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区经济越是繁荣的期间,律师事务所的委托人不断地增加,不知道是不是经济发达了,刑事案件有所增加,还是商业欺诈引起的法律诉忪变成一种很常见的现象。
海伦的律师事务所开设在一间很小的办公楼里,办公的面积很少,仅仅能挤得下三张桌子,一个书柜,其余的则是她的卧室,她的爱好就是这样,将办公的地方与卧室拼在一起,这样就方便了很多。不过,律师事务所的生意有好转,这么点地方就真的不够用了。平时倒也还好,要是一下子来了五六个委托人,办公室就站不下了。不仅仅是空间与面积的问题,还有严重缺乏人手也是一个值得考虑的因素。到目前为止,她只有珍妮特一个助手,而珍妮特本身呢就是自由类型的事务律师,她不止服务这一家律师事务所,其他的地方同样也需要她。因此就出现了以下的现象:她可能上午还能在办公室做事,下午就去了别的地方;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在;幸运一点的,她偶尔会待在办公室一整天。当然最后一种情况比较罕见。无论如何,扩大律师事务所以及增加人手都成了大势所趋、不得不解决的问题。找合伙人的事情固然重要,可是摆在她面前的,则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处理。
上一次在法庭上,她对本杰明的表现仍然持有疑惑的态度,显然有很多地方不合理,但是她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为了搞清楚心中的疑惑,她约了本杰明过来。在等待他出现之前,她变得很急躁,充满了不安与焦虑,那一双手仿佛不听话的小孩那样,控制不住地往抽屉里掏出一包新买回来的香烟。她对烟草持有极其厌恶的情感,她不喜欢那个气味,闻起来很难受。抵触烟草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然而,自从她发现莫里亚的存在之后,某些行为习惯貌似也发生了变化。首先她去商店买东西的时候,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却觉得毫无吸引力,这些商品多半从美国进口,她厌恶美国导致了布达拉美宫的分裂,内心抵触美国商品。当她走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烟草的各种品牌倒入她的视线范围里,有英国品牌的烟草也有美洲的烟草。她的身体像是着了魔似的,完全不受控制,拿了一包美洲香烟进行结账,买回来以后,她对自己的行为很是不屑,直接塞进抽屉里坚决不触碰烟草。现在,她已经快要忍不住点燃香烟,准备吸食美洲的烟草。她无法抗拒自己的奇怪行为,所以她在办公室里第一次吸烟,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使她感到无比的愉悦,很快她又接着尝试了第二根香烟。当第二根香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她像是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惊吓那样,丢掉了手中的香烟,拍了拍胸口,不禁感叹着:上帝啊!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吸食香烟呢?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可能的!难道说,莫里亚的生理正在排斥我?还是说,莫里亚的意识开始逐渐控制我的身体?我不相信!她明明还在体内,压根就没有出来。一想到这里,她立马打开另外一个抽屉,清点了一遍米歇尔医生开的处方药,数量没有问题,她肯定没有吃药,所以莫里亚的意识不可能在此时苏醒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进来了,一副无精打采的状态,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她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看了她一眼,随手将那一杯水推了回去,很冷漠地问了句:你找我有事吗?别浪费时间了。
她起身将烟灰倒在垃圾桶里,漫不经心地说着:“上一次在法庭上,你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怎么说呢?我觉得你还有很多事情在隐瞒着我。”
他躲开了她的凝视:没有。我在法庭上说的全是实话。
她还在整理桌子:你所说的当然是实话。但是死者的妻子你怎么解释?
他很烦躁地解释着:我说了!那只不过是恰巧碰上了而已!凑巧一起从旅行社里走出来。
她带有针对性地说着:“顺便一起报名旅行?”
他指着她很凶地说着:“你可别乱说!全是凑巧而已。我报名去旅游只不过是想散散心。至于她为什么要去旅游,我就不知道了……噢!该死的!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心中的疑惑,我在法庭上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你居然还有疑问?”
她收拾完桌子,翻开一份档案,手里拿着笔,检阅着文件里的内容:恰巧是因为你的描述与实际情况不符合,我才要问你。
这他就不明白了,眼睛睁得老大:哪一点与事实不符合了?
她放好手中的笔,举了个例子:简单一点吧,为什么你在旅行社遇到死者的妻子这件事,你从来没有向我提过。要不是控方在法庭上盘问你,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他摇了摇头:我去旅行,与案件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刻意向你提起。
她的眼神变得很凶狠:我说过!你见过哪些人,做过哪些事情,你都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但是你故意隐瞒了我!
他不以为然地说着: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向你提起,我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她丢下一句:你这样很容易害死她!
他摆出一副迷惘的样子:慢着,你说的是她分裂出来的人格还是原来的人格?
她板着脸质问:你觉得这样很幽默?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放太多的注意力在我身上。她的案件全指望你了,你得集中精神。
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挥了挥手,示意让他离开。
待他离开以后,她转身走向窗口,观望外面的风景,她陷入了沉思……
普通法院
书记员宣布:停车库谋杀案件先作第六次公开审讯。
米歇尔·朱丽娅: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海伦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一个人在背负刑事案件所带来的责任之前,首先我们要知道,当事人是否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当时的状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意识行为还是无意识行为?是愤怒过度之余还是精心策划?这些问题都是我们要首先考虑的重要因素。如果我们想知道,就只能从当事人的口中得知。我要求传召查莉女士出庭作证。”
查莉在书记员的引导下,宣读了誓言,一只手放在《圣经》上面: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随后,她走进了证人栏里。
海伦:请问你的全名是什么?
查莉:查莉·比利·马太
海伦:嗯?那是……
查莉:我知道,不过我不承认。
海伦:在2021年5月29日的夜晚8:00-9:00,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查莉:我不知道,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尝试过很努力去回想那天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无论我怎么想,我都想不起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知道我莫名其妙被人抓了回来,他们指着我,说我杀死了我的上司!
海伦:那么,在夜晚之前呢?
查莉:我当时还没下班,我在公司里做事。我的上司……也就是本案的死者,在临下班之前才勒令要我加班,非要我处理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其他人都下班了,就唯独我还在加班,我当然就很生气也很伤心。接着我的脑袋很疼……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失去了知觉……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警察抓住。
海伦:为什么全公司就你一个人加班?
查莉:可能是他故意针对我吧。我曾经试过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顶撞他,他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公报私仇,毫无道理的加班就是最好的证明。
海伦:对于他的公报私仇,你对他是否有过怨恨?
查莉:我要是告诉你,我没有恨他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像他那种烂人,居然可以做到最高管理层,这就已经很迷惑。不过他始终是我的上司,他的命令我还是得服从。哪怕是对他不满意那也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下班之后,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海伦:换言之,你对他丝毫没有产生过要报复的心理?
查莉:没有。我报复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我还得照常上班,没有好处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海伦:但是有不少证人亲眼目睹你亲手杀死你的上司。
查莉: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毫无概念。哪怕你告诉我,我砍下了他的头,我也有可能相信。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伦:凶器上有你的指纹。
查莉:当我醒过来的时候,那把所谓的凶器已经在我脚下。但是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一无所知。
海伦:如果不是你杀了他,凶器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查莉:我无法向你解释这种诡异的现象。
海伦还想接着问,查莉及时中断了:你就算再问下去,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也不知道!
海伦:你有没有渴望过,妄想过有某个人一直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查莉:我的父亲。他虽然在某些方面不是很尽责,但是他真的对我很好,他很爱护我,保护我,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如果他还活着,我想,我不会过这种如此屈辱的日子。他对我有过很大的期待,只可惜我还没做到,他就已经不在了。
海伦:他……性格很暴躁?
查莉:不仅仅是性格暴躁,还有轻微的暴力倾向。我记得小时候,他很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稍微对那个人不满意,他就会拼命在那个人的胸口上反复地捶打着。力气可不小,可狠了。每次他打人的时候,我都会躲在一旁,我不敢看那种暴力血腥的场面。
海伦默默地拿了一份档案递交到法官的面前,那是查莉父亲生前的各种资料。
海伦接着问:相信在较早之前,你已经听见你男朋友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了吧?
查莉:还记得,当然,无容置疑。
海伦:你对于他说的那些话,有什么感想?
查莉:我只能告诉你,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我也不敢相信他所说的是事实。毕竟我那么爱他,怎么可能殴打他呢?况且,我只是一个普通女性,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海伦:可是,他身上的那些伤口是怎么一回事?你如何解释?
查莉:可能是他得罪了债主,被人寻仇呢?他当初也是这样向我解释的。
海伦:但是他已经很明确地指出,殴打他的人就是你!
查莉:如果他非要这么说,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他可是我的男朋友!我还能说些什么。
海伦:对于他在旅行社与其他的女人一起出入,你有什么想法?
查莉:我们分居很久了,其实已经处于分手的边缘,他只敢喝汤水,我只能尽量忙碌起来。我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就算他与其他的女生发展关系,我也不会有奇怪的想法。
海伦:你不会生气?
查莉:当然不会。我为什么要生气?
海伦: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不过,为了令陪审团信服我当事人有人格分裂的症状,我特意要求心理医生米歇尔前来做辅导,希望法官大人批准。
米歇尔·朱丽娅一脸困惑:辩方律师,麻烦你说得清楚一点好吗?本席实在是听不明白你想要表达的意思。
海伦:在较早之前,我已经指出,我当事人患上的是严重的人格分裂,她体内的另外一个精神层面控制了她的身体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也就是说,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自然也无力阻挡一部分无意识的行为。我相信很多人是不相信我当事人患上人格分裂的谬论,所以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借助心理医生的辅导手法,将她体内的人格引出来,好让我与他谈话。
米歇尔·朱丽娅:辩方律师,你是否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海伦:法官大人,我的意识很清醒,我绝对清楚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米歇尔·朱丽娅:既然你一意孤行,本席也无话可说。
米歇尔心理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一杯冰水,另外的手掌夹着一颗药丸:
“各位,这一颗药丸就是专门引导人格分裂患者的辅助药物,只要患者服下,再加上心理催眠与辅导,她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格自然就会出来。”
药丸溶解在冰水中,所有人都看着查莉喝下了冰水,只见她的状态相当平静,过了五分钟之后,米歇尔开始了飘飘然的陈述:
“你的身体变得很沉重,海水包围着你,那些海水相当的温暖,你听见了海浪的声音吗?一浪接着一浪,充斥着你的耳朵,你很快就会沉入海底,听不见声音,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大脑失去思考能力,触觉失去感应……如果你想从深不见底的海洋里挣脱出来,你就得睁开眼睛……”
法庭里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场小丑的表演戏码,陪审团也纷纷交头接耳,或许他们认为辩方律师与心理医生都疯了。法官已经很不耐烦,准备叫停了。
然而,查莉的形态起了微妙的变化,她闭上了眼睛,翘起二郎腿,动作变得相当粗鲁,一下子解开了衣领的纽扣,坐姿像一个男人那样,大大咧咧,双腿不停地抖动着,左手开始莫名其妙玩起了弹球,发出清脆的声音,法庭里的人当场看呆了。
米歇尔朝海伦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成功。
海伦开始了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查莉:比尔·马太。
那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法官惊呆了,连忙查看了手里的资料,查莉的父亲的名字就叫比尔·马太。
海伦: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自我意识?
查莉:我也不知道,但是当她感觉到愤怒、哀伤、绝望、沮丧、悲痛等负面情绪的时候,我就像从沉睡中醒来那样,睁开了眼睛。
海伦:你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查莉:保护我的女儿!
海伦:谁是你的女儿?
查莉:查莉·比利·马太
海伦:你为什么要保护她?
查莉:她太善良了!总是受到别人的欺负!那些家伙就越来越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我绝对不允许有人欺负她!
海伦:你为了保护她,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查莉:她的上司经常对她性骚扰,使她常常不胜其扰,她每晚都躲在被窝里哭泣,哭得很绝望很沮丧。我不忍心看着她长期遭受这种困扰,所以我决定解决那个家伙!
海伦:你说的那个家伙是谁?
查莉:就是她的直属上司!我利用手中的利器,一下、一下地插入他的心脏,看着他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那种感觉是多么的痛快!
海伦:换言之,你等于是直接承认了在2021年的5月29日,夜晚的8:00-9:00的谋杀行为。
查莉:我承认,我当然承认。
海伦:既然你因为死者常常性骚扰你的女儿,还对她进行打压,你对她不满意我可以理解。但是他的妻子呢?他的妻子可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伤害他的妻子?
查莉:我没有想过要杀害她,可是她看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必须要死!她不死,我的女儿会有很大的麻烦。
海伦:你口口声声要保护自己的女儿,结果却杀了人,躲进她的心里!你知不知道她要为了你这种鲁莽又暴力的行为负上法律责任!
查莉: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的职责只有一个!保护!保护!还他妈的是保护!
海伦观察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顺便给了岚伽俐一个眼神,岚伽俐立马作出回应:不用客气了。让他恢复原状吧。
米歇尔使用了同样的催眠方式唤醒了查莉,当她恢复意识之后,眼神变得与刚才完全的不一样了,她满心疑惑地问着:发生什么事情了?
岚伽俐提出建议:法官大人,我要求暂时休庭15分钟。
在法庭外面,岚伽俐对着四五个助手说了一番很快速的话语:
“听着,我不相信她真的有人格分裂,无论如何,我要找出她的破绽,我不能让陪审员相信并且接受她患上人格分裂的假设,否则我们就要输掉官司。你们尽可能搜寻关于她的资料,她的成长背景,她从事过的职业,她遇见过哪些人!我全部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们只有11分钟的时间!”
四五个助手顿时作鸟兽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