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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处于下风

2021-08-29发布 5117字

夜深人静,辛波斯卡弗独自待在新设计的书房里。本来书房的设计就是黑泽明构思出来的,但是在动工装修的时候,他就失踪了,现在书房已经弄好,房子里的所有书籍全部都搬进了书房里,他却有家归不得,当然,他不见得还会回来。她一个晚上都睡不着,扔下珍妮特一个人在床上,独自跑到书房里思考重要的问题。

在桌子上还放着一顶律师的假发,明天上法庭,她就要戴上假发,在法庭上为舒尔辩护,当然还有与自己的丈夫打对台,针锋相对,那才是最刺激的事情。在临敌对阵的前夕,她心里仍然有所犹豫,一方面她在法庭上的角色是绝对要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但是另一方面她的对手又是自己的丈夫。她担心如果用尽全力,很容易导致本来关系就已经很紧张的两人会更加恶化下去。她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然而他是检控官,她是辩护律师,两人的立场显然不同,在所难免。

最让她生气的是他的态度,一言不合就玩失踪了,出来了也没有找她,而且还还故意躲着她,直到终于无法躲避的时候,他们俩终于见面,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想要解释的想法,更没有做出一副很想念她的样子,反而说话还阴阳怪气。她不能容忍他那么嚣张的态度,她决定不让他好过,既然他那么喜欢做检控官,那么她就要让他知道,与她打官司,绝对不是一件轻松而且快乐的事情。

皇家中央刑事法庭

她很早就到了,其助手在准备着待会上庭要用到的资料,一开始她的注意力并不全在案件上面,她一直注意着黑泽明出现的时间。

在所有人差不多到齐的时候,他才出现,匆匆忙忙的样子很让法官嫌弃。

负责该案件的法官是丽塔·赛德尔,他是终身制大法官,普通案件轮不到他来审理,可见舒尔德起诉案件是多么的轰动以及瞩目。

15位陪审员,比普通的案件还多了三个,分别是从不同的职业以及种族中挑选出来。

在气氛异常严肃的时刻,他还在与其助手在讨论欧洲杯的赛事,讨论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像俄语,但是又不太像。

书记员:案件编号0020210702900,舒尔毒品案件。被告人西歌德里·舒尔被起诉于2015-2021年期间,曾经多次参与制造毒品、贩卖、市面流通以及诱使他人吸毒。案情摘要:在2021年的8月,警方接获线报,充分掌握了被告人有份参与贩毒以及制造毒品的资料与情报。随后警方在被告人企图逃离到外国之前将其逮捕。

丽塔·赛德尔法官对着陪审员说了些温馨提示的话语:

“各位陪审员,按照你们刚才的宣誓,你们将严格依据法庭上的供词与证供进行审批,必须摒弃对该案件的任何成见,排除一切杂念,本法庭上所发生的一切除外。”

丽塔·赛德尔法官:被告,你是否承认所有的控罪?

辛波斯卡弗很虔诚地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否认所有的控罪。

黑泽明也跟着站了起来:各位陪审员,西歌德里·舒尔先生被指控参与制造与贩卖毒品,对此指控,他的代表律师坚称他是无辜的,现在要请你们在听取证词后作出判断,裁决他有罪还是无罪。那么在此之前,我要为你们陈述该案件的具体情况。

“被告人西歌德里·舒尔是一名众所周知的毒贩,值得注意的是,他并非普通的毒贩,根据警方的资料显示,他暗中操控了整个拉丁美洲98%的毒品市场。不管是制造毒品的工厂还是贩卖毒品的流程,他都有份参与。然而可惜的是,警方一直以来都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起诉他,原因很简单,他做事很谨慎,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于是警方只好派出了卧底探员潜伏在他身边,博取他的信任,接近他,目的就是要搜集关于他贩毒的证据。在控方的证人里,有负责该次卧底行动的高级督察约翰逊·威尔先生还有负责卧底行动的马克·阿瑟先生。当然还有很多指控性的证据可以足以证明被告人是一位恶迹昭彰的毒贩,他散播大量的毒品到世界的每一处角落,毒害了不少人的家庭,摧残了多少人的意志与健康。毒品泛滥就像一颗计时炸弹那样,随时会摧毁社会的原生秩序。我们不应该纵容一个大量生产毒品的疑犯,那样会为健康的社会埋下难以想象的灾难。我需要你们,你们的认同感对该案件有着一定程度的帮助,你们对事实的认定很重要!谢谢。”

辛波斯卡弗嘴角疯狂上扬,轻轻拉着律师袍的衣角,站了起来:

“我的当事人绝对是一个正当商人,他从事的贸易是绝对合法。我不认为他带着家人去到国外看医生是逃脱的行为,每个人都有他的自由,我们不能轻易干预他人自由,更不能违背他人意志。一个所谓的卧底行动根本就是一场闹剧,我可以很肯定,控方的起诉只不过多此一举,当然既然控方提出了起诉,那么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他们的办事方法。我很期待控方对我当事人作出的指控是否存在;否则我将会代表我的当事人投诉律政司的草率行为,严重妨碍了我当事人看医生的最好时机。我没有别的话要说。”

阿瑟就坐在众人的坐席里,他当卧底当了那么多年,很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只好混迹在人群中。刚才听到了黑泽明的开庭陈述,他简直是深有同感,要不然他也不会贸贸然违背上司的意愿,不顾全盘计划,不惜走捷径也要逮捕舒尔。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约翰逊·威尔高级督察出庭作证。

丽塔·赛德尔:本席同意。

威尔穿着一身笔挺的职业装,从容不迫地走进了法庭的证人栏里,在新规定的要求下,他也要以上帝的名义宣誓:

“我向万能的上帝起誓,我提供的证词,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黑泽明:请问你是否认识本案的被告呢?

威尔:认识。他是一名毒贩,大庄家,控制了大部分的毒品市场。

黑泽明:扣帽子谁都会。问题是,你是否有证据证明你所陈述的就是事实呢?

威尔:我跟了他的案件很多年,一直找不到证据抓他,我没有办法,所以我决定派里卧底探员潜伏在他身边,搜寻他的罪证。

黑泽明:你说的卧底,究竟进行了多长时间?

威尔:8年了。

黑泽明:你是不是绝对信任你的下属。

威尔:当然。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辛波斯卡弗:根据你的工作报告显示,你的计划是等到我当事人进行毒品交易的时候再采取行动进行抓捕。而根据警方的行动报告里提及到,他们之所以展开抓捕行动,是因为有人向他们提供了我当事人的犯罪证据。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威尔:当然是我的卧底探员,是我派他混进去的,掌握最多犯罪证据的人也只有他了。

辛波斯卡弗:但是你的卧底探员似乎没有依照你的计划行动,反而是自作主张,在行动之前完全没有知会过你,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威尔:年轻人嘛,总会有冲动的时候,常常会自作主张。我觉得没有问题。

辛波斯卡弗:但是在你的工作日志里,你时不时抱怨你的卧底探员感情用事,故意拖延时间,迟迟不肯上交你需要的情报,你甚至怀疑他想变节。在日志的最后一页内容里,你很显然对他产生了不信任的态度。

威尔为此辩解:工作日志本来就是这样,很容易夹带私人感情在里面。由于这个案件迟迟没有侦破,用了不少政府的支出,但是整个行动却依旧停滞不前,我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在日志里宣泄情绪。其实我任何时候都很信任他,他已经卧底过很长的时间,付出了很多精神上的消耗以及耐性,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怀疑他。

辛波斯卡弗:但是他完全背弃你的工作计划。

威尔:工作计划是死的,人是灵活的,会变通总是好事。

辛波斯卡弗: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有没有向你提出过放弃卧底行动?

威尔:我相信任何一个卧底警察都产生过放弃的念头。你不明白他们的精神世界,明明是好人却披着坏人的狼皮,每天做着违背良心的事情,对着镜子做戏,游走在黑白之间,自我欺骗,还要面对着随时会被人拆穿身份的可能,危险性极高,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长期处于孤独的状态。要是默默无闻地做卧底,一句怨言,一丝怀疑都没有,那才是不正常。

辛波斯卡弗还想说话,但是威尔却显德很激动: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我一个,也只有我会听他埋怨,我绝对信任我的下属,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辛波斯卡弗:在你的工作计划里,卧底行动要负责的是什么事情?

威尔:找到制造毒品工厂的位置、铲除上游供应链的所在、找到背后的金主、侦破所有贩毒的窝点,抓捕所有的相关人员。

辛波斯卡弗:那么到目前为止,你觉得你的工作计划成功了吗?

威尔:人已经抓到了,不就在那里。

辛波斯卡弗:其余的呢?

威尔:没有。

辛波斯卡弗:完全没有?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第一次庭审就这样结束了,暂时掩盖了故事的发展,但是在法庭上所发生的一切竟然让人恐慌不安,尤其是阿瑟,他从来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上司会不信任他。

人潮逐渐散去,阿瑟也低着头,很低调地离开刑事法庭,他之所以走路那么谨慎,是因为他担心舒尔会趁机报复他,或许在他出庭作证之前他会死于非命。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他不用到了法庭再与舒尔见面,曾经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在那些孤寂的岁月里,他与舒尔也算是忧患相随,尽管他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是警察的身份,但是他也难免会产生迷惘的意识。在证人保护组的护送下,他很安全地被运送回安全屋。

安全屋是警方用来保护重要证人的地方,属于征用物业,就算是聘请了私家侦探也很难查到的地方,况且这里至少有12个警察执勤,就算是杀人灭口,也不至于那么容易。他到了安全屋还不到一个小时,他的上司就出现了。威尔的脸色可不太好,因为今天在法庭上辩方律师所说的那些话,阿瑟肯定是听得很清楚,威尔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恶化两人之间的关系,案件还没完结,他有必要维护两人之间的信任。

阿瑟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发现阿瑟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那副信任的表情已然消失。

他假装轻松地说着:我担心有人要伤害你,所以提前来看看,确保没事发生就行。

阿瑟翘起二郎腿,很严肃地质问着:别在我面前演戏,我们都是男人,你瞒不了我的。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你很想向我解释,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仿佛心事重重,但又带着敬佩的口吻:辛波斯卡弗真不愧是声名显赫的大律师,今天她在法庭上的表现真的可圈可点,三四句话就引发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危机。

阿瑟嘀嘀咕咕地嚷着:信任危机不是一瞬间爆发的,而是日积月累。

他还想否认:事情不是这样的。

阿瑟哭笑不得:你可能是没有想到,辩方律师居然连你的工作日志都能接触到吧?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她,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已经产生了怀疑。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很专业,为你提供了那么多的情报,为你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潜伏在一个贩毒集团里。可是你却因为我迟迟不能交出那些证据,你就怀疑我?

他有些沉不住气了:你私自行动!我都还没批评你!

阿瑟还想争吵不休,但是他主动要求停战:停!现阶段我不想跟你吵,等到这个案件完结了,我们再讨论对与错的问题,可好?

他没有回应,但很显然,他仍然对上司的不信任而耿耿于怀。对于为了公义而摧毁本来拥有的美好事物是否是正确的呢?他无法更好解释心中的困惑。

第二天,黑泽明在办公室里与其他的律师商量对策。

有人提出,辩方律师摆明是挑动警队里的矛盾转移视线,以攻击管理层疏忽大意的手法来误导陪审员,他们担心,就算拥有再多的证据,也不一定能让舒尔入罪。

黑泽明是最为困惑的,那天的庭审,他就像一个低能儿那样,完全接不住辛波斯卡弗的持续发招。

詹斯出现了,他很有礼貌敲了三下门,而且是很重的音调,很显然那是在刻意告诉有份参与此案的律师,要求他们回避三舍。其余的律师也很知趣,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办公室。

詹斯不怀好意地问着:你昨天似乎处于下风。

黑泽明很不服气:所以你特意跑来嘲讽我?

詹斯表示否定,并且解释着:我呢,跟威尔谈论过这个案件的问题。我们谈了很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现阶段就算我们可以让舒尔入罪,判他死刑,也于事无补。舒尔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人物,他背后肯定还有金主,包括制毒工厂的设备、其余的庄家,他们在哪呢?他们是谁呢?这些问题很重要。所以我们希望你去跟辩方律师沟通,如果舒尔愿意做污点证人,供出所有供应链的关键人物还有制毒工厂的位置,律政司可以考虑撤销对他的控诉。

黑泽明好奇地问着:为什么是我?

詹斯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她是你的妻子,容易商量。

黑泽明还是很困惑:他也是毒贩,难道你们可以轻易放过他?

詹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谁是毒贩很重要吗?谁会判刑我们会关心吗?我们根本就不关心这些,我们只是希望彻底捣破这个国际的贩毒集团,揪出幕后的金主,铲除整条供应链。要是做不到这些,卧底计划可以说是相当失败了。

黑泽明表示:可是……她不一定会听我的。

詹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稍微温柔一点,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在拘留所里,舒尔过得比较舒服,因为牢房里有一半是以前为他卖命的,他看到了旧下属就好像看到了老朋友那样,他的生活并不会孤独。他常常与以前的下属聊天,了解了他们的情况,还跟他们描述了外面世界的变化。当然,他只是一个商人,能够做到的只是利益交换,他也希望从他们的口中套取某些他并不知道的情报。

很快,他就从他们提供的消息里了解到一件事,那可是天大的行动,他不禁感到惆怅,他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于是他收买了拘留所的警察,靠着警察的帮忙,实施了他的计划。他不知道算不算救赎,也许不算,但那已经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