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文的家里聊了一会儿,我们便下楼上了车,按照张文的吩咐,我们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建成大厦。”看着江天雪好奇的目光,张克一边说话一边把手中的烟头放进烟灰缸里,然后接着说道:“我在边城市出生、长大,然后又在商海奔走这么多年,对于郝建成这样的名人我不但知道,而且还认识,虽然相互之间没有什么交易,但彼此还是知道的。郝先生是咱们边城市最大也是最成功的的企业家,同时也是一个深明大义、慈悲为怀的大慈善家,为带动边城市的经济发展和慈善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学习的榜样。同时,郝先生也是市政协委员,每年一次的政协会议我们都会在一起待几天,在分组讨论和就餐时就某些问题进行过探讨,说实话,在郝先生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之前不懂亦或是理解很浅的问题。但是,对于校长问今天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还是有些蒙圈,想要‘微服私访’的张文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啥?”
“据我所知,建成大厦只有顶层一层是郝建成‘建成集团’的办公场所,其他的楼层郝建成都卖给或者租赁给做生意的人了,里面都是商场、超市之类的商业场所。张文把你带到这里来干啥呢?”听了张克的话,张斌也感到有些纳闷。
“张大队长您说的是建成大厦现在的情况而不是五年前。五年之前,‘建成大厦’刚投入使用的时候,除了顶层作为集团公司办公使用之外,整个二楼是边城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珠宝玉石店。郝建成不但是边城最成功的的企业家,而且是闻名全国的奇玉石收藏家,他发家并成为边城十大富豪之一的基础并不是他刚开始经商时的餐饮业,而是奇玉石收藏和销售。”看看张斌,张克接着说道:“建成大厦交付使用后,郝建成把楼层最好、面积最大的二楼做成了珠宝玉石店,展示和销售的就是郝建成多年以来收藏的奇玉石珍品。这间当时闻名整个边城甚至在全省都有些名气的珠宝玉石店叫做‘建成珠宝玉石店’,负责运营的就是郝建成的妻子康晓梅。”
说到这里,张克故意停下话题看看陈思江、张斌和江天雪,想以此为噱头,吊一下这三个人的胃口。
陈思江没有搭话,但还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张斌和江天雪还是一头雾水,用两双迷茫的眼神看着张文。
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张文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进了建成大厦,张文直接带着我去了二楼的珠宝玉石店,而就在我们刚刚推开店里的玻璃门走进去的时候,康晓梅就好像提前约好了一样,直愣愣的站在门口等我们,并且在张文进门的那一刻,撒娇一样的在张文的身上轻轻的捶了一下,然后悄声说道:说好了要来就早早的来嘛,让我站在这里等了快半个小时。跟在他们两个人的后面,平时还算机灵的我却一头雾水,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找不到答案。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跟在张文和康晓梅身后进了珠宝玉石店,并像个跟班小弟一样,看着他们两个对着一件件珠宝玉石指指点点,心里却在暗暗的想:你张文不是要微服私访吗,怎么‘访’到你情妇的店里来了?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张克停下话题,拿起一支烟点上火,抽了一口烟之后,他颇有感慨的冲着陈思江、张斌和江天雪摊摊手,然后一脸无奈的说道:“不过,没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张文用他的实际行动给了我一个实实在在的答案。迷惑解除了,心却在流血,唉......”
“哈哈哈哈哈哈!”张克的话刚一落地,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思江突然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起来。
陈思江突然爆发的笑声和肆无忌惮的大嗓门把正在感慨的张克吓了一跳。他看看陈思江,然后不解的问道:“陈局,您这是.....”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陈思江赶紧停下笑声并且冲着张克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接着说。”
虽然陈思江“恢复了常态”,但张克心里还是没底,心里暗暗琢磨着刚才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直到陈思江连着催了他好几次,他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在珠宝玉石店里转了一会儿,张文突然在一个写着‘新疆和田玉精品专柜’的柜台前停了下来,并让康晓梅把一个用和田玉籽料雕琢的小兔子拿了出来。手里拿着那块和田玉雕件,张文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声,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最后他回过头来看着我说:这是一方正宗的新疆和田玉雕琢的小兔子,质地圆润,惟妙惟肖,确实是和田玉挂件中的精品。我们家你嫂子就是属兔的,跟我说了无数次,让我帮她买一个这样的挂件,但是兄弟你看看这上面标注的价格,30万元啊,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买不起啊!唉,还是算了吧,等我今后捡到钱以后再说吧!说完这句话,他就把那个玉兔还给了康晓梅。”
“张文呀,唉,真的想不到还有这一套。当着你张克的面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傻子都能听得懂啊!”听完张克的话,张斌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轻轻的摇摇头,然后看着面前的张克。
冲着张斌点点头,张克一脸苦笑着说道:“做生意这么多年,我打交道最多的不是我的同行,也不是我的客户,而是职位不同、部门不同的政府领导,所以,对于张文跟我说这番话的用意再清楚不过。于是,在陪着张文‘微服私访’了一天之后的第二天,我悄悄的开车去了建成大厦找到了康晓梅,以25万元的‘内部价格’买下了那个玉兔并且当即送到了张文的手上。”
说到这里,张克停下话题看看陈思江说道:“陈局,我和张文认识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在我的身上榨了20多万元,这四、五年下来,我要在他身上花多少钱就不难算清楚了吧?”
抬头看看张克,陈思江不由之主的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张克问道:“对于玉石这种东西我不是太懂,所以我就搞不明白了,一方小小的和田玉挂件为什么会值这么多钱?”
“唉,陈局,您就不要提这件事了,一说起来我浑身都是气,气的肝疼!”陈思江的话刚一落地,张克便冲着他不停地晃了几下手,然后说道:“这件事情过去一年之后,郝建成的儿子郝雷大学毕业回到了边城并且成为了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有一次我们两个在一起喝酒,郝雷喝多了,突然主动地给我讲了他的母亲康晓梅多次在他面前炫耀的、我在她那里买了一方玉兔送给张文的‘故事’:原来,我花25万元在康晓梅那里买的那方新疆和田玉玉兔挂件并不是真正的新疆和田玉,而是同样被相关组织列入和田玉玉质种类的俄罗斯玉,其价值仅仅是正宗新疆和田玉的百分之一。张文带着我去康晓梅的珠宝玉石店‘微服私访’是张文和康晓梅商量好的,在我们去之前,康晓梅就把这个仅仅2000元人民币的俄罗斯玉雕件标价为30万元人民币,之后两个人就在我的面前表演了刚才我跟您们讲的那一幕。当我找到康晓梅,希望买下这方挂件买下来送给张文之后,康晓梅很是‘大度’的以25万元的‘内部价格’卖给了我。据郝雷说,‘买卖’成交之后,张文把那个假的新疆和田玉挂件还给了康晓梅,康晓梅给了张文10万元钱的‘分成’,而我却成了一个被他们连个人‘设计’了的傻逼,我TM的......”
说到最后,张克实在忍不住了,在陈思江等人面前爆了一句粗口,并且挥起拳头狠狠的砸在身下的椅子上。
听完张克的话,看着他怒不可遏的表情,张斌和江天雪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而陈思江则不同。他用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茶几上的茶杯,心里暗暗的想:张文被捕后,公安机关查封了张文及其妻子的银行账号,从他们一家四张银行卡上查到存款82万余元。但是,从张克今天交代的情况来看,张克的存款数额绝不是已经封存的那些,那么,他把钱藏到哪里了呢?接下来要好好查一下!
想到这里,陈思江抬起头来看看张克,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张克,这件事情先说到这里,下去后我们会认真调查这件事,一旦你反应的情况属实,张文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而你也会受到相应的奖励。接下来我们开始谈你刚才说过的另外一件事:去年12月7号,就在你的建筑工地上发生民工罢工事件的那天,你奉张文之命去新疆帮他办事,而且根据你的分析这件事甚至与郝建成被杀有关。你详细的讲一下,你去新疆帮张文办的什么事?你觉得这件事可能与郝建成被杀有关的依据是什么呢?”
抬头看看陈思江,张克犹豫了一下。他没有立即回答陈思江的话,而是迟疑着从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点上火,先是抽了两口烟,思忖片刻之后才看着陈思江说道:“陈局,张文让我去新疆帮他办的这件事确实很重要,而且绝对与郝建成被杀这件事有关系。如果这件事只涉及到张文一人,我会毫不犹豫、一字不差的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您。但是,因为还涉及到其他人,所以我.......”
“还涉及到谁?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看着张克吞吞吐吐的样子,陈思江预感到张克所说的这个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以便看着他着急的催促道。
沉吟片刻,张克还是犹豫着说道:“边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常怀林。”
“啊?”虽然早有准备,但等张克的话一出口,还是把陈思江吓了一跳。他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然后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瞪着一双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张克,心里暗暗的想:刚才自己还在谈到张文犯罪时,作为老领导的常怀林大义灭亲、刚正不阿的高姿态,现在张克就说常怀林有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要考虑好再说并且要为你所说的话负责哦!”张克的一句话不但让陈思江感到吃惊,张斌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于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看着张克,一脸严肃的提醒道。
而这个时候,只有江天雪是冷静的。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克,脸上挂着一丝令人不解的微笑。
看着陈思江和张斌目瞪口呆的样子,张克笑了。他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夹在手上,然后又故作潇洒的把烟盒扔在茶几上,然后才看着陈思江等人说道:“陈局,张队,您们二位怎么了?一个小小的常怀林至于把您们吓成这个样子吗?我是成年人,和常怀林没怨没仇,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平白无故的陷害他干什么?您们到底还想不想让我说下去?如果您们觉得‘不方便’我闭嘴就是了!”
“张克,今天是什么场合你知道,所以我劝你说话严肃点。”这时,已经缓过神来的陈思江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然后看着张克继续说道:“之所以对你刚才的话感到震惊,并不是你所说的这个人官有多大、权有多重,而是一个普通人听到这件事之后的一种正常反应,仅此而已。你放心,只要你反映的情况属实,我们公安机关一定会认真调查,把所有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但是,我劝你反映情况时一定要实事求是,千万不可抱着立功的心态在某些事情上添油加醋,无事生非,诬告陷害,否则,你会罪上加罪。当然,如果你积极向政府靠拢,如实反映你所知道的真实情况,帮助执法机关掌握犯罪分子的犯罪线索,政府也一定会论功行赏,对你的行为予以奖励。我的话就这么多,你接着讲。”
刚才还兴高采烈甚至有些得意洋洋的张克被陈思江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陈思江点点头,然后面对陈思江、张斌和江天雪三个人同样严肃的面孔说道:“好的陈局,我刚才的话有点多了。但是请您们放心,我张克所说的一切事情均有我自己负责,如有不实,愿意接受法律的任何惩罚。当然,我也希望,如果我反应的情况对执法机关的案件侦破工作有所帮助,请您们依法对我进行奖励,给我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谢谢!”
说到这里,张克站起身来,冲着陈思江、张斌和江天雪深深的鞠了一躬。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不约而同的冲着张克点点头。他们心里清楚,如果情况属实,张克接下来的话一定很重要,对于目前的案件侦破工作乃至由此挖出更大的贪官污吏绝对有帮助,所以,对于张克,目前他们仍然需要“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