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英 雄
梅家大潭是个不小的水面,近些年来都给梅繁荣承包着。他说:“这个大潭所以叫梅家大潭,大约历史上就是我祖上的产业,现在归我承包,我算是继承了祖业。”因此他经营得兴趣盎然,收益也不菲。
为了经营这个大潭,他在谭心岛上建了两间小瓦屋。因为一天到晚只在谭里侍弄,单纯得很,觉得孤单,常常盼望能有人来才高兴。
清明边,是该放养新的鱼苗时候了。鱼苗场的老胡昨天给他来了电话,说今天到他岛上做客,顺便商量放养鱼苗的事。梅繁荣非常高兴,这老胡不仅有人缘,还能喝酒,他这一来,准会热闹一程。于是,现捕了条不算小的鳊鱼,打了一箱豆腐,又到小店里搬来一箱“柳浪春”白酒,另加一条红“盛唐”香烟。
繁荣心里明白,老胡每年为放养鱼苗总要来喝一回酒。所谓商量怎样放养,其实只是个幌子。因为放养鱼苗,只是个“老古套的事”,商量不商量都是一个样。往年喝酒,都让他占了上风,他喝得恰到好处,就不肯再喝;而我繁荣却总是喝得酩酊大醉。这一回,可不能便宜了他。为了迎接这次酣战,在上午十点过后,他特别吃了一顿“中间餐”。他知道,肚子里有点“货”,喝酒就不容易醉。快到11点了,老胡才姗姗而来。
风和日丽,水中孤岛,还有这唯一的瓦房,显得格外宁静与恬美。他们在小瓦屋简陋的桌子上,用大碗喝着“柳浪春”(这是四十五度的白酒),吃着鲜鱼和豆腐。先是海阔天空,慢饮细谈。从养鱼谈到养孩子,又扯到有钱的人养女人。喝得酒兴勃发时,已经是心花怒放了。不知不觉,一人一瓶“柳浪春”的瓶底都朝了天。老胡说:“繁荣啊,今天喝得真好,每人一斤了,都还没有醉。我们下次再喝吧。”梅繁荣却说:“好你个老胡,一年难来一回,现在,酒喝得象吃饭一样,不饱不饿,象什么样子?待你出了我这门后,还不骂我是尖头瓣子——连酒都舍不得给你喝好么!不行,我们每人还要再喝一瓶!”
梅繁荣说着,从酒箱里又拿出两瓶来,拧开瓶盖,自己先倒了一碗;又把另一瓶拧开,给老胡满上。
老胡在这里喝酒已经有些经验了——心里说,你梅繁荣喝酒不是我的对手,喝就喝吧。可是,嘴里却客气地说道:“繁荣,我们都少喝为好。我还有路走,你也要看守鱼潭……”没等老胡把话说完,繁荣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先喝了半碗酒,舌头有些打转地说:“我是舍命陪君子,你,你还能不喝吗?你,你老胡本事大得很,不把这一瓶喝掉,你就不要想走!”此时的老胡也有了浓浓的酒意,竟然说出放在心里的话来,于是,他豪迈地说:“嗨,繁荣啊,还是不喝为好;要是真喝的话,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呢!你记得吧,每回喝酒,你都是我的败将。败将不认输,我还会认输吗?来,干掉!”说着端起碗来,一口干了。繁荣见了,哪甘示弱,拿起酒瓶来,将瓶里还剩下的全倒进碗里,一饮而尽。喘着粗气,转着舌头说道:“火车不是推的,宝塔不是堆的;谁的酒量大,不是随嘴吹的,喝了才,才能算数!”
此时,他们没有了海阔天空的闲话,有的只是都不甘示弱的嚷嚷。老胡见状,将自己瓶里的酒倒进碗里,一个咕噜,也喝得尽光。繁荣又拿出两瓶来,叫嚷着,每人还要再喝一瓶。
老胡还算清醒,觉得再喝下去,不仅大醉,还会与性命相关。于是,拿出自己的香烟说:“繁,繁荣,我们先,先抽支烟吧,等一下再开瓶啊。”繁荣接了烟,掏出打火机,而手却颤抖得按不开火门。在繁荣点火时,老胡抽身离开了桌子,来到门外,他觉得头重脚轻。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是二斤白酒下了肚,早过量了,再喝肯定走不掉。于是说道:“繁荣,我,我这就走了,再,再见。”说着没等繁荣回话,离开了小岛。
暖洋洋的太阳照着,老胡顺着来岛上的小路,扭秧歌舞似的向大埂上走去。上大埂的时候,却一个趔趄,摔倒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竟没有成功。于是在草地上呼呼地做起美梦来。
繁荣见老胡走了,趔趔趄趄地出来叫唤:“你,你这个败将,半途逃跑?还能,能算人哪?你,你是个狗熊!”又见老胡摔倒在草地上,幸灾乐祸地手舞足蹈起来。可是,他才舞蹈了几步,就摔倒在门口的一堆鱼网上,便趁势在鱼网上坐下了。一会儿,神不由已地在鱼网上进入了梦乡。
他手中的香烟在微风吹拂下,很快燃着了鱼网。这尼龙鱼网,见火燃烧很快,火势很猛,很快烧着了繁荣的衣服,直烧得他疼痛难忍。浑然中,就地打起滚来,直滚到他晒的被子傍边,又烧着了被子。火势熊熊,就要烧着房子了。
真是人不该死终有救。这时,邻村老秦正从田间回家吃午饭,看见潭心岛上失火,急忙跑来给他扑灭了大火。梅繁荣虽然捡了一条性命,可是,却被烧得焦头烂额!
后来,人们知道繁荣和老胡喝了那么多白酒,两人都在露天里进入了梦乡,梅繁荣还酿出了那么大的祸事;见了他们,都戏称他们是“酒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