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真相

王大力：“那么，白老师，我也声明一下，我今天只是作为白冰的朋友，来了解一下那两件事情的真相，不能算是调查，您尽可以放松，把我当成白冰的朋友说就行，不是调查，不是传讯，只是一次交流，好吧？”

白建国点点头，他很感谢面前这年年青警官的开明。

白建国：“其实费平在跟我沟通绑架案的主意时，我并不赞成。在我看来，他的画只是生不逢时，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画总是要得到社会的认可的。但他有些冲动，艺术家大都具有某种悲剧情结，这个你可能也理解。他坚持要把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奉献给艺术，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为信仰而献身的殉道，是一种可歌可泣的悲剧之美。”

王大力：“你说得很到位，我也能够体会他在身患绝症后的这种想法的合理性，甚至在某些方面，我很钦佩他的勇气、热情和信仰。但他不应该以伤害他人为代价，这一点我并不认同。”

白建国点了点头，接着说：“但在他看来，为艺术献身是大事，为此付出一些牺牲是必要的。这就像是宗教的信仰，身为艺术的信徒，我们都应该随时做好为艺术而献身的准备。在他看来，罗小然是一个对艺术非常执着、笃信的好学生，为艺术做出一些牺牲，在罗小然看来，也许并非那么不可接受，不可理喻。这也是他精心选择罗小然的原因。”

王大力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回想起了自己与罗小然在清华美院的那次见面，那次会面时罗小然对费平的看法，以及对发生的自己身上的不幸的详解。也许，罗小然所表现出来的不可思议的宽容，也只能用她对艺术的信仰来解释了。

白建国：“我劝说了他很长时间，但他执意要这样做，并向我寻求协助。我没有办法，或者说从内心深处来讲，我也可能潜意识里支持他的这种行为吧，于是，我答应了帮他。”

王大力：“张波是你推荐给他的吗？”

白建国：“对，我跟王远在是老朋友了，在中国，油画的收藏家数量不多，我们这些油画学会的理会们，有很多机会，也有足够的动机去认识那些收藏家。王远在收藏过白冰的画，其它他收藏更多的是我的画，这个你不知道？好吧，不知道也好，这个跟调查无关，不知道也好。我把情况跟他讲了，他安排了张波来办理这件事，后面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王大力：“对，张波在按照王远在的交待来到了北京，跟费平见了面。费平交待了他的工作，他协助费平租了房，租了车，最后又协助费平完成了那件《解剖课》的作品。”

白建国：“对，费平在自杀前，给我打了电话，当然，我们用的不是平时的电话号码。他想把那几幅致敬的画送给我，我很感谢他的慷慨，但没有接受。”

王大力：“但他有没有说那几幅画送给了谁？”

白建国：“他说，他把那几幅画放在了一个山洞里，具体是哪个山洞，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你们可以派人去找找，找到了，捐到美术馆，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王大力点点头，提出了有关绑架案的最后一个问题：“费平绑架案，白冰知不知道？”

白建国摇了摇头：“她一点都不知情，我不可能把她牵涉进来。”

王大力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让我们再聊一聊另一件案子吧！”王大力建议道。

“好。”白建国点点头，继续说下去：“白冰画展的炒作案，她也完全不知情，这个案子的策划、导演，是我亲自进行的。”

王大力：“你是说，顾亮、那个演员，都是你安排给他们的角色？”

白建国：“对，我先有了策划，然后找到了顾亮，把他拉进来，而那个演员，是王远在的一个远房亲戚，几年前来北京发展时，我给他介绍过一两个演艺圈里的人。”

王大力：“这么说，顾亮的那件雕塑作品也是在你的安排之下创作的？”

白建国：“不，那件作品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创作完成了，当时顾亮和白冰正处于分手阶段，他在爱情的挣扎和折磨之中创作出了那件作品，曾经拿给我看过。但白冰没有看到，她那个时候已经躲着不再见顾亮，甚至不再见我了。”

王大力：“我明白了，正是由于你知道顾亮有那件《你偷走了我的目光》，同时知道白冰有一幅代表作《目光》，所以你才萌发了这个炒作的主意。”

白建国：“对，你说得很对。正是这两件天作之合的作品，让我萌生了炒作的冲动。你知道，这样一个想法形成之后，它就像是一个你自己刚刚构思好的作品，一个绝妙的创意，如果不把它变成现实，那是一种很痛苦的折磨！”

白建国说到这里时，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力：“这么说，它就是你策划并实施炒作案的动机了？”

“不，不单单是这个原因。”白建国摇摇头。“我很爱自己的女儿，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我的表达方式是在背后为她提供一些事业上的支持。从内心的深处来讲，炒作案的原始动机，还是想提高她的作品知名度，让她重返中国艺术界的时候，能有一个高起点，大平台。我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影响力，自己的方式做点事情，来弥补一下我对她的愧欠。”

王大力再次点头：“我理解，如果我是你，我也可能会这么做。爱会让人做出一些傻事，会让人犯错，甚至犯罪。”

白建国：“你说得很对，不光是我，还有顾亮。他在听完我的策划案后，明知道这可能对自己的声誉带来损害，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考虑到可能对他带来的负面影响，我都几乎打算放弃了，是他坚持要走下去。或者可以说，我提出了一个想法，真正实施的，是他。为了挽回对小冰的爱情，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王大力默默地听着白建国对顾亮的评价，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相信顾亮的动机中有真诚的爱情，但他也相信顾亮的动机并不像王建国说得那样单纯，顾亮的动机中也有功利的成份，甚至后都占主要成分。这是他个人的看法，他不想说出来，不想打击白建国。

白建国：“但我们都知道，不管是我，还是顾亮，我们所做的都是枉然。对于我们的所作所为，小冰很可能会不接受，甚至烦感，如果她真的这样想，那么我们不但不能找回她的爱，相反，我们可能会彻底的失去她。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爱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地犯傻，尤其对于一个父亲来说！”

白建国：“看得出来，小冰有些喜欢你，如果你们有一天能够走到一起，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她太单纯，太过于完美主义，我总是很担心，她是不是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平凡的幸福。”

王大力感动地点了点头，依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喜欢白冰，但他并不确定白冰是否喜欢自己，对于自己来说，白冰仍然是他心中的一个女神，善良、宁静、美丽如一株静静开放的百合花，却同时又遥远得像一颗星光，难以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