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泽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加州的高等法院里,这里召开了一个关于路德·斯金的死因裁决庭,他以唯一目击证人的身份被传召到死因聆讯庭里。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在网络的世界里寻找到路德·斯金的生平,刚好找到他被枪击的真正原因,他还想着去美国探访该案件的线索,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购买前往美国加州的机票,那一张机票原来已经有人为他安排好。他收到了包裹,上面除了是一张机票之外,还有一份关于加州法院的来信,大致的内容就是希望他出席路德·斯金的死因聆讯,只因为他是唯一目击证人。这下子他就想不明白了,路德·斯金显然是企图改革美国的社会问题而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才被干掉。现在有人除掉了他,美国的旧制度得以保存,他们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非要那么在意路德·斯金的死因领袖结果呢?
这一点,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不了解美国人的逻辑,明明很强大,但是做出的行为却是难以接受。
所谓的死因聆讯他参加过很多次,他还主导过不少的案例,只不过在别的国家这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被盘问的那一个。
美国的死因聆讯与拉丁美洲的不太一样,聆讯会的秩序并不太讲究,这里压根就没有守卫,维持纪律的现象并没有看到。会场很随便,仿佛谁都能进来参观,一些无关人士也能进来看热闹。
吵吵闹闹的氛围构成了聆讯会的表面现象。
议长也没有很在乎乱成一团糟的秩序,他只是做他该做的事情。
黑泽明坐在了一个尴尬的座位,检控专员……他不知道是不是该这样形容,反正每个国家的称呼习惯不一样,他在心里是这样称呼的。
检控专员开始对他进行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检控专员:我们这一次的死因聆讯只是希望了解这个案件的一些具体的细节。所以某些问题听起来可能你会觉得很无聊,说不定在这之前你已经回答过一次,不过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回答我的问题。明白了吧?
黑泽明倒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老大的做事方法是怎么样的。他对着麦克风喊着:我没有问题。
检控专员:案发的那一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加州?
黑泽明:我受到新闻报社的邀请,替他们参加一个记者招待会,采访美国总统一些小问题。在采访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现象,不过很快就过去了。等到忙完一切的事情以后,我就找了一家汽车旅馆住了下来。
检控专员:加州总共有400多家酒店,700多家旅馆,你为什么会选中案发现场的旅馆呢?
黑泽明:我……在寻找更廉价更划算的旅馆,找了很久,终于才找到一家廉价的汽车旅馆,我就住了下来。
检控专员:难道你没有发现汽车旅馆的环境很不友好吗?据我所知,那里充斥着瘾君子以及破产人士,品流很复杂。
黑泽明:你刚才提及到那些人,哪里没有?
检控专员:你为什么要挑选最顶层的位置?
黑泽明:其他房间都住满了!我只能挑选那里!噢!你他妈的!能不能问一下具有深层意义的问题!我不是想责怪你,但是我也是律师,我实在看不习惯你的盘问技巧。
检控专员:请你记住,这里只是死因聆讯会议,没有盘问的说法。你当晚一直没有就寝,为什么?
黑泽明:我在撰写当天采访的稿,有些地方有些材料需要重新整合,这边忙一点,那边又补充一点,就折腾到三更半夜。
检控专员:于是你就走到阳台那边,刚好看到有人趴在那里准备射击。
黑泽明:其实当时我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在射击,周围的环境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我看不清楚他在做什么,直到枪声响起来,我才意识到那一把是枪。
这里,其实他说谎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但是他的确这么做了。
检控专员:你住的房间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天台,而出现在对面天台的杀手枪击了对面汽车旅馆其中一个房间里的人。你看到了杀手但是却认不出他是谁。
黑泽明:是的,我说了,当时的环境很特殊,我真的无法辨认。
检控专员:但是真的有那么凑巧吗?
黑泽明:我不知道你想暗示什么。这里是死因聆讯,我发现你偏离航道了。
检控专员:你跑到美国做采访当然属于出差,那么出差当然可以报销旅社的费用,我没有说错吧?
黑泽明:事实上的确如此,对,没错,全世界都一个样。
检控专员:既然有旅馆费用的报销,你为什么还要挑便宜的汽车旅馆呢?你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黑泽明陷入了思考,最初他的确可以找一家好一点的酒店居住,但是他当时动了歪脑筋,想着住廉价旅馆,报销的时候往高了报,这样就可以套利。当然,这里是聆讯会议,他绝对不可能承认这种行为。
黑泽明: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我再重复一遍,这句话我不会再回答你。
检控专员:你觉得他的死是得罪了哪些人呢?
黑泽明突然变得很严肃:我认为他的死是因为触动了某一部分人的利益。他的演讲生动而充满激情,富有理想状态,如果他坚持下去一定会改变而且摧毁旧制度。然而他却在最后时刻被刺杀!他根本就是社会底层的唯一希望,也是唯一的救世主。怎么会死在一个品流复杂的汽车旅馆里。显然不会是私人恩怨。
检控专员:所以有人知道你目击了枪击案发生的经过吗?
黑泽明:除了加州的联邦警察,没有人知道。
他说完,脑海里就浮现了社长询问他问题的场景,他的大脑顿时就像炸开了锅那样,检控专员的提问倒是使他发现了问题。
检控专员:你事前是否认识死者?
黑泽明:完全不认识。我是后来才在网上搜寻他的资料,并且发现他是一个梦幻般的救世主,犹如昙花一现,随即消逝。
检控专员:你觉得他是死于意外?
黑泽明:枪枪被打中要害,这也算意外?那么林肯总统的死也属于意外了!
检控专员: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你可以离开了。
他带着疑惑离开了加州法院,他找了一个电话亭,打电话给社长,仍然是无法接通,社长再次玩失踪。他走出电话亭,目睹了民众自行组织的哀悼活动,高举着路德·斯金的遗像,在大街上排着队,穿过市道繁忙的街道,那一刻他们的内心再也没有一丝的怒火,他们剩下的只能是哀伤、叹气、迷惘、沮丧。在他们看来,车子是往后开的,天空是灰色的,空气是令人感到窒息的。
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正在毁灭。
他回到拉丁美洲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社长,他找到新闻社,但是没有人知道社长去了哪里。
他回到了家里,利用电脑浏览器的记录再次打开他那晚浏览过的网站,有些报道的内容已经和谐掉。
过了两天,他登上美国的新闻网站,搜索了路德枪击案等关键字,结果只搜索到美国官方新闻的表态消息:路德·斯金的遇害对于美国而言是一种沉重的打击,我们永远不会停止追捕凶手,但是会暂时以意外死亡事件来画上句号。
他虽然对英文的谚语不是很了解,但是从字面意思来看,美国似乎并不在乎该案件的调查。
他认为有必要将社长的可疑举动反映给美国那边,于是他在第二天又买了前往加州的机票,在当天的下午抵达加州机场,他联系了上一次有份参与调查的警官在机场见面。
两人在咖啡厅交谈,聊了几句近期的热点,就再也没有其余的话题。
他正想着说出心中的疑问,对面的警察却在电话中与其他的同僚在讨论别的案件。在他看来,他最关心的案件在对方的眼里倒是成了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警察沟通完了,问他:对了,你说想起一些事情了。
他刚想说,却在外面的街道看到有人在模仿路德·斯金—为什么他能看得出来?因为他看过路德·斯金的演讲视频,老实说,感染力不错,给人添加了一种久违的自信心。
他问着:外面的人怎么玩起了模仿秀?
“他们知道英雄不可能再回来,为了寻求心灵上的慰藉,他们举办了各种悼念路德·斯金的活动,其中就包括了模仿他的演讲风格。还有向政府发出申请,给路德·斯金建立雕像,不仅仅是加州,每一个州都必须有他的雕像。有人追寻他的过去,为他撰写传记,还将他演讲过的内容编辑成一本文集,例如路德·斯金思想之类的。对了,他们还决定将路德·斯金被击毙那天定义为路德·斯金日,而且规定那一天必须全国放假,不得工作。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他们纪念英雄的方式总是如此特别。死了命拥戴,反正就不会承认,万一他们口中的英雄,心中的神并不是原来那个样子呢?“
他皱着眉头:如果真的想为路德·斯金讨回公道,就应该敦促联邦警察认认真真去调查,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算了吧,路德·斯金被谁谋杀了,他们根本就不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问题。他死了,没有人为他们说话,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纪念他只不过是想换个方式告诉加州政府,曾经有那么一个伟大的人那么勇敢而已。”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对真相并不是那么在乎。
“对了,你找我做什么?”
他的眼神变了,本来他还很期待找出路德·斯金被谋杀的真正原因,但是他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关心这件事,他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这一顿我请吧。
“你还会回来加州吗?”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停留了许久,仿佛在思考某些问题。
“东区政府完全崩塌那一天,我会过来。”
他再一次从加州飞回布达拉美宫西区,严格来说,东区的机场已经被政府卖掉,那一块地拿来盖豪华别墅,航空领域只有西区政府保留,东区政府已经放弃。因此东区人如果要坐飞机,只能先申请穿过西区的城市,再到达机场起飞。这样就出现了一个现象,西区人购买机票有折扣,东区反而还要加钱。西区政府将航空的消费强行添加在东区人的肩膀上。就目前来说,暂时没有抱怨的声音。当然,如果他们不再捂着自己的耳朵。
他拖着疲倦又沮丧的身躯回家,在路上他突然突发奇想,回新闻社拿回他采访的那些稿件,做这些事情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是他偏要这样做。他赶去新闻社的时候已经是黑夜,所有人都已经下班,门被锁上,他不可能进得去。不过,他上一次造访新闻社的时候,他已经偷偷拷贝了一把后备钥匙,他习惯了两手准备,这一次也不例外。第一道锁很容易被他解决掉,现在他要找到社长的办公室,偷偷拿回那几篇稿,在他寻找的期间,门口飘过一个黑影,此时的他已经拿到了原件,就在抽屉里,让他觉得诧异的是,寻找的过程中就真的那么顺利。他拿着手里的稿件追了出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在逃离现场,他急了起来,朝黑暗中喊了一声:社长先生!你不用再逃了!他的另外一只手拿着小电筒,发出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后背上。
“果然是你。”
社长转过身来,很镇定地说着:“我回来只不过想检查门锁是否没有问题。问题呢倒是没有,但是却让我看到你在我办公室里偷东西。”
他不慌不忙举起手中的东西:我只是拿回我的稿件,不属于偷盗。
社长依旧淡定:你的稿,我已经给过钱,原则上是属于我的。
他质问着:这些稿件对于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到底想隐藏什么?
社长摇了摇头:我表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你一直在监视我。
社长不服气地嚷着:我监视你?有什么证据?
“那天你是不是问我,是否目睹杀手开枪的经过,还问是否抓到了凶手。“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出在这里。“黑泽明停顿了一会,很严肃地说着:“汽车旅馆枪击案的新闻根本没有在布达拉美宫报道过,你没有去过美国,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唯一的解释是,你去过加州。当时的消息还没有完成传开,你就已经知道,那就说明你出现在汽车旅馆的范围里,至于在哪里,不用我多说了吧?你问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你承诺报销我住宿的费用,无非就是尽量避免让我入住汽车旅馆这种品流复杂的地方,但是事与愿违,我的做事方式往往就是出人意表。我住了进去,碰见了枪击案的发生,你也知道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社长拍了拍手掌:你的假设相当大胆,不过你得小心求证。我看也不必了,因为你没有证据证明我与这件事有关。
黑泽明舔了舔嘴唇:我也知道无法证明你与这件事有关。我可不是侦探,我没有必要追查下去。
“民众估计也没有兴趣知道真相,他们要的只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谁死了,谁活着,他们根本就不关心。”社长不以为然地说着。
“这些稿件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利用价值,可是我仍然坚持回来拿走它们,目的就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想法。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黑泽明将稿纸抛在空中,随后散落了一地。
他回到家,女儿已经睡着,妻子倒卧在沙发上,电视机还在开着,他调到美国的新闻频道,他看了一个小时。有关于路德·斯金遇害的消息完全没有提及到。他的内心不再感到彷徨,更多的反而是释然。
他望着熟睡中的妻子,忍不住吻了过去。
在开庭审理之前,外界就已经有新闻在报道:
马尼拉为白人妻子建立了墓碑,还为她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这一个看似小小的举动显然影响了公众对马尼拉的既定形象,认为他是一个深爱着妻子的男人。当然,类似这样的消息是传不到陪审员的耳中,他们一直与世隔绝,消息来源基本被封锁,因此不会影响陪审员对该案件的观感。他们对案件的了解只局限于在法庭上听到的供词以及律师的陈述。
其余的再也接触不到。
不知不觉,马尼拉的杀妻案已经拖了很长的时间,陪审员深陷其中,又不得中途退出,他们只希望该案件尽快完结,这样他们就能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