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白老师

墙上的时钟正指向七，白建国看了看时钟，放下最后一盘菜，走到别墅的前门。院子门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他知道，是白冰回来了。

白冰从车里下来时，没有立即按下高高的院门外红色的门铃。她站在青灰色的铁门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这才伸手按下了门铃。

白色捷豹Ex的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人，是王大力，有些紧张地站到了白冰的身旁。白冰看看他的脸，体贴地笑了笑。

“又不是女婿上门，你紧张什么！”她打趣地说一句。

“我倒是想来着。”王大力不自然地说。

“想得美！”白冰又是一笑。

电动铁门缓缓地打开了，白建国站在前廊的过道上，脸上堆满了笑。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了，今天，她终于主动打电话回来，说想看看自己。是啊，终于又能见面了，又能重新聚在一个屋檐下了，现在的白建国，别提心中有多高兴了！

站在白冰身旁的王大力让他有些意外，因为王大力身穿警服。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只要女儿回家，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爸！”白冰低低地喊了一声，白建国听到了，但他没有应答，而是快步走下台阶，走到女儿身边，然后转身并肩同女儿一起往屋里走。

很自然地，右手轻轻地搭在了女儿的右肩头，就像小时候那样，那时候女儿还小，总是喜欢伸出左手环住自己的腰，仰起脸看着自己，陪自己并排着走。白冰的肩头微微一颤，但随后又微微一软，她扭过头，微笑着看着父亲的脸。

父亲的鬓角已是华发从生，他已经老了啊。

王大力跟在白冰父女的身后进了院子。白建国只是看过他一眼，没有同他打招呼，但他从白建国的眼中读懂了很多，他知道，自己要寻找的答案就是那里，这位父亲也许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适合的时机，他将会把真相完完本本地告诉面前的这个年青警官。

晚餐在温馨和谐的氛围中进行，白建国很健谈，他把王大力当成了一个老朋友，一个听众，把白冰小时候的很多趣事都抖擞了出来，席间费平时不时放声大笑，白冰也很放松、很开心地笑个不停，王大力一时竟忘记了此后的目的，也一起时而大笑，时而感慨，不知不觉中，居然有些喝多了。

晚上九点钟左右，酒足饭饱。白建国收起了笑容，声音无限温柔地对白冰说：“冰儿，你去休息吧，我跟王警官再聊一会儿。客户我已经收拾好了，你不用操心了，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朋友的。”

白冰粉面带红，也有些微醉了，她顺从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大力一眼，起身在父亲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慢慢地上楼去了。

白冰一走，一楼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就下降了好几度。白建国依旧淡淡地笑笑，从桌子底下的小抽屉里摸出一盒烟，递给王大力一根。

“冰儿在家的时候，天天监督我，不让我抽烟，我只好东藏一包西藏一包的，后来她走了，不过我藏烟的习惯却改不了了，你看，抽根烟就像做小偷似的。”白建国一边说着，一边又轻声笑起来，笑声中含着幸福。

“看得出来，你们父女的感情很好，让人好羡慕！”王大力一边点火，一边感慨。

“哦，年青人，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我这个女儿呀，已经有好几年不搭理我这个老头子了！”白建国深吸一口烟，苦笑着说。

王大力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白建国有话来说。

“这件事怪我。七年前，小冰的妈妈去世了，那时候我五十刚出头，就又娶了一个自己的学生。我也我自己的难处，啊呀，也许是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吧，总之我又娶了一个自己的学生。后来也离了，结婚三年后，也就是在小冰去了德国后的第二年吧，也离了。可六年前自己把小冰的心给伤了，她不接受我后来娶的那个女人，她太爱她妈妈了，她的心里不允许任何人替代妈妈在她心中的位置，就是因为这个，我们父女很少来往了，这种状况有多久了？五年？或许更久一些。是我的错，我已经快六十岁了，可还是会犯年青人一样的错误。”白建国对王大力伤感地说着，但在王大力看来，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好，还跟另外一件事情有关，就是她跟顾亮之间的婚姻。你也许听说了，他们两个那时候是众人眼时里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也是这么看的。所以，当她和顾亮分手的时候，我非常反对，不能仅仅用反对这个词来形容，应该用横加阻挠这个词来形容。但她心意已决，因为这件事，我们没少争吵。如果我在这件事情上不那么坚持，她可能也不会下定决心远走德国。”

王大力听着，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有些同情起面前的这位父亲了。

“现在想一想，我的好心办了坏事呀。我们总是觉得自己年龄长，更明白这个世界，所以老想着按自己的想法安排她的生活，包括我的第二段婚姻，包括她自己的婚姻，时过境迁，现在看起来，证明一切我当初的那些想法都是错的。”白建国说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唉，光听我说了，年青人，你也说说吧，你来找来，一定是有些事情想问我吧？是关于顾亮的？还是关于王远在的？我们不用绕圈子了！”

尽管已经预感到了今晚会找到那些答案，但当白建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大力还是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