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科姆·雷蒙身为皇家检控署学历最高的检控官已经在政府律师的行列中是声誉最差的一个,战绩到目前为止仍然是负的。那也对,到目前为止她才打了一场官司,还是输的,尽管为受害者争取到赔偿款,但是仍然没有解决问题的核心。然而心知肚明,没有人希望医药公司因为赔偿问题倒闭,那样会导致经济崩溃,民生类的药物得不到供应就需要花更多的费用去获得药物。因此民众的意识就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们需要惩治马尔医药公司的负责人,而另一方面他们不希望马尔医药公司倒闭,那样只会直接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发泄的出口就直接落到了雷蒙的身上。不断指责她偏袒家族企业,故意在检控的期间敷衍了事,报纸上对此类事件做了不同角度的分析与解剖。从她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以及长大以后可以在最负盛名的欧洲贵族学校接受教育等历程给她定义了“家族的朋友”等标签。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但是她丝毫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珍对她的态度。自从上一次的案件检控失败以后,她就一直没有负责过其他的起诉类型的案件。她可以负责的工作也就是一些简单的流程,帮忙为公诉案件做庭外和解做最大的努力,尽量避免开庭审理,以免浪费太多的法庭资源。自2024年以来,法院审理的案件很多时候进展到一半就自动撤销控诉或者以认罪为最终结果,提前结束了为期两个星期的庭审。因为辩方律师主动找法官私底下商议减轻刑罚的事情。他的当事人表示可以考虑认罪,只要可以获得轻判,这样就可以大量节省法庭的时间,也能获取缓刑的宽大处理什么的。这无异是扩大了法院审讯案件的消耗成本,首先决定陪审员的人选,然后是案件的陈述,控辩双方的搜寻证据等工作;还有大量需要出庭作证的证人。这些程序一旦遇上中途认罪的环节就会自动撤销,那样会造成人力物力的浪费,对法院来说也是造成了不少的困扰。因此在起诉期间多半有一个空白期,就是给时间被告,让他考虑是否愿意认罪或者是庭外和解。不过鉴于律师私底下找法官商议减刑或者撤销控诉的现象越来越普遍,法院方面已经多次强调,律师是不可以私底下接触法官谈及有关工作或者案件的事情。当然如果你们之间是很好的朋友或者是同性恋关系的恋人那就另说,不过仍然需要证明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完全与工作无关。可以庭外和解就尽量庭外和解,因为法院里的女性检控官似乎对司法程序或者法律条文都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她们考取律师执照的时候是如何通过的。有很多案件稍微复杂了一点点,她们就吵着要庭外和解或者撤销控诉,多半以证据不足、陈述事实过于含糊、说服力度不足等等为借口。一个月内光是撤销控诉的案件就有85个;庭外和解有128个。只有极少数的案件是真正放到法庭上进行解决的。不过她们多半是副检控官,真正负责落案起诉的其实是少得可怜的男性检控官,他们很多时候身上都肩负着不少于5个起诉案件,通常往一个法院跑好几趟,上午开庭,下午听证会,到了夜晚还得为死亡聆讯做好工作准备。他们加班熬夜是常态,薪水福利却半点碰不着,好处都让她们拿走了。拉丁美洲的女性权力在不断增强,雷蒙对于此等不公平现象早已经表示不满,但是单凭她一个人实在无法改变现状。珍对她的工作能力同时也产生了怀疑,可能失败了一次就很难再次被信任吧?对于这个想法,她还是认可的。
由于她在是否撤销控诉或者庭外和解的问题上与一群女性检控官产生了分歧,导致她在皇家检控署的工作也显得越来越被动,她本来对于检控官的日常工作充满了信心,现在只剩下郁闷与沮丧。还好岚伽俐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公诉律师,他很乐意接受她的一些建议,也善于分享。两人在工作上找到很多共同的话题,让她在一片沼泽中还能找到救生圈,这是一件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情。
不过失败一次倒也没什么问题,她能接受失败,但是她不能接受弄得满城风雨的谣言——她在维护家族企业
其实流言蜚语倒也影响不了什么,可是在她上一次见过修尔之后,在与他的谈话中,她的自信心动摇了,她向来认为的客观事实遭到了质疑,加上群众对她怀疑,也让她不禁开始质疑自己的想法。她陷入了一片困境之中,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躲在咖啡厅里发呆,刚好碰上伤口还没完全康复的黑泽明,在黑泽明的了解下,她坦白了内心的困惑,在黑泽明的引导下,她找到了玛格丽特·米歇尔心理医生,不过是在东区的诊所里。
她在前往东区的时候才发现,边境对于西区人的进入不再限制多多,尤其是女性,更是可以出入自如,她还想着如果不能顺利进入,她就得强行闯过边境,哪怕被乱枪打死也在所不惜,因为她很迫切需要一位心理医生的开解与建议。在进入东区的第一个工业化到一半的城市里,她发现女权运动的旗帜插满了每一座大厦;杂志上的男性封面全部换成了女性;语音广播系统几乎是女性;快餐店里的服务人员全是女性;礼让行人的标语变成了礼让女性或者看上去像是女性的人。当然这并不包括男性。在她还在备受医学界舆论攻击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布达拉美宫分裂的新闻,她搬来西区的时候就已经很渴望去一趟东区的城市,但是没想到她第一次来就看到了如此极端的社会现象。你不支持女权运动你就是叛徒!你就是背叛了东区政府!
在她充满不安的情绪下,她找了一辆计程车,地址当然是米歇尔的心理诊所,然而司机也是女生,而且还很年轻。在开车的过程中她从司机的身上了解到,司机还是一个大学生,大学的第一年她就出来做兼职,夜晚开车赚零花钱。其实她家庭很富裕,她完全不需要受这种罪,不过学校里的女权运动要求所有的女性都必须独立工作,学会照顾自己,学会自己赚钱,不必再依靠男人过日子,因此她不能再找父亲要钱,只能找母亲,但是母亲的收入少得可怜,她迫于无奈只能去考个驾照,在周末的时候她还能赚到不少钱,就是累了点,没有时间泡图书馆也没有时间约会。由于女权运动的极端主义,她们甚至还鼓励所有女性找同性谈恋爱,隔绝所有的异性来往,否则就是女性阶层的罪人。她不是同性恋,她无法接受与女性谈恋爱的事实。因此她必须假装厌恶男性,对男性丝毫不敢兴趣,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跑去酒吧与男性调情,然后偷偷发生了一夜情。她通常会这样做。一路上雷蒙听了不少更极端的规定,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女司机还特意问她:你应该不会举报我吧?姐妹?
雷蒙付了钱,弯下腰对她说:我对女权运动不感兴趣,你放心吧。
车辆很快便扬长而去,她不禁感叹:唯一一个还算正常的司机还好没有受到影响,不过她没有要对付的手机号码作为联系方式会不会太可惜了呢?嗯……是挺可惜的,不过她相信还会遇到很多正常人。毕竟极端的那一部分人只不过被洗脑罢了。在她亲眼看到米歇尔之前,她内心在不断祈祷,希望不再是一个女权运动的支持者,否则她的心理障碍会增加。
在见到米歇尔之后,她彻底放心了,因为对方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女性了。
“我是玛格丽特·米歇尔心理医生,偶尔会有可怕的心理实验,但是不会影响到我的专业程度。请问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助你呢?关于心理障碍、行为障碍以及思维障碍我都能给予你不错的建议。”
雷蒙把马尔医药公司的起诉案件以及自己牵涉在内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了米歇尔,还有她内心的一些矛盾的想法与担忧都一一坦白了。
米歇尔陷入了沉思,她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喜欢在一张白色的画稿上画一些与话题内容毫不相干的画像但却总是充满了关联性的暗示。
这是她普遍用来思考问题的方式,这样可以加深她对某一件事的理解程度。
“我明白了,你受到群众的质疑以及家族的心理暗示的影响。"
“是的,这正是令我感觉到困惑的主要原因。”
“似乎你还没找到内心的答案,关于正义的去向。”
“是的,我知道作为一位及格的政府律师我不能如此迷茫,怎么能在失败一次以后就自我否定价值呢?那样是不对的,可是我无法从那种迷惘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我需要帮助,我真的需要帮助,那样会令我十分沮丧。”
“很好,行为认知治疗相信可以帮助你。”
“好吧,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呢?”她问着。
“很简单,我们来做一个行为认知,回忆一下当时庭审时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法律程序,真正的较量可是从开庭陈述结束那一刻开始,就从那里寻找答案……”
她皱着眉头,看着米歇尔,过了不久米歇尔的脸庞变成了辛波斯卡弗,心理诊所也变成了法庭,那是她的回忆。
杰克法官:检控官,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传召证人。
雷蒙:法官阁下,我要求传召证人布朗·克先生。
布朗·克是英国人,早几年来到了西区发展,是一位数据统计与归类的数据库专员。当他出现在法庭的时候,所有人都用着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为什么呢?那很简单,因为他的身材有些走形,臃肿的身型使他必须有人在搀扶他的时候才能走得稍微快一点,否则要等很久。直到他对着《圣经》发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7分钟,毫不夸张,就是7分钟。
“I swear by almighty god that the evidence I shall give shall be the truth , 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but the truth”
“我向万能的上帝起誓,我提供的供词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雷蒙:布朗先生,我翻查过你的健身记录,几乎是每天坚持2个小时以上的运动习惯,可是为什么你的体型还是那么……健康呢?
布朗:与健身无关,我的肥胖与不运动、暴饮暴食毫无关系。
雷蒙: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变成现在这样呢?
布朗:几年前我发生了一次车祸,身上有多处伤口,尽管医生为我施手术,技术很好,没有在我的伤口上留下疤痕。可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很难忍受,我做数据库管理的,日常坐在电脑前管理这些数据,手术后的伤口疼痛使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导致工作效率有明显的降低。我觉得很痛苦很迷茫,于是我去了私人门诊向医生求助。当时有一位马克医生给我开了一种止痛药。当时的我还是很犹豫,因为我之前在美国逗留过一段时间,私立医院的止痛药会令病人上瘾,并且之后会长期依赖这一款药物。我对止痛药这一类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马克医生明显发现了我的顾虑,他告诉我,这一款止痛药比市面上的任何一款效果都要好,上瘾的概率很低,很少发生上瘾的案例。我当时听了也开始心动,于是我就决定尝试这一款药物。
雷蒙:你尝试了这一款药物,看来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那么效果如何呢?
布朗:老实说,这一款止痛药物的确效果很好,我服用了之后终于绕开了伤口发作所带来的疼痛感觉,我的工作效率提升了,也改善了,我终于不用担心因为伤口恶化而带来失业的隐患。
雷蒙:按照你的说法,这一款药物应该是个好东西。
布朗:本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后来我的伤口痊愈了,但是我却终日无心睡眠,夜里无法睡着,白天很疲倦,无法提起精神,没有胃口,吃什么也觉得没有味道。思维缺乏弹性,我就好像丢失了一部分的灵魂那样……反正就很痛苦……我不知道该如何从精神不振的困境中挣脱出来。接着我逐渐意识到,可能是止痛药使用过后的后遗症,于是我回到之前的诊所,询问了马克医生,他告诉我,停止服用止痛药难免会有这样的一段时期,我只需要忍耐下去,很快就能熬过去。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真的能做到,但是我不行,我的工作性质不允许我一直处于无精打采的状态。于是我找他要了之前那款止痛药,继续服用。之后我对这一款止痛药就产生了严重的依赖性,不停地服用,虽然钱不是问题,但是我明显感觉到这一款药物的激素很严重,服用的时间长了,体重会以惊人的速度增加。所以我现在就是这个模样。
雷蒙假装很惊讶:我简直不敢相信,一款止痛药物可以令人上瘾还能刺激体内的激素增加?我还是不太相信。
布朗:这是我止痛药上瘾之前的照片。
雷蒙很满意接过照片,根本就看都没有看,就递过去给法官,然后就到了陪审团的手里。照片中的布朗瘦削、神采奕奕、红光满面、自信满满;现在的他却臃肿至极,脖子消失不见、眼皮下垂严重、失去了笑容,整个人也变得不再自信。
雷蒙:你药物上瘾之后,对你的生活有哪些具体的影响呢?
布朗:深爱着我的女朋友执意要与我分手;公司的老总也不再重视我;身边的朋友因为我发福的身材而疏远我。整个社会都在离弃我、鄙视我。我的生存空间都快要被挤压得一点都不剩,我简直无法呼吸,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生无可恋……
雷蒙:你认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呢?
布朗咬牙切齿地喊着:就是那些该死的止痛药!我服用之前,那些该死的医生还向我保证不会上瘾,结果我上瘾了,他们却让我忍耐一段时间,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上瘾的时候的那种滋味是如何的。他们的这种行为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只顾着销售止痛药却丝毫不顾及病人的健康问题,哪怕明知道他会上瘾仍然无动于衷!我恨透了这些家伙!就是他们毁掉了我的生活!毁掉了我的爱情!
雷蒙:按照你的逻辑,如果没有药物上瘾,你的生活将会很美好。
布朗:是的。
雷蒙:你的女朋友不会跑路。
布朗:是的。
雷蒙:你的上司会器重你,你的工作将会很有前景。
布朗:是的。
雷蒙:如今一切毁于一旦,就是因为药物上瘾使你无法逃离这一切的厄运。
布朗:是的。
雷蒙:很好,我相信公正的法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柏妮此时内心是多么的惆怅,她的处境其实与布朗的也差不多,同样被成瘾药给毁掉了一大半,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控制不在拼命地往下掉,她害怕尴尬,用手挡住了那些泪水。黑泽明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伤口在冒血,发出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但是他毫不在乎,他放任伤口不理,目的就是为了自我惩罚。他与检控官的职位失之交臂,这就是他最大的责任,他根本逃脱不了关系。慢慢的,他也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会摊上这种破事,眼看成功就在眼前,他都能失之交臂。
这一切都被辛波斯卡弗看在眼里,他额头上的伤口只有她会心疼,可是她发现他的眼里只有柏妮,这她可就不可怜他了,心里在暗自骂他:活该!多希望你的伤口腐烂、发脓、长满了蛆,钻烂你的伤口!
杰克法官在提醒她:辩方律师,轮到你交换质询,希望你不要在这里刻意浪费我们的时间。这下子黑泽明才注意到他的妻子正处于分神状态。他不知好歹还幸灾乐祸,带有挑衅的眼神盯着她看。她默默给了他一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