面。他俩吓了一跳，这可是阶级敌人赤裸裸的挑衅。

刚刚还挺正常的阎王婆子这会有点歇斯底里的张开双臂护着床上的孩子，样子惊恐的看着两个比她高出一头的壮后生。在场所有都愣住了，没想到这阎王婆子会有如此暴烈的一面。紧接着黄猛就明白了，这孩子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然阎王婆子不会拼了命也要护着不让看。

黄猛严肃的说：“阎王婆子，你让开。不管孩子怎么样，村里人都会看到的，也会有公道的。”

阎王婆子跪了下来，她哭着说：“几位大爷行行好，让孩子好好的活着吧，我给你们磕头了。”说完就给几个人磕了几个响头。

黄猛给李建明和黄磊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矮小的阎王婆子给夹了起来扔在了天井。黄猛看着天井歇斯底里的阎王婆子想去掀开蒙着孩子的褥子的时候，无意中从余光中看到沈家兄弟四人在用眼神交流。黄猛心想：这四个人看来也有问题。不过黄猛没有拆穿，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孩子的样子。

黄猛走到床前沈家四兄弟也跟着围了上来，李建明和黄磊也快速的从天井里走了进来，身后的阎王婆子咋天呼地也跟着跑进了屋子，在阎王婆子往前想再次护住孩子之前，黄猛已经把包裹着孩子身上的被褥揭开了。

所有人在看到孩子的一瞬间就愣住了，孩子很健康黑乎乎胖乎乎，但是在孩子的脸上有两个红彤彤的眼睛，就像死孩子山上红眼子狗的眼睛一样，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吃死人肉长大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黄猛甚至有一会的工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冷静下来再次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孩子，孩子虽然眼睛是红色的但是并没有其他问题。身上也都健康，而且还是个男孩。

在孩子的眉梢之间仿佛还能看到货郎和黄氏面庞的痕迹，这说明孩子确确实实是货郎和黄氏的孩子，也就是说黄氏当年在被红眼子狗掳走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死孩子山上。

黄猛想：说不定黄氏还在死孩子山上，而着孩子很有可能是天太冷又没有食物，黄氏想让村里人帮忙养孩子。

黄猛叹了口气说：“沈三我听你说那红眼子野狗不让你抱孩子，但是却让阎王婆子抱孩子是吗？”

沈三说：“是啊，是啊。”

黄猛又说：“阎王婆子你抱孩子的时候那些红眼子野狗就在那里看着？”

沈三怕阎王婆子把财宝的事儿说出来，就插话说：“阎王婆子你老实交代，有什么说什么？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阎王婆子很害怕沈家四兄弟，她点点头说：“没什么，我就是去抱孩子，那红眼子狗给了我几只地鼠。”说完她抬起头偷偷的看了看黄猛身后的沈三。这个动作当然没有逃出黄猛的眼睛，他想起刚才沈家四兄弟的眼神交流。

黄猛还是没说话的看着阎王婆子，阎王婆子怕黄猛再追问什么就指着破锅旁边的骨头说：“这不，昨天晚上我也饿坏了，我把地鼠都炖了，还有点我等着今天明天再喂喂孩子。”

黄猛说：“这分明就是货郎和黄氏的孩子，还有这个孩子是吃死人肉长大的，你想怎么处理。”

听到这里阎王婆子就害怕了，她扑通一下又跪下了，她两只手抱着拳头给黄猛边磕头边说：“猛子大爷，这就是个孩子，而且是我家唯一的孩子了，孩子再是吃死孩子长大也不是孩子的错，我求求猛子大爷放过孩子吧，我养活他，出什么事我都负责。”

黄猛有点心软，他看着地上的阎王婆子知道自己是要拿主意了，可是面对一个吃死孩子长大的孩子自己还真的不敢轻易做决定。

他说：“我先问问大爷爷吧，这个事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说完他扭头问了问沈家兄弟说：“你们还有什么事儿吗？最好现在给我说，别等到晚了出什么问题。”

沈三没说话，那阎王婆子说话了：“猛子大爷，没什么事儿了，孩子我就希望自己养活着，稍微大大我就带着他走。”

沈三也怕黄猛再继续追问，他顺坡下驴的说：“也是，毕竟这也是咱黄家的人，虽然在山上吃的有点问题，可能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孩子小他也不会记得什么。”

黄猛说：“问题不在这里，要仅仅光一个孩子这好说，万一这个孩子是红眼子狗养大的呢，万一他娘现在山上过段时间再回来要孩子呢，或者红眼子狗回来要孩子呢？”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阎王婆子着急了，她说：“既然红眼子狗和黄氏把孩子送下来我觉得肯定就不会再要回去了，就算是要回去他们也不会祸害咱村了，毕竟我们给它们养了孩子。话反着说，要是咱不给它们养活孩子说不定才会有麻烦呢。”

黄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孩子。孩子忽然冲着黄猛笑了一下，露出了黑乎乎的牙齿，黄猛叹了口气说：“等我给大爷爷说一声吧。”

说完黄猛就抬脚离开了阎王婆子的破落屋子，沈三故意拖延到最后才离开。等黄猛几人走开一点后，沈三用眼睛瞪了阎王婆子一眼悄声的说：“今天表现，我会在大爷爷跟前多说点好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