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在办公室里对着柏妮发飙:你有没有搞错啊!他是本案最重要的证人!你怎么可以让他逃掉的呢!你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现在他不见了,控方没有办法落案起诉!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司法判决影响有多大?
她全程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更令她担心的是摩尔的安危,他答应了她出庭作证就一定不会反悔,他现在却闹失踪了,想必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无法与摩尔联系,她很担心。对面却依旧传来铺天盖地的批评与辱骂,她的心思不在这里,也不想过多的解释,他还没说完,她就已经默默离开。
他离开了办公室,在外面等待着的是辛波斯卡弗。她倒是很宽容,而且还担心摩尔的安危:目击证人在临出庭作证之前失踪,肯定不是偶尔的事情。我想,他有可能躲起来了,没准是受到了什么威胁之类的,我们得尽快找到他。
柏妮本来的心情也不是那么好,她说话的语气也很烦躁:怎么?你难道一点责怪我的意思都没有?不可能吧?你想骂就骂,不用客气。
她语重心长地说着:“目前的情况很不理想,你还是别闹脾气了,尽快找到他才是首要任务。”
柏妮很内疚,其实她知道辛波斯卡弗没有恶意,但是她就是不能用很平常的语气与其交流,她很反感自己的臭脾气。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扭头就跑,往前跑的时候,她还很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在不断向辛波斯卡弗道歉。
她回到家,站在门口的旁边,侧着身子,前倾斜着耳朵贴近木门,期待着房子里发生一些动静,这样就可以肯定,摩尔回来了。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是,房子里空空如也,电视机处于关闭的状态,桌面上没有还没喝完的汽水,没有吃了一半的面包。客厅的情况与她出去之前完全一致,换言之,没有人回来过,摩尔的确失踪了。她躺在沙发上,躺平了身躯,凝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对于摩尔的去向毫无头绪。她重新坐了起来,这时候的她最需要一种不一样的声音陪伴着她。打开了电视机,刚好在播放社会新闻,主持人正在报导着早上发生的街头枪击案,并且指出这是自种植园案件爆发以来,最为触目惊心的枪击现场,最后还指责了布达拉美宫政府在美洲大陆的不作为政策,任由国内的环境持续恶化下去,不闻不问,丝毫没有想过要解决眼前的社会危机问题、信任问题、独立问题、立法问题。她突然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决定去一趟发生过枪击案件的现场查看情况。
案发现场发生了8人枪击案件,6个人被当场打死,其余两人已经被逮捕,无辜死难者普遍为白人,至于枪击案件发生的原因暂时还不明确。
她到了现场询问基本情况,还到处问了关于摩尔的消息,结果却是一片空白。她很失落地徘徊在拉起警戒线现场的附近,这边是贫困地区,妓女在街上拉客,扯皮条的为妓女介绍客人是常有的现象。不仅如此,附近的庸医诊所还遍地都是。所谓的庸医就是没有获得正规的医生执照,但是对于医学上的知识一点也不输给正式医生,只是他们的专业能力得不到医管局的认可罢了。但是为什么政府部门对于无牌医生经营诊所的现象无动于衷呢?其实理由也很简单,正规的医院费用太高,药物价格更是令人望尘莫及。无牌医生收费不仅便宜,用药方面还是仿制药,多半从印度进口,价格会便宜很多,贫困阶层的人口更倾向于问诊无牌医生,最起码他们还有希望。要是到了正规医院,估计不到三个小时就被赶出来了。
她观察到无牌医生的诊所还真的多,排队就医的贫困居民也非常多,但是平均一个病人的问诊时间估计也就20分钟左右,轮流看症还挺快。她看着穷人快要成为一个普遍现象的群体的时候,她不禁对于美洲大陆的发达程度感到疑惑,究竟有钱的人是谁?人人都说美洲大陆经济发达,增长率每年都在涨,但是贫困的现象却越来越普遍,国家越发达,老百姓越贫困,钱都到哪里去了呢?她对于约翰逊的总统角色不禁起了怀疑的态度。她本来想找个人问问,但是发现在这里出现的多半是病人,她也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在半个小时之后,她就离开了。
在她离开的拐角处有一栋加州大厦,里面住满了各种不同口音的外地民族,当然也有非法诊所。
为什么说它非法呢?它赚的钱不交税,所以成了非法。
加州大厦里也有一个诊所,在7楼,诊所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门都没有关,敞开着。里面的医疗设备齐全,看医生不用挂号,只要医生有时间,就会看症。但是诊所里却很安静,医生外出了,只留下了一个受了枪伤的病人躺在白得刺眼的病床上。
这个病人在昨天早上遭遇枪击,右手中枪,子弹还留在里面,不过早上已经动手术将子弹取了出来。
他的身体很虚弱,医生叮嘱他要多点休息。他的名字叫摩尔,本来他应该在昨天出庭作证,但是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意外。他脑袋发胀,闭着眼睛在回忆起那天早上所经历过的事情,他在心里描述着那天的情形:
“我本来是一个不良少年,这一点无容置疑,我的形象,我的身份其实很早就已经是根深蒂固,没有人可以改变。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情,改变了我对这个社会的看法。我在偶然的一次机会中成了某个谋杀案件的目击证人,最初我是想着站出来指证我的老板,但是我想了想,反正社会对我无情,制度的问题使我的人生处处碰壁,社会对我无情,我压根就没有必要伸张正义。于是,在案件开始审理之后,我改变了主意,拒绝了出庭作证。后来有个女警官来劝我,希望我能改变主意,我当然是拒绝了她。但是后来,我被一群人围堵,是她带着我突出重围,在这期间,她还开枪击倒了敌人。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保护我而开枪,尽管我知道她是为了劝服我出庭作证才作出如此这般的牺牲,但是我仍然很感激她,尤其是她为我处理了伤口,还带我回家之后,我已经对她彻底改观,看来唯利是图还不一定是众生的普遍面貌嘛。那一瞬间,我几乎当她的家是我的归属地,我找到了家的感觉。交换条件就是我必须指证我的老板,让他坐牢。看来这的确是唯一的途径了。我无所畏惧,甚至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和平地发展下去,我的生活当然会迎来重大的改变,然而我还是出事了。在临上法庭之前,我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过去我在种植园里几乎是光着身子干活,毒辣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那股灼热感成为我心中的阴影,我还以为一辈子只能待在这样的地方,平平凡凡度过一辈子。但是事情改变了,一切都变了。我终于迎来人生的转机,我有机会穿上只有商人才能穿的服装,但是她却告诉我,正常人、白领都能穿这种衣服,而且是很正式的社交场合得穿正装。尽管我只是出庭作证,但也获得了那样的机会。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得厌倦起来,我的脸庞全是旧伤,瘀伤到处都是,这衣服不应该穿在我身上。再忍耐一阵子就可以了,事情会迎来转机。就在这时,我接到了朋友的留言信纸,他们出事了,需要我的帮助。本来我可以不用管他们,只需要一心一意准备出庭作证就行。可是那些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抛弃他们、遗弃他们,所以我趁着她还在里面换衣服,跑了出去。当我到达出事的地点之后,却没有发现我朋友的踪影,相反的是,出现了意义不明,身份含糊的枪手,他们大概有3-5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朝我开枪,我的右手被打中,其余的枪手也有份开枪,不过打空了,我顺利逃脱他们的追杀。我逃往被人遗弃的角落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我被欺骗了,有人设了圈套引我上当,他们要除掉我!我成为了他们的眼中的威胁,非要对我动手不可。我心跳虚弱,流了很多血,子弹还在体内,没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已经在一个很狭窄的手术室,这里的灯光并不亮,昏暗的感觉充斥着我眼球的附近,我的伤口缠上了绷带,伤口有一种即将要裂开的错觉,刺骨的疼痛彻底使我无法入睡。救我的医生是莫利,莫利医生是庸医,也就是没有医生执照专业证的医护人员。虽然他没有正式的牌照,但是他的医术还算不错,做手术的时候,把我的伤口处理得很完美,他的麻醉药效果也很不错,不过可能因为不是高价麻醉药的缘故,麻醉的时长比较短,效果消失过后,我的身体就处于撕裂般疼痛的时期。他不仅医术非同凡响,也很尊重我,没有第一时间找我要钱,也没有询问关于我的事情,在他的诊所里养伤,我可以很安心,因为他从来不问关于我的事情,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种哲学的问题他就直接忽略了。我受伤,他一直在照顾我,白天他要看症,夜里他会躲在小房间里磨药材,偶然他会阅读关于医学方面的杂志,在外国的杂志订阅费很贵,他很舍得花钱买这些医学类型的刊物。据我所知,他正在研究人脑的肿瘤切除,还在白板上划分了脑部区域的具体视图。他收藏了大量的医学书籍,却没有钱交租金,他还经常不收看症的费用。他在我心里的印象就像天使那样正义。我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但是我很肯定,法庭的指控最佳时期已经过去,我不必再费心思去考虑指控的问题。我大可以在这里安心休养,直到我的伤势完全康复为止。至于那个女孩?谁管他呢?”
海伦全程低着头走进加州旅馆,这里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两年以前。
在两年前,她出现了梦游的症状,在睡觉的时候会梦游,在黑夜里为自己泡一杯咖啡,切好烟熏鱼肉,抹一层果酱在面包上。起初她是没有发现这些现象的,直到后来她意识到,她根本就不喜欢在早上吃烟熏鱼肉,不可能会提前切好,所以她对自己的睡眠障碍有了充分的肯定。她在朋友的指导下找到了玛格丽特·米歇尔,她是心理医生,对于心理治疗有很高的造诣,后来米歇尔也的确治好了她的睡眠状态,除了部分的药物辅助,更多的是心理辅导以及行为认知治疗,使她暂时地抑制了睡眠障碍的症状。但是,现在她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她必须找米歇尔。
此时的米歇尔相比以前显得更年轻了,自信了不少,她穿着白衬衫,领带上系了一个很大的蝴蝶结,而且还是紫色的。
她在一块白色的板报上,用黑色的马克笔写上:睡眠认知障碍
“睡眠认知障碍是指人在睡眠的期间所发生的一系列奇怪的行为。这种行为机制通常会发生在受过心理创伤以及某些心理阴影的患者身上。与其同时也会触发创伤后遗症。梦游症的患者会在睡眠期间做出平时压根就不会做的事情。例如你不喜欢搞卫生、不喜欢晾衣服、不喜欢煮咖啡;但是到了梦游的时候就恰巧相反,这些你厌倦的行为都会在梦游期间得到反映。并且之后你会对此并无任何印象,你甚至意识不到那些事情是在睡眠期间完成的。梦游是一种解离症状,脱离大脑思维,行为逻辑极为异常的情况。”
海伦很困惑地说着:“如果只是办公楼出现了我不记得的现象那也还可以解释,我的梦游症状复发了,对吧?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是在毫无意识毫无印象的情况下接了一个辩护案件。当事人的情况我一无所知,但是在我办公桌上却有着很详细的记录。我丢失了不少的记忆,但是我很肯定,丢失记忆的那几天,我一直在正常活动,只是我不记得了而已。”
米歇尔转眼又在板报上写着:精神分裂的初级症状,妄想-迫害妄想-幻觉、幻听-缺乏实际的思考能力。
海伦摇了摇头:不是。我完全没有妄想症,也没有幻听与幻觉,我很清楚眼前是一个绝对真实的世界,我很明白我在做些什么。但是对于之前做过的事情,我竟然毫无印象。我想,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现象。我觉得很恐怖,有人在冒认我的身份,做了很多事情,而我竟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恶化下去,我必须要找到答案。
米歇尔放下了手中的马克笔,很平静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显得很严肃,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既然你没有幻觉,又不存在妄想行为,思维并无特别的地方,但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却毫无印象,而这些事情的确发生了。要么你承认你又精神病。”
海伦摇了摇头:我很清楚,我没有精神病!
“那么,最后只剩下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你可能有另外一个人格的存在。”
海伦这下子更加迷茫了:另外一个人格?怎么可能?
“ 你明明是基督教徒,却对《圣经》任意放置;在你的卧室里还发现了天主教徒的物品;你的所有私人物品都有两个,例如杯子、润肤乳、燕麦片、衣服的打扮风格,包括电脑也是。很显然,你并非一个人住在那个卧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与你住在一起,但是你又很坚定地认为,你的卧室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压根就没有其他人。这就说明这个人并非别人,而是你自己。这也恰巧解释了为什么你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毫无记忆。”
海伦心里的疑惑变得更加凝重了:你的意思是,我有妄想症?我在妄想体内有另外一个人格在支配着我的身体,驱使我的生活,其实根本就没有存在另外一个人格?
米歇尔否定了她的说法:人格分裂指的是,你体内有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性格,这个人格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行为以及还有属于她自己的姓名。她的生活习惯与你完全不一样,她的信仰也与你相反,你信基督教,她却是天主教徒。
海伦越听越是感到困惑:我已经听不懂你所说的那些话。
米歇尔对于不相信人格分裂症状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她并不打算再抛一堆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她只是想着该如何让海伦意识到人格分裂是真实存在的。就像看医生那样,要治病首先要找出患病的原因在哪里,才能对症下药。治疗精神病反之也一样,与其他的疾病不一样,心脏有问题可以移植心脏;眼睛有问题也可以换掉眼睛;甚至皮肤烧伤也能植皮。但是脑袋有问题怎么办?精神病、情绪病是不能摆上手术室解决。思维是捉不到,摸不到的东西。治疗精神分裂也好,治疗人格分裂也罢,都需要找出病发的诱因,因此她需要更详尽的资料。
“你的病情需要花点时间去研究,我会为你开一个档案,从现在开始,你正式成为我的病人了。”
“这就变成精神病了?”
“人格分裂严格来说,并不算精神病,只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产生的消极作用罢了。我还不能完全判断你的病情属于人格分裂,在得出结论之前,我会研究你的成长背景,查你的家族情况,我相信能找到答案。”
“我很担心万一我又失去意识怎么办?”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一些药,这些药可以控制你体内的人格,暂时抑压着,你只需要按时吃药就行。”
“这就好了。不过你会怎么判断我是否有人格分裂?”
“潜藏在你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格的确需要引导,只要将她给引导出来,基本就能确定。”
海伦自怨自艾着:想不到我堂堂一个大律师,居然会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