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钟很快就过去,所有人都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唯独岚伽俐迟迟没有回来,法官对此很不满意,司法人员通常对时间观念有一种很固执的坚持,他们不能容忍浪费时间的行为。就在法官忍不住要传召检控官的时候,岚伽俐回来了,他手里捧着好几份资料,进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向法官道了个歉。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岚伽俐: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查莉:我只记得喝了一杯冰水,冰水里面呢加了心理医生开的处方药,接着我就陷入昏睡的状态,像极了昏睡红茶那样……不过我还是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们都在,只要没有出事就好。
岚伽俐:你的辩护律师告诉我们,你患上了人格分裂,你是否相信她的话?
查莉:我想,我相信吧。
岚伽俐:你相信?为什么?难道你还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查莉:那倒不是。不过我得无条件信任我的辩护律师,彼此信赖才能达成合作关系。我相信我的律师,她不会骗我的。
岚伽俐:我很高兴看到你如此信任你的律师,不过她没有问题,不代表你的人格分裂就真的存在。在我向你发问之前,你能否向我们讲述你的求学经历?
查莉: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
岚伽俐:你不肯说,没关系,我来帮你。你在21岁的时候进入了伦敦歌剧院进修,专攻音线、音色以及音域,你为耶稣受难曲表演过歌剧的哼唱,在那一次的表演里,你拿到了新人奖。英国的伦敦晚报曾经报道过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查莉:都很久了……我其实没有印象。
岚伽俐:但是演唱歌剧的人有一个特点,她的声音可以千变万化,变成男人的声音也可以,小孩的也行,哪怕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的声音,她都可以演绎得非常到位。
海伦:反对!法官大人!我不明白,检控官为什么要在法庭上提出完全与案件无关的问题呢?
岚伽俐:法官大人,我只是想证明给你们看,被告在声音模仿方面是受到专业的训练。刚才她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格所发出的声音虽然是男性,但是同样的,她本身就可以模仿一个男人的声音来蒙骗所有人。
查莉:我不是很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岚伽俐:过去发生过多宗刑事案件,受害者的胸口遭到多次的刺伤,同一类型的案件不断地出现。但是很巧合,每一次发生这样的案件,你无一例外被带回警察局接受调查,为什么?
查莉: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出事的人多半是我认识的人,我被要求协助调查罢了。这本来就是每一位公民的义务。
岚伽俐: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据我所知,但凡是协助调查的,很大程度上是被盯上的嫌疑人。他们每次都找你协助调查,也就是说,他们都怀疑你参与了案件的犯罪。
查莉:其实就是一个巧合。在惨案发生之前,我与他们都发生过争执,他们就怀疑我是凶手,找我回去接受调查,查着查着,他们发现与我没有关系,所以就放了我,就是那么简单。
岚伽俐:如果只是偶尔一两次倒是没有关系,我当你倒霉。可是每次发生凶案,他们都找到你,真的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吗?还是说你比较倒霉?
查莉:倒霉,凑巧,都可以很合理地解释,那就要看你相信哪一个了。
在这里暂停了一会,海伦看着查莉的神情变得不对劲,她心中的疑惑仍然没有消除。
岚伽俐眼看查莉如此这般轻松地应对,想必她也很清楚,他没有真凭实据,他只能放弃旁敲侧击的方式来套取信息。
岚伽俐:翻查警局的报案记录,你曾经多次报警,声称死者多次对你进行性骚扰。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查莉:有,他的确有言语上的挑逗以及赤裸裸的暗示,还对我摸手摸脚,我不能忍受他对我的区域侵犯,所以我报警了。
岚伽俐:但是很奇怪,为什么你最后还是销案了呢?
查莉:警方调查过他,他很狡猾,巧妙地躲过了警方的怀疑,没有证据,最后只能销案。
岚伽俐:报警也阻止不了他。你内心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
查莉:有。
岚伽俐:你是不是对他产生了憎恨的情感?
查莉:是。
岚伽俐:所以你就想方设法杀死他……
海伦: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主控官作出无理猜测。
米歇尔·朱丽娅:反对有效。
岚伽俐:既然你的上司持续对你性骚扰,为什么你不离开公司摆脱他的纠缠呢?
查莉:你肯定没有熬过苦吧?
岚伽俐: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查莉:全世界都在超前消费,我也不例外。债务不断增加,赤字十分严重,我离开公司就等于失去收入来源,债务就会一下子崩溃,产生不良的连锁反应,后果会很严重,我不敢想象等待我的将会是怎么样的局面。
岚伽俐:你为了钱而选择忍受他对你的骚扰。那么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你既不想忍受他,又想保住工作,所以决定杀了他……
海伦:反对!法官大人!
岚伽俐反应很快:法官大人,我自动撤销刚才那句话。你口口声声表示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你得知你的上司被谋杀以后,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查莉:诧异、惊讶、难以接受。
岚伽俐:我觉得应该是开心、满足以及得意洋洋。
海伦:反对!法官大人!
岚伽俐: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米歇尔·朱丽娅:辩方律师,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证人需要传召?
海伦:法官大人,暂时没有。
米歇尔·朱丽娅:很好,到此为止吧,尽量让一切回归于平静。首先,很感谢控辩双方多日以来为我们带来精彩绝伦的经典辩护,后日就是结案陈词的时候,本席很期待控辩双方的表现。
退庭!
法庭里的人逐渐散去,岚伽俐故意拖延时间,弥留在法庭里,海伦好像也感觉到他想争取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她吩咐其他人先行离去,自己留在座位上,摘下了假发,公文包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离开,她在等待他的上钩。
他笑了笑,并不打算走向她的座位,反而留在原来的位置,对着空气说着:“你的当事人演技真的很好,要是她去荷里活发展,肯定有机会拿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她反驳着: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着暗示,你能否直接一点呢?
他玩弄着手里的假发,发出感叹:她的演技很好,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蒙骗陪审员。你知道的,那些家伙的眼睛是明亮的,而且还很擅长独立思考,她不一定能过关。
她可不这么认为:我绝对相信我的当事人患上人格分裂的症状,你可以质疑她,但是不可以质疑具有权威性的心理医生吧?她写的精神报告足以令陪审员信服。
他变得较真起来了:你抚心自问,你对你的当事人真的丝毫没有怀疑的地方?你骗我可以,但是别欺骗自己。刚才你看着她的眼神就充满了疑惑,你的自信心动摇了。
她将假发塞进公事包里,还是否认着: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如果我也不相信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相信她了。你应该能理解这种孤独吧?你怎么会不能理解呢?我能理解你的理解,但是我不能理解你的不理解,你的理解变成了我的理解,而我的理解则不是你不能理解的原因。
他只说了一句:法律会制裁她。
她顶了一句:法律会宽容她,宽恕她,并且怜悯她。
她拿起公事包离开了法庭,走向门口的时候,她心里产生了一系列的感想:
“的确,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我对她的信心以及信任产生了动摇,她给我的感觉通过今天的审讯结束后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犯了罪最后却侥幸逃脱的心理。我是不是应该继续相信她?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到了这个程度,难道还能彻底背弃她?我做不到,我想,任何一个律师都做不到。真相究竟是什么?我有责任追寻,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她无罪释放那一天,我会找到真相。”
东区的城市实行了全面工业化计划,铁路运输在全面兴建,但是面临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东区的人数只有900万,西区的人数多达1600万,当然其中有600万是从东区逃过去的。值得注意的是,只能用“逃”这个字来形容。原则上,东西区是不允许移民,除非得到政府的特许,否则无论使用哪些方式去到那边,都只能用逃这个字来表达。劳动力极度匮乏,10%的人口因为逃避缴纳黄金被逮捕,至今还被囚困在监狱里,被迫参与各种劳动。剩余的就是老弱妇孺,政府要实现工业化计划就必须强行迫使部分壮丁劳动。除开读书阶段的孩子,他们再也没有足够的人数可以使用。为此,他们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拥有成千上万囚犯的监狱里。
那一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监狱长在做着热情的演讲:
“你们是具有自由行动力的人,人身权利以及自由的权利不允许受到侵犯。你们绝对可以享用财产自由、人身自由、政治自由以及生命自由。但是你们在此之前是一个罪人,身上染满了罪孽,现在上帝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那就是——参与国家的积极劳动中,建设社会,帮助国家实现工业化,完成改造计划。只要计划完成,你们就可以完成赎罪,恢复自由身,重返外面的世界。工业化需要你们,而你们同样也需要工业化,我向你们保证,只要工业化计划顺利、如期而至,你们不仅可以重获自由,还能获得国家保证的就业机会,就业岗位以及各种可观的社会福利。例如保险、医疗、再教育还有养老。只要你们肯努力了,更美好的明天就在不久的将来。别再犹豫了,咬牙切齿地干吧!国家需要你们!你们也需要国家!”
监狱长的演讲激动人心,一呼百应,立马受到无数的拥戴,全场欢呼,斗志激昂。
之后,他们享用了有史以来最丰富的盛宴。
有香槟、鱼子酱、威士忌酒、面包、牛肉、龙虾、奶酪、芝士片还有汉堡包。
囚犯们吃得津津有味,瞬间对未来对社会充满了希望,吃着喝着,还在商讨未来的计划。
詹斯躲在某个角落里,他心中暗得意,只要合理驱散这一批囚犯,释放劳动力,他那不光彩的一面就不会有人知道。同时还能获得朱迪斯总统的赏识,为将来的升迁留了一个后路,等于买了一个双重保险,无论是哪个政府垮台,他都做了两手准备,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他小心翼翼地伪装了另外一种声音与狱警在交谈着,就在双目失明的黑泽明面前聊天。
“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的眼睛还没有好转。”
“这样不行,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给他找个医生,为他治疗。还有,别在东区找,去西区找知名度高一点的医生为他看诊。”
“为什么不在东区找医生?”
“东区的医生的医学水平实在不太行,我要他接受最好的医疗水平。”
“那也很好。”
“还有,别让他参与任何形式的劳动,把他当成病人那样照顾。”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安排他参与劳动的。”
其实此时的黑泽明已经陷入昏睡的阶段,哪怕他没有伪装成别的声音,黑泽明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不过他向来谨慎习惯了,做事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担心露出马脚,他的位置,他的高度可以说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他可不想发生任何足以改变他地位的意外。他会毫不犹豫地消除所有的潜在威胁。
第二天,还在下雨,不过西区的医生已经上门为他看诊。
哪怕是医生也不例外,双眼被蒙住,不让他认得私人监狱的具体位置,还派人在旁边监视着他,以防他突然发难。
医生在看诊的期间全程皱着眉头,仔细地检查了黑泽明的眼睛,利用电脑上网查找了具体的病例,最终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对狱警说:“是谁下令放毒气的?”
狱警很冷酷地回答着:与你无关,你不必问那么详细。
他狠狠地说着:“我只想说,下令放毒气的人真的很恶毒,我查过这种毒气的害性比较猛烈,他只是被熏盲了双眼已经算是幸运了,一不留神很容易致命的!”
狱警很不耐烦地吼着:这很重要吗?我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他摇了摇头:毒气太猛烈,眼睛受损伤的程度较深,而且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一时三刻还不能让他立马康复,需要使用药物治疗以及心理辅导,其他的只能看他的状态了。
狱警不屑一顾:那就是说,你也没有办法令他完全痊愈是吧?
他点了点头:没错,恕我无能为力。不过这种毒气损害性那么强,要是投入战争使用那就不堪设想了,会有很多人牺牲的。
狱警不想听他废话,直接说着:你看诊完了,你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你可以离开了。
狱警去了办公室觐见詹斯,语气很沉重地说着:“医生说,他的眼睛无药可救,能不能康复还得看奇迹。”
詹斯的脾气变得很暴躁,把手里的匕首往前狠狠一扔:别他妈给我提奇迹!奇迹?有?我怎么现在都没有找到!我以前没饭吃的时候,谁他妈给我奇迹!权力就是奇迹!没有权力,任何的奇迹都是笑话!无论如何我都要治好他的眼睛!
狱警无辜地站在那里,灰溜溜地说着:医生都说没有办法了,我看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了。
他刚要发作,突然想到了某些事情,逐渐冷静下来,尝试着说:“你说……移植眼角膜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方案呢?”
狱警只说了句:这个你得与医生谈。
医生很惊讶地问着:什么?你要尝试眼角膜移植?
詹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要求他将黑泽明的情况陈述一遍。
“他的情况其实很罕见,毒气熏到他的眼球位置,导致他的颅内压飙升,致使眼角膜出现浑浊的情况,随后出现严重的损害,最后丧失了基本功能。他的眼睛就像被一层黑暗给污染了那样,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其实你的方案倒是很直接,移植眼角膜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不用做研究,不用分析病情。”
詹斯很好奇地摊开双手问着:你也赞成我的做法,为什么你刚才的反应那么惊讶呢?
“眼角膜移植首先涉及到一个是否匹配的问题,我们要大量筛选适合捐赠的对象,能找到合适的捐赠对象已经很难得;其次还得让那个人同意捐赠眼角膜才行。”
“要他同意还不简单,给他足够的钱就行。”
“啊这,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捐赠眼角膜的志愿者本身也存在一定的风险。在做手术的过程中会因为感染的问题而出现危险,处理得不好,随时会没命的。没有人愿意冒险,除非是他很重要的人。”
詹斯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辛波斯卡弗,但是他不会让她知道黑泽明的遭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问了句:是不是只要找到合适的捐赠者就可以治好他的眼睛?
“没错,而且捐赠者本身的眼睛还必须要达到一定程度上的健康才行,要不然捐赠的眼睛本来就有毛病,还不如别浪费时间了。伤害了别人,自己又没有好处。”
詹斯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似乎只剩下最后这个方法了,要最快捷最直接的速度就只能这样。他急需要正义的律师帮他忙。他对医生说:“捐赠者方面我会寻找合适的人选,这几天就委屈你暂时住在东区的酒店里,你日常的开销我全部负责。你只需要向我保证,做完手术他一定会康复就行。”
医生表示忧心忡忡:在医学上没有百分百的事情。就算做完了手术,能否重见天明与他的心理状况有着密切的关系,可能还需要做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要是患者的心理负担很严重,将会带来无法想象的负面效果。
詹斯胸有成竹地说着:“没问题,只要你给他做手术就行,剩下的你也不用担心了,那不是你可以控制的范围。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医生好奇地问着:什么事情?
詹斯神色凝重地说着:他接受捐赠眼角膜的事情你得替我保密,关于这一次的手术的所有细节你半句不能向别人透露。你做得到,将会获得很丰厚的酬劳,要是做不到,你将会可能面临法律上的起诉。
医生不以为然地反问着:东区还有法律吗?
詹斯很不爽地更正:西区的法律将会制裁你。
“我只是担心你未必能找到吻合的捐赠者。”
“我会找到的。”
“万一他不愿意呢?”
“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