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了法庭。
丽塔·赛德尔: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黑泽明看着其他的律师,他们纷纷朝他点了点头,施以鼓励的目光,他默默地摇了摇头表示抗拒,阿瑟递了一份文件过去给他,他看了一会,顿时就有了信心。
黑泽明:请问你的心理诊所经营了多久?
加特:9年零6个月。
黑泽明:你的病人多半是哪种类型的?
加特:当然是心理出现问题那一类,难道是癌症患者?
黑泽明:不好意思,或许我应该换一个方式。在你所有的患者里,有没有一位病人是男性呢?
加特:没有。
黑泽明:为什么没有。
加特:男性的心理承受能力较为坚强,一旦坚强自然就不会太容易出问题,既然没有出问题,他们自然也不必求助于心理医生。
黑泽明:难道真的就那么简单吗?你开一家心理诊所,开了9年,一个男性的病人都没有,或许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男性的抗压能力很坚强,但是基于或然率的问题的考虑,难道真的一个案例也没有吗?我忠于统计学,我不相信有百分百的情况。你接触不到男性患者,除了是他们自身比较坚强之外,会不会是你的诊所外面专门贴了温馨提示:只招待女性客户;男性请自觉离开呢?
加特还想狡辩,黑泽明先发制人,拿出了一张现场的照片,展示给她:这一张照片呢就是在你诊所的门口拍下来的,你在这里工作了9年,你不可能认不出来吧?
加特:没错,那的确是我的诊所。
黑泽明将照片交至法官的手里。
隔了一会,他恢复了盘问。
黑泽明:请问你为什么要贴这样的一张告示呢?
加特:没有特别的原因。纯粹是我认为,男性群体较为狡猾,擅长花言巧语,极尽欺骗他人之能事。我跟他们交谈,他们从来不肯说真心话,一个谎言又接着另外一个谎言,总之就是不肯跟你说真心话。好勇斗狠,不择手段,自我为中心,从不顾及他人感受。
黑泽明:看你的样子好像有很深的感触,身为一个男人,我很抱歉。但是根据你心理诊所的客户档案记录,你的客户根本就没有一个男性,你刚才的那些感受是怎么一回事呢?
加特:恋爱经历。
黑泽明:原来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奇女子。你是否承认你很憎恨男性,任何一位男性的物体你都极其讨厌。
加特:我没有。
黑泽明:我这里有一份报告可以证明你参加了女权主义的所有组织活动,包括反堕胎法,女性待遇的提高法案,女性的合法福利等等……
加特:参加一个组织罢了,我同样也加入了天主教,常常去教会,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黑泽明:如果只是加入某个组织,当然不能证明什么。你想加入哪些团体是你的自由选择权利,我们无权干涉。但是我也找到了你在聊天室或者是公开场合都不止一次很偏激地抨击男性占据了大部分的福利与令人向往的工作岗位,还是那种逢男性生物就一定会高呼反对的极端分子。我这里有很多现场的照片,包括你参加了反对男权的游行示威、在发生冲突的时候袭击无辜的男性路人、阉割雄性动物……你眼前能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不过我看你也没有兴趣知道的。到了这里,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对男性有着普遍的怨恨,而且是很有意见的那种。
加特:是又怎么样!我加入了女权组织,当然就是不服气男性占据了社会的大部分资源又好吃懒做。
黑泽明:你攻击男性都已经是无差别攻击,只要是个男人,你都能找到新奇的角度去攻击他,诋毁他!你是那么极端的一个人,你凭什么让陪审员相信你对我当事人的指控不是一种心理发泄的满足!
加特:我没有说谎!我也没有特别针对他!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绝对没有偏激的成分在里面。
黑泽明:你是否反对男性参选议员?
加特:是的。
黑泽明:你是否反对男性参选总统?
加特:是的。
黑泽明:你是否反对法官的席位被男性大量占据着?
加特:是的,
法庭里顿时响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当然其中以男性的笑声为主。
加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黑泽明面向陪审员: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证人本身就是对男性有很严重的偏见,一个如此极端的人所提供的供词是否值得信任呢?我相信你们会有自己的想法。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海伦低声嘀咕着:这下好了,不仅参合了种族歧视的因素,还要混进女权运动作为调剂品是吧。
丽塔·赛德尔:今天的庭审到此为止。
隔了一天,阿瑟向法院申请,将妮可·赫曼的遗体交由其家属处理,例如安排安葬等事宜,起初法院是拒绝了他的申请,他连续尝试了五次,仍然失败了;但是到了第七次以后,他的申请成功了。
妮可的遗体让其家属安葬在马列墓园,由牧师诵念致辞,随后安葬。
一块新的石碑,上面贴了妮可生前的照片。
妮可的家属还很感谢阿瑟的帮助,纷纷与他拥抱着。
这一情况传到了海伦的耳中,她感到很困惑,马尼拉的照片粘贴在墙上,通常这个位置是放置重点要对付的人物的照片,近期最热门的案件就是马尼拉杀妻案,他的照片自然会贴在那里。她看着照片,半天说不出话来。
岚伽俐站在她身后说着:整天对着一个黑鬼的照片,你不怕做噩梦?
她很冷漠地嚷着:小心你的措辞。让别人听见反过来控告你种族歧视,到时候连你也失去做检控的资格。
“我觉得无所谓。“他坐在桌子上:“每个人内心都有种族歧视的想法,只不过他没有表达出来罢了。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挺苦恼的。”
“我收到消息,辩方律师申请将妮可的遗体下葬到墓园里。“她也重新回到座位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想点燃又想放弃,无奈地说着:这肯定是马尼拉的主意,他到底想做什么呢?讨好受害者的家属?我感觉也没有必要吧?他的社会地位全是妻子给他带来的,与其他人无关。
他脑袋一歪,突然认真起来:谁知道呢?有钱人多半是个怪物。
“我们逐渐失去主动权了。”她捂着脸,看上去很沮丧。
“亲爱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控方证人多了去了,那个家伙肯定逃不掉。“他说着说着,不禁又担心起来了:不过……辩方的律师团队确实不一般,总能见一招拆一招,着实让人感到心烦。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名单:你看,辩方的证人名单就没有几个。也就是说,当我们传召完所有的证人以后,辩方几乎就可以结案陈词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辩方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如此淡定。
“到目前为止,我们传召了几个证人?“
“6-8个吧,看上去没有多大帮助,但是很能说明问题。”
他鼓励着她:我们还有机会,别灰心。
黑泽明从黑夜中苏醒,恍恍惚惚之间仿佛听到了步枪的声音以及子弹跌落地上发出摩擦的声响,听起来很清脆,他坐直了身子,完全睁不开眼睛,但是大脑已经在寻找发出声音的根源。有一件事他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虽然不是过了很久,但是他仍然有印象,至少能唤醒曾经沉睡的记忆。要找到问题的根源,首先他要寻找一个人的信息,他在电脑的网页上搜寻路德·斯金的个人资料,果然在最上面的网页上就有他的资料登记,还有照片以及他的生平。
他通过将照片逐渐放大,确认照片中的人就是那天死在汽车旅馆里的黑人。他被带回警局之前,他特意去了发生枪击案的现场观察过,开枪的杀手枪法比较准,几乎是打中了要害,第一枪打中了心脏,第二枪才是爆头。在美国那边的服务器,他还能搜寻到现场照片到拍摄,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美国那边的民众似乎对加州的枪击案压根就不关心,新闻的确有报道,但根本就没有人评论,热度本身还很低。他上了美国的官方新闻网站,最引人注目,关注度最高的反而是德州的反堕胎法案事件。他的手指压在触控板上往下滑。
“近日在德州的女权委员会发起了一项反对《禁止堕胎法案》的大型游行活动。在1993年,德州通过了法案《堕胎法案》德州第8号参议院法案,德州的法律严重禁止在检测到婴儿的心脏活动后堕胎,因此被称为德州心跳法案。该法案适用于所有女性,包括因强奸与乱伦受孕的女性,为了监督法案的实行还设立了有奖起诉机制,鼓励美国公民互相检举起诉,如果司机载着孕妇去堕胎,司机将会面临法院的起诉,包括孕妇的家人,也包括负责堕胎手术的医生与护士。检举人可获得最高一万美金的奖励,外加律师费都由当事人女性支付。德州的州长兴高采烈在公开场合宣布,该项法案终于得以通过,得益于名人政客的支持与推动,副州长也表示赞同该项法案:“我们永远捍卫生命权,这是里程碑式的胜利。”德州反堕胎组织甚至建立了专门的网站,名为监督者,鼓励他人举报堕胎者。该网站的负责人称“反堕胎并非针对女性,而是针对从堕胎中谋取利益的人,然而网站刚刚建立起来就遭到抗议者的围攻,输入了大量虚假、并不存在的虚假信息导致了网站的瘫痪,不得不转移域名。根据1998年的统计,有高达85%的女性寻求堕胎的女性,至少已怀孕六周,换句话说,绝大多数的女性都无法自主决定堕胎了。在1994年8月31号生效的前一天,德州医院涌入了上百名的堕胎患者,无数的患者甚至跑到其他的州去求助,堪萨斯州威其托诊所的主任,阿什利布林克说,周三诊所电话响个不停,大量的电话来自德州,他不明白,究竟德州发生了什么事情。俄克拉荷马城信托妇女诊所的主任利贝卡说,过去两天里预约的人数达到了80多个,是平时的两倍,其中有3/2来自德州。病人在屋内哭,医生在屋外哭,害怕法案生效那天的到来。把他们团团包围的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反堕胎人士。在法案生效以后,德州的堕胎诊所全部倒闭了,其他州被迫接收那些怀孕但是又不能生下来的女性。之后出逃德州的女性越来越多,她们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生育自由权利被剥夺,于是她们决定自行组织反对《反堕胎法案》的队伍,与德州政府进行对抗。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德州政府取消了监督、检举堕胎的法例,反堕胎法案其实算是失败,暂时废除了该法案。但是到了2023年的某一天,《反堕胎法案》又再次死灰复燃,有部分群体支持该法案,在德州引起了轩然大波。而刚刚获得连任资格的总统却公开表示,反对《反堕胎法案》并且竭力为德州女性争取合法的堕胎自由,同时鼓励性生活,主张探索未知领域。然而反堕胎法案再次生效以后,女性组织举行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在德州奥斯丁国会大厦,抗议者举着牌子说,我的身体属于我自己,让你们的狗屁法律远离我们的子宫!堕胎也是一种可以选择的健康权利。其他的抗议口号还有堕胎是拯救不幸的生命。”
他算是看出来了,总统之所以支持堕胎,无非就是想获得德州的支持,尤其是女权组织的支持,那自然是政治上的一个重要筹码。果不其然,女性对总统的支持度有明显的上升。然而《反堕胎法案》却进一步引起美国社会在某一种程度上的撕裂。随着女性的示威行动,演变成联邦与州的对战,眼看就要一触即发。他意识到美国的社会问题可能会影响到其他国家。
这时候他管不了那么多,他重新回到被枪击的男人的有关报道上面。
首先,新闻本身就有点问题,对汽车旅馆的枪击案的报道压根就是轻描淡写,没有提及到可疑的现场,没有敦促有关部门调查,就做了个陈述性的报道,整篇报道加起来还没有一篇广告推文的字数多。而且他还发现,网站对该新闻的浏览实行了限制,就好像一篇报道,一天限制只能400个人浏览,超过400个人,上面的浏览次数就会自动变为零。这也就是为什么该新闻不会成为热门讨论话题的原因之一。浏览的数量根本就不会增长,不增长就无法进入大众的视野里也就意味着,知道该新闻存在的民众有限。最后一个惊人的发现是,他发现评论区的数量一条也没有,但是有浏览的次数却没有评论。那不可能的,这种现象是最诡异的。他使用了网页上的插件,该插件可以匹配到曾经被删除过的消息记录。结果他就在评论区里找到曾经被删除过的迹象,看来管理员处理过一些数据问题,所以评论区看起来才会那么和谐。
他发现美国这个国家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接着他继续查看路德·斯金的生前经历。从有限的资料显示来看,路德·斯金在黑人之中也算是一名领袖了。他带领黑人争取合法权益,使用最温和最和平的方式游行示威,一切都井然有序,不扰乱社会秩序,采用和平的演讲方式为黑人发声。网页上有很多张他在现场演讲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拍摄的照片是黑白照,他本人也是黑人,所以看起来就像是遗照那样。在他遭遇枪击之前,他曾经向国会申请过民权法案,从当时的社会环境来看,很多人都在支持他,甚至视他为平民领袖,还打算为他建立雕像。或许有人感觉到来自他的威胁,于是关于他的私生活混乱,滥交、嗑药等丑闻就层出不穷了。所有的负面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铺天盖地而来,而最后也证实了他的私生活的确很混乱。然而他却勇敢地站出来承认错误,虔诚地请求群众原谅他的过失。最后的结果就是群众接受了他的错误,他重新获得了信任,并且加快在各个州的演讲—关于民权法案对社会的改变,一切事情都变得可期待。在他被枪击的那天的行程,上面写得很清楚,他的州演讲最后一个站是得州,而加州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他刚好做完加州的演讲,就在汽车旅馆休息,没想到就是那天晚上,他的生命就在加州永远地消逝。
一位英雄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魅力就斯死在了上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