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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可怜的女人

2021-07-29发布 5203字

东区的市民在西区制造了大规模的破坏活动,严重滋扰了当地的社会环境,造成船运不通,商店无法正常运转,街道杂乱,怨声四起,其中外国的游客还遭到莫名其妙的袭击以及恐吓,频频破坏的现象上升到一个严重的层面,美国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呼吁两个国家的代表人在平安饭店进行谈判。在谈判结果出来之前,美军会在西区实行治安管理,占领了大部分的西区城市,还为当地的士兵增援了大量的军火,西区的军火开支一下子飙升了40%,国防预算严重赤字。

还能判断就算是情况有所好转,但是东区的人却不看好这一次的谈判,他们深知西区代表人多么擅长谈判的技巧,东区派出的代表永远是处于被动的状态,他们对未来并不充满期待,接着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恶毒又相当激进的想法。

东区派出的代表是安德逊·耶鲁,他是意大利人,34岁的时候投入政坛,在政坛打滚多年,这一次被朱迪斯选中与西区的代表谈判。这一次的谈判被外界称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谈判”外界的人很看好这一次的谈话,认为这是一次平息干戈的好机会,他们在各大媒体的报道上宣称:这是停止吵闹的好机会!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东区的极端分子已经在密谋枪击西区的谈判代表,这些极端分子认为只有挫挫西区佬的锐气,他们才不会那么嚣张。在谈判当天,他们兵分四路,在饭店的周围部署了不少兵力,由于该次谈判只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小摩擦,保安方面做得比较轻率,没有控制现场的环境,人流管制的想法没有实现,就跟普通的饭局那样,六七个国家的政要都在饭局上共商大事——平衡《犹太条约》的条款内容,尽可能做到令双方都满意。谈判从中午的2:00到下午的5:00,只是三个小时,但是也足够让他们争吵不停,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步,无法达成共识,眼看快要闹个不欢而散,东区的极端分子行动了,他们瞄准了西区的代表,在得到指令以后开枪,但是没想到却误中东区的谈判代表,手臂与腹部中枪,安德逊倒地以后,空枪还在发射,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敢乱动,美国的代表呼叫了外面的保安人员进行反击,随后德国的代表与美国的代表面面相觑,显然他们在用眼神进行交流:究竟是谁安排的杀手?他们自然不知道有这样的安排,也就是说,不是他们的人。有第三者介入这一次的谈判了,只是身份未明。

安德逊先生被送进医院,谈判破裂,会议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散席,此消息很快就在全球的新闻界火速传开,外界的人纷纷在猜测是谁狙击了安德逊先生。当然,首要的矛头是指向西区的政府,但是其政府极力否认枪手的存在;次要矛头就是美国,美国方面也表示无可奉告。安德逊先生遇袭,导致不明真相的东区市民的情绪更加激动,其愤怒更难以磨灭。他们的行为比之前更加残忍更加激进,灾难进一步扩大了,美国方面实在是无法忍受西区城市在经济上的损失,当局呼吁《犹太条约》立刻要修改。

其修改结果如下:

东区政府不需要赔偿黄金,陆军裁员人数可以改动,西区的伤员的医疗费用不需要承担,保留两座城市的所有权。

条约修改成功,东区市民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也愿意遵守承诺,从西区的城市撤退,回归正常的秩序,边境的守卫得以重新站岗,西区的国防开支顿时减少,但是美国依旧大量出口武器装备到西区政府,并且颁布了议案,允许市民合法持有枪械,以防东区人的再度袭击。美国出口到西区武器装备的价格非常低,从而导致了西区所管控的那些城市出现了枪支泛滥的现象。你走在大街上,说不定就有一个销售人员向你推销军方使用的枪械。当然,大部分的市民购买枪支纯粹是觉得很酷很有个性,压根就没有想过如何使用枪械,他们对枪械的原理其实也很陌生,有的人购买了枪支却连保险在哪都不知道。就在东区的市民欢呼雀跃,庆祝谈判胜利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谈判成功。安德逊先生的遇袭功不可没,在谈判成功的事情上。然而却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的贡献,他很快就被人遗忘,孤零零地住在医院里,无人问津,那几个极端分子还担心自己的行动被查出来会被追究,他们漏夜跑到了德国,等于在国外过上了流亡的日子。但是他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那天开枪的人是谁,没有人对枪手的身份感兴趣,他们只是知道,安德逊中枪了,谈判就成功了。他们无一不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当中。

虽然制造的事端平息了,但是犹太州的损失还是很严重,例如普通法院就被东区人焚烧殆尽,政府只好将普通法院要处理的案件全部转移到皇家中央刑事法庭,并加以装修,设立多个部门机构,法官与检控官的工作地点就在这里。那个旧的普通法院已经不复存在,以后只会存在布达拉美宫人的回忆里,在他们短暂的人生中,会一直记得有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场合。

黑泽明在家中接收到通知到文件,被告知普通法院的地点改了,他才知道法院被拆毁、烧毁。他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有些东西随时都会消失,他必须习惯突然消失的建筑物或者是人。他可以做到的就是接受一切的变动,无论他是否愿意看到那样的画面。事实上,不用去法庭的日子里,他就那样躲在家里,不肯出去,外面几乎是乱成了一团糟,他只有在白天的时候跑到楼下购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然后迅速跑回房间,开始阅读当地的新闻。他读到了安德逊先生遇袭,条约更改的消息,偏偏没有读到法院遭到焚毁的消息。看来,舆论的确在控制着,只报道了允许报道的新闻。

一大早,天还是微微亮,他就要爬起来,收拾着东西,吃了一口面包就匆匆忙忙从东区赶到西区城市,面对边境的宽松检查,他很快就到达迁移的地点——皇家中央刑事检控法庭,新装修完的地方总会有一股奇怪的气味,百分之九十的刑事案件都在这里接受审讯,法官与检控官们纷纷怨声载道,一来是他们手里要负责的案件实在是太多,二来则是因为他们明知道刑事法庭会有残留的甲醛,吸进去对人体是有很大的危害,但是他们也无可奈何。要怪就只能怪西区的保安力量太过于窝囊,无法保护西区的建筑产业。他走在刑事法庭跟前,手里还提着箱子,仰望金灿烂的字眼招牌,又转过身去寻找自由女神像,并没有发现。看来他们只是装修了刑事法庭,并没有完全复原之前的模样。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不禁有些感触。

临时的搬迁导致了法庭人满为患,数不清的律师与法官在这里碰面,他们分不清法庭的代码如何区分,找了半天也找不着正确的地点,有的案件在下午才审讯,有的则在上午,他们手里都有一张预约的表格,按照上面的时间表来做事,围在一起讨论。整个法庭热闹无比,他早就摸清了自己的位置,按照指示牌前进着,很快就摸到了二号法庭,他走进去以后发现陪审员的数量有所锐减,法官还没到,书记员还在打瞌睡,海伦倒是聚精会神地坐着,看着时间过去。

他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与其他的检控官商量着今天的证人名单,还在白纸上写了一串词。

米歇尔·朱丽娅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头发紊乱,慌里慌张地解释着:很抱歉,各位,我迟到了。我对新法庭的区域位置不太熟悉,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到这里,都怪那个保安态度不好,一问三不知,无缘无故又要更换地方……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次的尴尬场面。不过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对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书记员被吵醒,带着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懒洋洋地宣读着:妓女谋杀案现作第二次审讯,不,公开审讯。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控方证人——罗拉女士出庭作证。

米歇尔·朱丽娅:本席批准。

罗拉女士是一位相当年轻的女性,穿着一条普通的绿色裙子,素颜朝天,踩着绿色的高跟鞋,走路的步伐放荡不羁,被带进了证人栏里,很熟悉地找到了《圣经》,一只手按在上面,等待着书记员的宣誓词稿递上。一切的顺序熟悉得让人心疼。

莫里亚眼看着证人在法庭上宣誓: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宣誓过后,她重新坐了下来,莫里亚饶有兴趣地吩咐其助手去做一些事情。

黑泽明:请问你住在哪里?

罗拉:港湾码头附近的居民楼,6楼A。

黑泽明下意识地捡起一份记录单据:噢……本案的死者是住在6楼B。不知道你是否认识照片中的这个女人?

罗拉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我认识她,住在我对面的玛丽·保尔。一个可怜的女人,非常的可怜,我都快要同情她了。

黑泽明:同情?可怜?能否说得清楚一点呢?

罗拉:她染上了毒瘾,无可救药地依赖毒品,她不敢告诉她的丈夫,只能偷偷摸摸地出卖肉体交换金钱,你要知道,她还有一个女儿,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将她的女儿交给我照顾,然后接待客人。一个女人染上毒瘾就已经够可怜,她的丈夫还因为前不久的局部战争被派上前线,至此一去不复还。她丈夫的遗体被送了回来,抚恤金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拿不到钱,无法照顾女儿,毒瘾又时常发作,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唯一的依靠……我想,我以为我已经见过最残忍的事情,没想到更残忍的事情就发生在我对面的单位里。

黑泽明:以你所言,死者其实是一个妓女?

罗拉:是的,但是我很清楚,她是为生活所迫,她也不愿意做那么龌蹉的事情。

黑泽明:警方在死者的家中发现大部分的财物不翼而飞。既然你刚才描述死者的经济状况如此恶劣,为何她还有财物被劫走。

罗拉:你非要逼我说出来,是不是?

黑泽明: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问题。这里是法庭,我的问题你当然要回答。

罗拉:她家中的财物……其实是她故意留着,给她女儿将来读书要用到的。从小学到大学再到博士,所有的支出都在预算中。

黑泽明为了确认心中的答案,还特意看了一眼警察的调查报告,带着疑惑的口吻:一个人读书需要用到如此昂贵的支出?

罗拉:很好,你的问题很有意思。她想送女儿去贵族学校念书,私人学校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你应该懂的。念到大学再修到博士,那点钱应该是够了的。

黑泽明:但是她好像没有考虑到未来可能会面临通货膨胀的局面。

罗拉:你这样说就不公平了,她哪里懂通货膨胀,她只知道死命赚钱、存钱。什么通胀、通缩、货币宽松……经济危机、次贷危机、对冲基金、高杠杆负债率……她完全不懂。

黑泽明:你认为她的方法可行吗?

罗拉: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惜后来发生了战争,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已经毁于一旦。她不得不重新考虑,究竟生存的问题重要,还是面子的问题重要。

黑泽明有些出神,他被证人的言论给带入了思考的氛围,法官在敦促他注意效率,他这才回过神,战术性咳嗽了几声:在2021年7月21号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拉:那天她带着小孩敲开了我的门,想让我帮她照顾孩子,可是我家里来了客人,我不方便,所以我拒绝了她,我对着她说谎了,我跟她说,我准备要外出,帮不了她。

黑泽明:之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拉:我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突然传来一阵打闹声,我听到有人在吵架,伴随着呻吟声还有求饶的声音。起初我还以为是她的客人要玩什么“特别的招式”,我也没有理会。又隔了一会,我想到外面扔垃圾,透过门的细缝刚好看到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从她家里逃出来,行色匆匆,什么也顾不上。

黑泽明:当时是几点钟?

罗拉:6:40左右。

黑泽明:你记得很清楚?

罗拉:当然,当时我的客人要走了,我才顺便到外面扔垃圾,顺便送客人出去。时间我肯定没有记错。

黑泽明:当天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如果再次让你碰到他,你能不能认出他?

罗拉:当然可以!就是坐在犯人栏里的那个。

黑泽明也跟着指着亚当:你很肯定没有认错人?

罗拉:他当时的行为那么古怪,我肯定不会认错。

黑泽明:你送客人离开之后,有没有敲死者的门?

罗拉:没有。

黑泽明:为什么没有呢?

罗拉:她每次接完客,心情都很不好,很差劲。

黑泽明恢复以往的不正经状态:为什么呢?这种事情她应该没有遭受多大困扰吧?既享乐了,还能赚钱,怎么会心情低落呢?

罗拉表现得很严肃:因为她的客人大部分是性变态,对性的要求出奇的高,还对性虐待有迷之坚持、迷之迷恋。她不想接这种客人,但是她又急需要钱,再变态的客人她也只能默默忍受,顺从那些心理变态、有怨气不敢表达,只能在女人的身上发泄的窝囊废!

莫里亚看到证人的反应,此时变得更有信心,她对于证人的身份更加肯定了。

黑泽明似笑非笑地叉着腰:这个嘛,其实也无可厚非,你拿了人家的钱当然要尽量满足人家的要求嘛。对吧?你有责任让他们开心的,要不然这钱花得多不划算。

罗拉很是愤怒地拍桌子:妓女也是人!不是商品!你有钱不代表可以不把她们当人!

黑泽明连忙制止她的激动:我们只是研究研究罢了。那么……这个……死者平时的收费标准是怎么样的?

罗拉:700美元一次,一次一个小时,还要包一顿晚饭,如果临近吃饭时间。

黑泽明:700美元在这个通胀时代还真不算贵了。你回到房子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罗拉:是的。我累了,所以我躺在床上睡了一会。一觉醒来外面就来了很多警察,我这才知道,她已经死在自己的房子里。死的时候都没有人知道,孤零零的一个人,多可怜。那么卖命干活又怎么样,死了那些钱也带不走,还丢下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真是糟糕透了!她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长大……就这样……

黑泽明看到证人都快要哭了,也不想闹着玩了,他很正经地宣布着: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