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战败的日子其实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战败的伤痛需要平复,战后的日子似乎过得并不算很压抑,宵禁的制度暂时取消,关闭多日的商店得以重新营业,物价出现下降的迹象,但依旧供不应求。一部分的年轻人从战场上退回来,个性不再乖张,反而是追求自由自在,旨在享受的价值观。只是一个星期,大街小巷开了30家酒馆、15家酒吧还有10家同性恋酒吧。东区人的精神生活开始变得糜烂,他们沉醉于载歌载舞的夜晚,哼唱老歌曲,伴奏古典音乐,拉小提琴,跳拉丁舞。其中有6家酒馆是日本人开的,清酒比较受欢迎,还有一些小食与面包也是很受欢迎的食物。源源不断的音乐仿佛在鼓励与提示他们,不能停下来,必须要继续跳舞继续奏乐,否则你就要被灭亡。
黑泽明过去的个性变得不见踪影,他玩世不恭的性格已然消失。他就像双面人那样,白天是义正严辞的检控官,抱打不平,惩罚罪犯;到了夜晚他又变得格外伤感,有家归不得,有妻子无法相见,只能徘徊在酒馆里,要了几个小菜,但压根就没有吃,心思全在古典音乐上。
柏妮特意跑到东区寻找黑泽明,她打听到他到了夜晚肯定会在酒馆里消磨时光,没想到她果然找到了他。
他很快就认出了面前的警察,但是没有什么反应,而是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欣赏着音乐。
她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坐姿就像日本人那样,酒馆里的客人与服务生全是亚洲人的脸庞,她不明白,为什么亚洲人会跑到拉丁美洲,而且看他们的样子还很快乐。
他突然问了句:怎么样?古典音乐不错吧?这里的演奏家不错的,现场的演奏水平毫不逊色于欧洲佬。
她看着欢呼雀跃的大众青年,不禁有些担忧:奇怪,他们不是战败了吗?为什么还能那么开心?
他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给她倒酒,之后他的眼睛往上面的阁楼瞥了一眼:你听听他们的歌声,充满了愤怒与怨气还有不甘心。其实他们怎么会不明白已经战败的事实,只不过他们不肯认输,不愿意面对现实,非要笑到最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发动战争以为可以改变现状,没想到最后还被打回原型。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在阁楼上自杀,你很快就会习惯听着歌声,听着听着就会传出枪声,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有人被抬出来。
她摇了摇头,很想笑,但是觉得这是很严肃的话题,她不应该展露笑容,刚想说不相信的那一瞬间,阁楼上就传来了刺耳的枪声,隔了几秒钟后,又传来同样的声音。她显然被吓到了,但是酒馆里的人却丝毫不觉得奇怪,他们已经相当麻木,亚洲人与欧洲人在跳舞,假装若无其事地讨论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还是一副津津有味的表情。
很快,有人从阁楼上抬了一副尸体下来。
她认真观察着阁楼的情况,隔了许久都没有反应,她好奇地问着:奇怪了,明明有两次枪声,为什么只有一副尸体呢?
他不为所动地回答着:这个……可能是一个人开枪自杀,总共开了两枪吧。
她感到很惊讶:开枪自杀还要开两枪,这得有多绝望。
他的语气很平静:更绝望的情况估计还在后面。很显然你是第一次来酒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来喝酒的,而且还特意挑选在我面前坐下。你找我有事?
她犹豫了一会,很谨慎地压低着声音:要是我想提出一个建议,你会不会听?
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着,问了句:那个警察谋杀妓女的案件?关于这件事?
她点了点头:如果他愿意承认误杀,律政司有没有可能让他轻判,最起码不用判死刑。
他拿出一包香烟,用眼神询问她:是否介意我吸烟?
她以微笑回答,他掏出香烟,叼在嘴里,眯着眼睛点燃了烟草,零星的火苗在空气中呈现,他吸了一口,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烟圈,皱着眉头: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你。我得问过詹斯才行。还有,你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要求?
她深呼吸着,咬了咬嘴唇:我不想看着他走歪路。
他好奇地问着: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走歪路?
她纠正着:不是我觉得他会走歪路,而是我觉得他的律师会带领他走歪路。
他问着:有区别吗?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区别可大了,他不想走歪路,可是受到诱惑可就难说了。
他的食指与中指夹着香烟,还挺高兴地说着:“你的感觉果然很敏锐,第一次庭审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这种感觉。辩方律师的确很会抗辩,而且很擅长转移注意力。如果持续这样下去,风向很有可能会改变。
她很苦恼,很用力地拍着桌子:他是我心中的好警察,其形象就像一个英雄那样!我不想看到他走歪路,前途尽毁。他是无辜的,但是如果他企图耍小聪明,我宁愿他承认误杀或者坐牢。
他的香烟其实已经差不多燃烧殆尽:看起来,你好像还知道一些内幕消息,是否介意分享呢?
她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随后认真地说着:“我看出来了,你还是想套我的信息是吧?”
他摇了摇头:你想帮他,就必须给我说实话。
她很坚决地推辞了:我虽然不算很聪明,但是也不至于是一个笨蛋,把对方的信息全部泄露给你听,那样等于直接害死他。
他感到无所谓:既然你有所保留,我也不勉强。就让审讯继续下去吧,我也相信他是一个正直的警察,我倒是要看看辩方律师会使那些招式是我从来没有使用过的。
她不禁感到生气:慢着,你当这是一场游戏?
他懒得解释:随便你怎么说。不谈公事,我们就好好欣赏日本人演奏的古典音乐吧。
一阵激情澎拜的音乐响了起来,他们俩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该音乐的类型: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在这种绝望的时刻演奏命运交响曲不会很奇怪吗?”
“怎么会,那样恰巧演示了生命从开始到成长再到结束的一个过程,很符合主题。”
“噢……真令人懊恼!我讨厌战争!”
“亲爱的,没有人喜欢战争,除了军火商。”
东区战败,在犹太州的汉金饭店签署了《犹太条约》
该条约的内容有200多条款项,100多条小项,还有50多条附带款项。其中就包括了,东区必须赔偿西区3亿美金的战争赔款还有15吨黄金;割让20座城市的使用权,还有种植土壤300平方,另外还要肩负西区伤病员的医疗费用。同时开放港口,设置零关税,限制其武器发展还有海军的人数,陆军裁员20万人,每个月的军费开支不得超过30万美元,取消军事学校的教育计划,禁止发展军事。赔偿金对于东区而言已经是极度耻辱,还被限制发展,还要掠夺黄金。这自然不能忍,东区政府的代表在饭店签署条约之后,回到东区的范围里,立马被当成了国家的背叛者,遭到市民的剧烈反对,他的家被焚烧殆尽,家人半夜被殴打致死。反对的声音一下子在国内高涨起来,反西区的声音愈演愈激烈,甚至派出了代表表示了立场:要撕毁条约,否则不惜一切代价再一次发动战争,哪怕是玉石俱焚,也要同归于尽。
最初,西区的政府全然不当一回事,东区的市民高举旗帜反对不平等待遇,明明是同一个国家,为什么要压迫已经战败的可怜士兵。游行活动在东区向来是不被允许,然而政府方面已经失控,为了《犹太条约》而大伤脑筋,一时之间也无法顾及普通市民的游行现象。东区的市民们没有政府管制,活像脱了僵的野马那样,直接冲过西区的边境,大肆破坏华丽的商店,拆毁教堂,赶走神父,殴打修女,在公路上燃烧公共汽车,用堡垒堆积在马路上,导致了车辆无法前进,马路上的交通一片混乱,警察们跳出来执法,还被殴打,枪支被夺去,子弹横飞,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土制炸弹随处可见,电线杆被砍断,线路遭到破坏,信号截断,原本欣欣向荣的西区顿时变成了一个无人管制的人间炼狱。热心市民很快就占领了西区的一个重要的城市,要求与政府谈判,否则一个小时会炸掉一个区域,直到他们愿意出来谈判为止。
烽烟四起,约翰逊很冷静地阅读报纸,喝着咖啡,桌面上还放了好几片吐司。
他的助手每隔半个小时就跑进来报道一趟:我的上司!那群暴徒已经占领了一整个城市,原住民已经纷纷被赶走,我们的士兵大量伤亡,失踪人口不计其数,居民被笼罩在一片绝望的沼泽中。
他摇了摇头,指着脑袋:我在思考问题,你没有必要跑来向我报道。
“可是如果再持续下去,我们将会损失惨重。”
“让他们闹吧,他们闹过了,心里痛快了自然就会撤退。不用担心,他们只不过是赶走原住民之后的一盘散沙罢了。你越是把他们当作一回事,他们就越是得意洋洋。”
“可是……”
“不用说那么多了,你退下吧。我明天还要发布国情咨询呢。”
在西区造成的破坏导致了国际社会的舆论一片倒,有的国家指责东区的市民太过于残暴,表面是维护国家的利益其实就是趁机会掠夺财物,他们很肯定,在西区损失的财物肯定在他们的身上能够凑巧找回来;有的国家则指出西区强迫东区签订的《犹太条约》太过于苛刻,而且不合情理,更不符合国际法的标准,此次的灾难就是因为不平等条约引起的。因此他们呼吁两国政府可以再一次坐下来谈判,修改条约,顺便修补两国之间的关系。毕竟时代需要发展,相互仇视并不能带来和平,短暂的破坏只会蔓延痛苦与灾难,永久的贸易才是发展的最佳道路。然而,两国的政府均没有发出声音,既没有反对,但是也没有同意,他们眼睁睁看着混乱的景象在西区不断地蔓延开来,也不为所动。
一时之间,国际上的所有纠纷与矛盾都被暂时转移到拉丁美洲的暴动方面了。新闻媒体每天都在报道拉丁美洲的惨况,每当失业率飙升的时候,总有人抱怨,然而每当有人在抱怨的时候,就会有人刻意提醒他:这个我就要跟你说个事情,布达拉美宫的伤亡人数已经达到2万人了……
莫里亚最近的身体不是特别的好,她的左腿貌似出了问题,疼痛而且无力支撑,作为分裂出来的人格,莫里亚当然感觉不到疼痛的折磨,但是无力支撑倒是使她很苦恼,她去了医院检查,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挂着听诊器,用木槌敲了敲她的左腿,测试她的膝跳反应,然而她的左脚压根就没有动静,无论医生敲了多少次,她的脚依旧陷入死寂。医生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无奈地说着:“你的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以前没有过类似的病例,左腿没有动过手术,年纪轻轻的,骨头的增生也没有问题,骨密度也正常,还没有发现骨刺。不可能是基因遗传,染色体也没有异常,可就是左腿出了问题,看来手术不能帮你解决问题。我觉得像是心理影响生理可能性会大一点。要不你去看心理医生吧,说不定会有帮助。”
莫里亚压根就不想听,艰难地爬起来,医生还很好心,送了她一根拐杖,拐杖的形状很特别,有一个鹰嘴的图案,用黄金雕琢而成,成色低沉而狂野,整根拐杖就鹰嘴部位较为沉重,其他的还好。莫里亚刚刚开始触碰到拐杖的时候就好像得到了上帝的武装那样,全身充满了力量,这根拐杖仿佛为她而造那样,她的手指在鹰嘴部位游走着,注入灵魂那样。她问着:这多少钱?
医生丝毫没有要钱的意思,拉开了抽屉在研究药片:不用了,这根拐杖就暂时送给你,等到哪一天你的脚痊愈了,你再还给我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她咧开嘴笑了笑:很有意思!我相信我们会再见面的。她踏在走廊上,沿着走廊移动着,嘴里喃喃念叨着:在我的脚痊愈之前,你可要好好活着才行。
在不用上法庭的日子里,她也没有其他的朋友,海伦的生活圈子压根就不适合她,况且她语出惊人,一旦混迹在海伦的圈子里,很快海伦的朋友就会离她而去。她当然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过,对于她左腿的事情她还是很在意的,毕竟她的身体可不止是她的事情,她有责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米歇尔是心理医生,虽然她有修过骨科,但是在医学院的成绩并不理想,在得知莫里亚的情况以后,她也很想研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就像其他的医生那样,拿槌子敲击着莫里亚的膝盖,测试其反应,然而还是无动于衷。她连续测试了好几次,结果未然。她倒是觉得很好玩,回到座位上,从桌子上翻出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病历,并加以陈述:
“你这种情况实属罕见,海伦没有家族遗传的骨科疾病,但是现在显然出问题,而且问题出现的时间还是在你出现之后。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左腿的病患是人格分裂的后遗症。也许是海伦的身体在排斥着你。”
莫里亚一点也不害怕,很淡定地问着:有类似的案例吗?如果没有,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说法。
她摇了摇头,还在翻寻其他的文件:心理影响生理是比较罕见的现象,至少在人格分裂的案例上压根就没有出现过。不过也好,这样也就容易区分你们俩究竟谁是谁。
莫里亚的神情很严肃:你觉得你很幽默?我的腿几乎没有力气,连站起来都费劲。
她指着莫里亚手里的拐杖:你不是拿到了某样礼物?这玩意看起来非比寻常……噢,我想起来了,那是权力的象征吧?你看鹰嘴的图案就知道了。
莫里亚笑了笑,很爱惜地抚摸着鹰嘴:说实话,我很喜欢这玩意,尽管我恨死我的左腿,但是它给我的力量是不言而喻的。
她赶紧打了个圆场:你看,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对吧。你放心吧,我会帮你想出解决方案的。
此时,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想必是反对西区不平等条约的呼喊,一个比一个激动,但是政府方面却从来没有表明态度,底下的人倒好,像是打了鸡血那样,激动得不行。莫里亚走到窗户的旁边,观察着楼下那些人的聚集,倾听着他们那些毫无意义的口号以及平庸至极的言论,不禁觉得很好笑。
她评论道:一群乌合之众还能做些什么事情呢?我估计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米歇尔正在将档案放进柜子里,转过身不怀好意地附和着:很难不支持你的观点,那些傻瓜非要充当英雄,那也实在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