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张文,应该是五年前。”等陈思江、张斌和江天雪坐到沙发上,张克从面前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手有些哆嗦的点上火,猛猛的抽了两口烟之后,他看着陈思江接着说道:“我清楚的记得,在我通过我的大学同学、张文的弟弟张开表达了我要认识张文的意愿一个星期之后,张开给我打电话,说他哥哥同意和我见面,让我确定见面的地方。听了张开的电话之后,我赶紧在咱们边城市当时最豪华的西来顺酒店订了一个豪华包厢,点了当时最好的菜,带上我存了很久的一瓶70年代生产的茅台酒,提前一个小时赶到酒店,恭候张文的到来。”
“按照时间推算,五年前,应该是张文从刑警大队大队长位置上升任边城市公安局副局长的第一年。”借着张克停下话题喝水的机会,陈思江思忖片刻之后插话说道:“你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刻意的去认识一个做公安工作的人做朋友,这样对你的生意有什么帮助吗?在刚才的问话中,你说了一些理由,但我认为你的理由有些牵强,你认识张文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和纯粹。希望你这次能说真话。”
说完这番话,陈思江停下话题,一脸严肃的看着张克。他想看看,经过刚才的一番“战斗”,张克的态度是不是有所变化,如果不是,他只有拿出自己的最后一招了。
经过刚才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张克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形势,而通过陈思江看他的眼神,张克似乎洞察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他把水杯放到茶几上,从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擦了擦嘴,张克冲着陈思江苦笑了一下,然后才略显尴尬的说道:“既然陈局、张队和江大队长三位对我张克以诚相待,如果我再不说实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陈局您的猜测很正确,刻意的去巴结、认识张文,我是有我自己的小算盘的,刚才我跟您们说的那些话,只是我认识张文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并不是那些。”
听了张克的话,陈思江没有说话,张斌和江天雪也没有插话,三个人假装若无其事却又齐刷刷的把三双目光盯在张克身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建筑生意是我的公司的业务之一,说句实话,这项业务也只是个‘面子工程’,是做给别人特别是您们这些政府职能部门看的。这些年建筑生意特别难做,赚钱比赚命都难,如果仅靠做建筑,我的公司可能早就倒闭了。”见三个人看着自己不说话,张克有些解嘲的笑了笑,拿起烟盒分别给张斌和陈思江递了一支香烟,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其实,这些年来,我的主要生意是做金融,也就是小额贷款,民间统称‘高利贷’。同时,利用我在边城的人脉关系,帮助其他企业或个人做催债。”
“嗯,这就对了。”冲着张克点点头,陈思江笑了笑:“近年来,由于国家银根收紧,银行贷款政策和制度越来越规范,一些小型企业特别是信用不是特别好的小企业主在银行贷款很难,这就给了民间借贷一个机会。放高利贷、帮别人要债都是非常赚钱的行业,但也是一个法律所不允许的行业。涉足这个行业的人一是要有较强的经济实力,二是要有超出常人的胆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绝对能支撑这项业务的后台,说白了就是要有关系,非常硬的关系和后台。你张克巴结、认识张文的动机就应该是这些吧?让张文做你的后台和保护伞?”
冲着陈思江点点头,让人揭了“鞋底子”的尴尬让张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而他又一脸为难的看着陈思江说道:“放高利贷、帮别人要债是一个非常赚钱也是赚钱特别快的行业,同时存在的风险也要比其他任何行业要大得多。比如说高利贷,因为愿意出高利息借钱的人要么是信用不好的小企业老板,要么是家里有急事急需用钱的人,这些人借钱的时候低三下四、好话说尽,好像我们这些人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但到了需要还钱的时候,却千推万拖,迟迟不还有的甚至因此‘跑路’。而催债就更难了,对于那些没钱还账或故意赖账的人,如果没有一定的势力、强硬的手段,这些人是不会轻而易举的还账的。所以,要想做好这些生意,就像陈局刚才所说的那样,没有一帮有权有势的朋友做后台是绝对不行的。因此,在得知张文已经升任边城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消息之后,我便通过我的同学、张文的弟弟张开联系了张文,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好朋友’、大后台。张文是公安人员又是领导,凭借着人民公安这个响亮的招牌和手中的执法权,一旦他成为了我的人,我想对我的‘事业’绝对有帮助。这就是我像哈巴狗一样巴结张文并且不惜余力‘拿下’张文的目的。”
说到这里,张克停下话题,如释重负般的长喘了一口气。
“在边城市公安局,我和张文同事近二十年。凭借着我对他的了解,要想让张文帮你办事甚至卖命并不是那么容易。如果我没有猜错,在张文身上你下了不少的本钱吧?”看看张克,陈思江的脸上依然挂着让张克为之胆寒的微笑。
“是啊,陈局您猜得太对了。”冲着陈思江点点头,张克先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轻轻的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道:“认识张文这些年,他确实帮我办了不少的事,解决了很多我自己解决不掉的麻烦。但是,他也成了我的一个噩梦,一个我想甩都甩不掉的恶魔。他的贪得无厌,他让我办的那些事儿,让我对他爱恨交加。”
说到这里,张克停下话题看看陈思江,脸上挂满了微笑:“您们三位刚来办公室的时候我就跟您们说过,张文的依法被捕顺应民意,是公安机关替边城老百姓除掉了一个祸害。而作为我个人来讲,张文的伏法,是解除了我的心头大患呀!张文曾经是我的朋友不假,作为朋友,他‘出事儿’了我有这样的想法可能不地道,但是,他这个人,他做的那些事,唉......”
说完话,张克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一边吸烟一边无奈的摇摇头。
“按照道理来讲,你和张文之间所谓的朋友只是个幌子而已,对于彼此的需求两个人都明白,说白了就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既然是相互利用,‘合作共赢’,就应该团结一心,同心同德。但听了你刚才的一番话之后我越来越糊涂:张文做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你张克如此的伤心并痛恨他?”看看张克,张斌有些不解的问道。
“张大队长,要了解这件事的始末还要从我认识张文的第二天开始,话题很长,需要很多时间,不知您有没有这个耐心?”也许是从刚才几近崩溃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张克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说话的语气又恢复到了张斌他们进办公室时的不屑和傲慢。
“放心,我们有的是时间。请讲吧!”冲着张克点点头,张斌冷笑了两声之后说道。
“好,我现在就说。”把手中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里,端起茶杯猛猛的喝了两口水,张克看着陈思江和张斌,做出一番长篇大论的样子:“我清楚的记得,在酒店等了近两个小时、在约定的时间过去近四十分钟后,张文才来到酒店,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进入酒店大堂。但是看看张文和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我的心里惊讶不已:这两个人中,一个是您们边城公安局刚刚升任刑警大队大队长的郭涛,他的到来我并不感到奇怪,因为郭涛我之前就认识,他是咱们边城市政法委副书记郭书怀书记的亲侄子,又是接张文的班刚刚升任刑警大队大队长的,两个人平时的关系绝不一般,出来吃饭一起来不足为怪。而另外一位女士却是我们边城最著名的企业家、奇玉石收藏大家,也就是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被杀害的郝建成郝先生的夫人康晓梅。作为领导,出来应酬身边带个女人的事情我见多了,并不足为怪。但是,在我的意识里,如果领导身边带着一个女人出现在酒桌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两种:一是自己的夫人,二是自己的‘情人’。那今天张文带着康晓梅一起来,如果有关系的话也只有第二种:情人。但这怎么可能呢?张文是我同学张开的哥哥,年龄不到四十岁,而郝建成的夫人康晓梅我之前就认识,年龄应该在50岁以上,两个人年龄相差这么多,风华正茂、在仕途上如鱼得水的张文怎么会选择康晓梅做情人?而如果不是,他们之间有时什么关系,竟然让张克带着她康晓梅来出席今天如此私密的聚会?难道张文不知道我张克想认识他并请他直返的目的吗?”
“后来呢?后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冲着张克笑了笑,张斌看着他问道 。
对着张斌点点头,张克也笑了:“知道了,第二天我就知道了。”
“不会吧?你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呢?”听完张可的话,正在做笔录的江天雪有些不相信的摇摇头,然后看着张克继续说道:“首先可以肯定,张文和康晓梅之间不正常的男女关系绝对不是他自己告诉你的。从制度上来讲,像他们两个这种关系,在党的队伍中是绝对不允许的,张文是党员、干部,我们公安队伍中怎么会允许这种道德败坏的现象发生?所以,即便是张文和康晓梅之间真的存在那种关系,他也会遮着盖着,怎么会肆无忌惮的在公共场合示人,更不会跟你说啊。所以张克,我倒是想知道,你凭什么断定张文和康晓梅之间是情妇与情夫的关系呢?你不会是瞎猜的吧?”
冲着江天雪笑了笑,张克不由自主的摇摇头:“江大队长,您就不要蒙我了,张文和康晓梅之间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在整个边城市都传的沸沸扬扬,连老百姓都知道的事情,我就不相信作为同事的您们会不知道。不过,在我和张文一起吃饭的那天晚上,对于他和康晓梅之间的关系我也只是一种猜测,但到了第二天,通过一件事情我就断定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我与张文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接触越来越多,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和老百姓中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张文和康晓梅之间确实是情妇与情夫的关系,现在我甚至怀疑,康晓梅的丈夫郝建成的被害与这两个人有关系,是不是他们两个......”
“张文,说你知道的事情,你没有权力妄自猜测一个人的私生活,更没有权力‘帮助’我们执法机关分析案件。”见张克像个八婆一样的在张文和康晓梅之间的关系上啰嗦个没完,坐在一旁的陈思江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挂满了不悦。
“好的陈局,我知道了!”尴尬的冲着陈思江点点头,张文掐灭手中的烟头,一边站起身来帮陈思江、张斌和江天雪的茶杯里添水一边接着说道:“在喜来登大酒店吃晚饭的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天,早晨起床后我正在家里陪着儿子写作业,突然接到了张文的电话。他告诉我,自己刚刚上任边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想借周末不上班的机会围着边城转一转,做一次‘微服私访’,听一听边城老百姓对边城公安工作的意见和建议。但是,今天是星期天,他的专用司机休息,自己又不会开车,所以想让我开车带着他一起去。听完他的话之后我当然高兴。因为昨天吃饭的时候,由于人太多,有些话不方便说也没有跟张文说。整个饭局下来,我只是认识了张文,敬了他几杯酒,但并没有把我要说的、要做的告诉他。今天张文给了我一个与他独处的机会,我何乐而不为?于是,我赶紧把孩子交给妻子,拿上四条软中华烟装到一个黑色的袋子里,开着车去了您们公安局的家属院。”
这时,张克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听到电话铃声,张克赶紧站起身来就往办公桌前走,却被陈思江拽住了衣角:“张克,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接电话,但禁止向外界透露我们找你调查的事情,更不允许把刚才我们三个人向你说的每一句话向任何人透露。否则,从现在开始我就依规剥夺你接听电话的权利,知道吗?”
冲着陈思江点点头,张克苦笑了一下:“陈局,我张克也是个要脸的人,我会傻到把自己受到公安机关调查的事情告诉别人吗?您以为这时好事啊?再说了,不出意料,我的电话可能已经被您们公安机关监听了,如果我在电话里胡说,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呀?放心吧,我不会的。”
说到这里,张克冲着陈思江挤挤眼睛,然后走到办公桌前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犹豫了一下之后赶紧挂断了电话,嘴里一边嘟囔一边走到原来坐的椅子旁:“啥事都找我,还要你们这些副总干嘛?真不像话!”
坐到椅子上,张克冲着陈思江一笑说道:“没事的,是公司的一位副总的电话,肯定是公司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咱们谈的事情重要。”
“好的,你继续!”冲着张克点点头,陈思江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到了张文家楼下,我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楼,但张文让我到他的家里去。当时我心里还挺欣慰。刚刚认识一天,自己就能有幸到一个公安局副局长的家里去做客,说明张文想和我张克交朋友,没有把我当外人。所以,我拿上在家里拿的香烟,并在你们公安局家属院外面的茅台酒专卖店买了一箱茅台酒去了张文的家里。”说到这里,张文突然停下了话题,赶紧拿起面前的中华烟盒走到张斌身边,一边递烟一边对正在从口袋里掏烟的张斌说道:“张大队长,你太见外了,在我的办公室里做客,怎么能抽您自己的烟呢?快来,抽我的!”
抬头看看张克,张斌一边用手挡了挡张克拿着香烟的手一边对着他笑了笑:“第一,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警,我的工资收入还不能支撑我抽这么好的烟,如果我今天在你这里把中华烟抽习惯了,今后抽不惯别的烟了怎么办?第二,我不是张文,没有人给我送这么好的烟,如果一直抽这个烟,我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我老婆也不愿意啊!”
说到这里,张斌把张文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挡了回去,然后从自己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哈哈哈哈哈!”张斌的一番话把正在端着杯子喝茶的陈思江和正在低头做笔录的江天雪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被张斌拒绝了的张克手里拿着一支香烟,有些尴尬的站在张斌面前,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的坐回到椅子上,把香烟重新装回到烟盒里,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到了张文家里之后我发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见我拿了这么多东西,张文并没有过分的客气,而是像一个老朋友似的对我说,今后来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有。再者说,大包小包的拿这么多东西,别人看见不好。听了张文的话之后,当时我的心里暖暖的,觉得张文这个人非常不错,没有官架子,虽然连今天才见过两次面,但就像老朋友一样对我,自己今后一定要把他像大哥一样对待。”
说到这里,张克突然停下话题,苦笑着摇摇头:“不过,仅仅过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当张文把我带到另外一个地方之后我就后悔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认识到张文的阴险和贪婪!”
“他把你带到了哪里?”张克的一席话让正在做笔录的江天雪感到非常惊讶,于是便看着他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