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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不明朗的状态

2020-12-17发布 5659字

辛波丝卡弗: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法医官出庭作证。

约翰·温斯洛普法官:本席批准。

许仲文从法庭外面被带进来,乖乖地坐在了证人栏里。

辛波丝卡弗:请问你在山洞里找到的那副骸骨上发现了什么线索?

许仲文:在骸骨的骨缝里找到很完整的切口,分别在四肢、胸骨附近都能找到骨组织被切除的现象;另外,整副骸骨都有被烹煮过的迹象,部分骨头还有碎片,相信是被人啃咬过。

辛波丝卡弗:以你的判断,能不能分辨出该副骸骨的主人死去的时间有多久?

许仲文:如果是一副死去多年的骸骨,那么在骨的部位会出现自然愈合的现象,而且骨头会随着年月的逝去而发黑,并且会保存得比较好,因为埋藏在泥土里的缘故,骸骨会受到比较好的保护。但是在山洞里找到的骸骨,既没有找到土壤的残余成分,也没有找到自然愈合的现象,而且骸骨本身就不算很完整,而且骨头被煮过,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辛波丝卡弗:不超过三天?人死了以后,尸体至少都要经过几年的时间才会彻底化为白骨,如果不超过三天,那岂不是超乎人体构造的认知了?

许仲文:我检查的那副骸骨并不是因为腐烂所造成的,在骸骨上很容易就找到了肉屑,还有牙的印记,所以我的结论是,那副骸骨上的皮肉是被活生生切割下来,就像屠夫宰杀牲畜那样……

法庭内发出惊叹的声音,法官敲响了木槌,以此维持秩序。

辛波丝卡弗:所以,在山洞里找到的骸骨并不是死去多年,而是被人谋杀的?

许仲文:可以这样说。

辛波丝卡弗:你是否对骸骨的信息进行进一步的检验?

许仲文:在进行人脸识别重组技术高度还原之后,我们得到了骸骨的真正信息。

辛波丝卡弗:法官大人,控方要求传上P1证物。

书记员拿着一份浅蓝色的文件夹递交给法官。

辛波丝卡弗:麻烦你告诉陪审员,死者的身份是什么。

许仲文:翰林·舒伯特,21岁,歌剧院的候补艺术家。

辛波丝卡弗:残留在骸骨上的肉屑说明了什么呢?

许仲文:有人吃掉了骨头上的肉,而且那些肉多半还没煮熟,所以大腿的骨头还呈现红色的现象。

辛波丝卡弗:所以,我们就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对吗?在这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里。

许仲文:很遗憾地告诉你,是的,目前的检验结果恰巧映射了这一切。

辛波丝卡弗:很感谢你为这宗案件所做的一切。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约翰·温斯洛普法官:第一被告辩护律师,你可以开始发问。

黑泽明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狼狈地站了起来,弄得法庭上的人都哄堂大笑。

辛波丝卡弗无奈地摇了摇头,用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黑泽明咳嗽了几声,眼神呆滞:请问你在检查骸骨的时候,是否还有其他的发现呢?例如骨头的密度以及形状的大小。

许仲文:骸骨的形状的确有些异于常人,密度也比普通人的要小。

黑泽明:请问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发生呢?

许仲文:当一个人摄入的营养严重不良的时候,就会出现骨头缩小,密度收窄的现象,例如经常饿肚子的人,肋骨的部位会变得异常脆弱,由于无法保证营养的供给,骨头的坚韧度也会有所减少。

黑泽明:请问死者的骸骨是不是出现了你刚才所描述的那种现象?

许仲文:是的,我之所以描述得那么清楚,就是因为我在检验骸骨的时候发现的。

黑泽明:根据你的说法,如果我告诉你,死者在生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而这些痛苦多半是来自饥饿感,你是否同意?

许仲文:同意。

黑泽明:如果他当时的情况持续下去,饿死也是既定的事实……你是否同意?

辛波丝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作出假设性问题。

法官:反对有效。

黑泽明神色凝重,神神叨叨:现在我要问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说重要吧也不重要,说它不重要吧也很重要,重要的因素在于对该案件有一个很关键的决定方向,当然我相信陪审团也很有兴趣知道的一件事。

许仲文:只要是我能回答你,而且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内,我就可以回答你。

黑泽明万分期待,整理着衣衫,既害羞又很激动:人肉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你有没有试过?吃完之后会不会有哪些后遗症?又或者说会不会长寄生虫之类的……

法官严厉地呵斥着。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法官:第二被告辩护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随后法官的眼神转移到黑泽明的身上,眼神中藏有的怨恨啊……

乔治·威尔:关于骸骨的检验情况,你能否从骸骨给出的信息去判断死者是如何致死的?又或者能不能准确指出他真正的死亡原因呢?

许仲文:摆在我眼前的只是一副骸骨,缺少大量可靠的信息,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乔治·威尔:你能不能判断死者是死于哪些暴力虐待呢?又或者说他生前遭受过哪些毫无人性的对待呢?

许仲文:我恐怕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乔治·威尔:在骸骨上面是否套取到指纹或者唾液等DNA信息呢?

许仲文:骸骨被热水煮过,所有的DNA信息都已大量遗失。

乔治·威尔:那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出,他是死于谋杀,对吧?

辛波丝卡弗喊着: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引导性问题。

法官:反对有效。法医官只需要提供关于尸体上的信息,其余的一概不用回答。

乔治·威尔:你根据你的验尸经验……噢,不好意思,我需要纠正一点,或许是验骨经验,那副骸骨能不能告诉你,他是死于谋杀的呢?

辛波丝卡弗:反对!

乔治·威尔(笑了笑):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对于他来说,只需要强调含糊不清的具体信息就足够了。

法官此时已经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震撼,当然他还能撑得住,毕竟他遇过更多更残忍的案件,不也这样一路走下来了。他开始敦促着第三者被告的辩护律师盘问验尸官。

苇菲爵士身体可能有些不适应,他吃力地使自己站起来,持续了很久,他才勉强站起来。他的其他律师朋友想要帮助他,但是被他阻止了。

苇菲爵士:请问骸骨的情况是否良好?例如缺少手的骨头或者其他的。

许仲文:没有。如果缺少了其中一样,我们是无法使骸骨还原的。

苇菲爵士:你能不能从骸骨的细节上判断,他生前是否遭受过毒打?

许仲文: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看不到的。

苇菲爵士:旧患呢?

许仲文:左腿有摔断过的迹象,不过是自然愈合的。

苇菲爵士:你能不能判断死者生前的生活水平?

辛波丝卡弗:反对!法官大人!

苇菲爵士瞥了一眼法官,法官只好说着:反对无效。

许仲文:从骨头的构造以及骨质的情况来看,他的日子过得还挺清贫的,肯定不会好过。

苇菲爵士: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此时的纳什已经很紧张地抓着被告栏里的木栏,看上去很激动。

辛普森伸长了手,搭着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冷静。

第一次公开审讯就这样结束,倒也不是司法人员的仓促办事效率,而是因为法官对于爵士行列的名衔的人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不适应,尤其是约翰·温斯洛普法官,他在审理案件之前还不曾看过三名律师的详细情况,连名单也没有看,所以他不知道三个律师的身份。直到第一次公开审讯才得悉苇菲爵士接手了该案件的辩护工作。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只好匆匆忙忙宣告庭审结束,然后拉下帷幕。

苇菲爵士离开法庭,回到等候行政办公室收拾东西,回去的路上他还在不断地抱怨着:早知道检控官如此平庸,我就再迟到多一会算了。那么大的一个案件,却没有多少实质的证据可以控告我的当事人,这种事情实在太讽刺了。

爱丽丝一直跟在爵士的后面,她非一般的速度跑到他的面前,像老鹰抓小鸡那样挡在他面前,他好奇地问着:女士,请问你是真理女士吗?

她犹豫了一小会才回答:不是……

他毫不犹豫地嚷着:如果你不是真理,那么别挡在我面前!

她才不理会法庭上的事情,她扯着嗓子喊:你为什么提前吃药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他回过头,好奇地问着:哦,是吗?你出发之前都检查过我的东西,还有什么问题?

她那双固执的小眼神实在让人无法生气: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可是我知道就是哪里不对劲,就算你告诉我没有不对劲,我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是不对劲的。

他的心情没有刚才那么糟糕,他看了看时间:好吧,尽忠职守的女士,请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得把剩余的工作给处理完。40分钟后,我会听你的话,不过在这之前,你就先别打扰我了。

他推开门,刚要把门关上,她焦急地说着:可是半个小时只有三十分钟……

他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对于我来说,半个小时的定义只有40分钟。

门关上以后,他才转向韦恩:噢噢!你知道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上帝为什么会造出如此麻烦的女人呢?

韦恩理所当然地为其辩护:爵士先生,女人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她们最可爱的表现。

他没有想到韦恩会反对他的话:哦?是吗?你这个老不死,是不是结婚了?

韦恩得意洋洋地说着:很奇怪吧?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只不过之前的战争导致我其中的两个儿子惨死,最小那个孩子刚刚结婚。

这一下他愣住了,牢牢地抓着拐杖:真有趣,你还有孩子。我还以为你像我这样,孤独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韦恩搭着他的肩膀:爵士先生,你不会孤独,你还有一个律师事务所。

他自言自语地嚷着:对的,除了事务所以及一个名衔,我几乎一无所有。

韦恩扶着他坐到一张沙发上,那张沙发软绵绵的,一躺上去就很容易犯困。

“虽然我没有出现在法庭里,但我还是想知道今天的情况。”

“很好,但又不算特别的好,我听到其余两名被告律师的盘问方式以及意图,似乎他们并没有打算让自己当事人承担责任。”

“这难道不是争取权益的其中一个方法吗?”

“可能是,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总有人需要牺牲。”

“那么,谁将会是牺牲品呢?”

“噢!该死的!我难受极了!雪茄!雪茄!”

当他喊出雪茄的时候,声音显然变得更小了,他当然要小心点,免得让爱丽丝听到,否则估计能把她气炸。

他接过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不过肺,他爱死这种紧张又刺激的感觉。

良久以后,他恢复了精神,眯着眼睛看着雪茄,不禁感叹着:噢!上帝!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为雪茄服务的一天。我可是一名律师,我擅长辩护各种谋杀类型案件,处理夫妻之间的财产分割,我很专业,可是到我老去的时候,我竟然要换取雪茄来作为打官司的代价。

韦恩貌似明白了:这么说,一切都不是很顺利。

他顿时反应过来:噢……对,的确不是很顺利。不管怎么样,我得转移矛盾,把案件的焦点全部转移,这样就很容易找出破绽。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手都相对年轻,虽然我不担心,但是他们始终比我年轻,说不定还没有我那么能干?算了吧,暂时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切尔西律师此时出现了,看样子他是来传消息的。

“我们的当事人似乎有话要说。”

他很无奈地说着:好吧,这种事情常常都会发生。

由于三名被告在庭审结束以后应该立刻被送回拘留所,但是中间有一段时间可以弥留,他们可以与各自的律师谈话,或者商量对策什么的。

苇菲爵士就喜欢这个时刻,毕竟纳什一旦被押送回去,他要找他,就得再次坐飞机到那个岛屿上,他的心脏将会承受不了,他身体出问题的时候,就连地铁也很少坐。

切尔西律师倒是很有绅士风度,帮他打开门,默默站在门口,让苇菲爵士与纳什单独谈话,他似乎没有打算参与进去。

纳什把手里的书合上,笑了笑,向前与爵士握手,但是爵士始终没有答应。

爵士冷冷地说着:年轻人不必那么客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你应该乖乖跟他们回去那座像天堂那样的岛屿。

纳什不太好意思但又不得不问着:你的身体状况貌似不是很理想,在法庭上我还看到你在吃药呢?你是不是患上了什么疾病?

爵士回头看着切尔西,对方没有反应:我没有告诉你吧?我全身都是毛病,医生不允许我摄入过多的糖、烟草、盐分、以及肉类食品。否则我的心肝脾肺肾都会爆炸,偶尔会呼吸困难,身体机能失去调节,说不定会随时晕倒在法庭上。

纳什很认真地问着:所以,这就是你在法庭上很敷衍的原因?其他律师问的问题都很尖锐,唯独你却摆出一副应付式的盘问。

爵士从他的衣领里拿出雪茄:首先我对这个案件还有很多地方不是很了解,第二,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有充分的准备,其他的律师显然是做足了功课才会显得游刃有余。

纳什很想生气,但是又不敢直接发怒: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坐牢!

爵士倒是有些生气:如果你不能完全信任你的律师,那么你可以考虑更换律师,你说得对,我年纪大了,身体里藏着不少的老毛病,很影响工作。

切尔西多嘴说了一句:不!纳什先生,老爵士虽然很难缠,但是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律师。你如果完全相信他,你将会获得很好的辩护。相信我,除了他之外,没有更适合的人选。

纳什变得很沮丧,此时门外的警察在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他差不多要回拘留所了。

他很不耐烦地喊着:知道了!你这个笨蛋!

爵士叮嘱他:你先回去吧,我会为你处理好你所担忧的事情。

他被门外的警察带走了,在离开的时候,他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直到他完全离开了,爵士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我真的不太擅长与别人相处。

切尔西安慰他:没事的,这种事情总会这样发生。

他自嘲着:希望你不要觉得找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老爵士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律师事务所,很奇怪的是,他聘请的律师助理多半是已经有家庭的女人,她们很勤劳地处理工作上的问题,很自觉地完成手里的工作,对爵士很细心也很宽容,无论他的谈吐方面多么的刻薄,也从来不见怪。

另外这些小妞们平时也很爱打听发生在事务所的事情。

例如对面律师楼的史密夫律师又是如何出轨以及如何被抓住的;后面那栋高楼大厦刚刚建完没多久又要拆掉重新建造之类的话题。

他对于办公室要讨论的话题向来是不管的。

当他推开门,闷闷不乐地沿路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的途中,他被梦露拦住了:嘿!听说你今天上法庭了,结果如何?是否一切顺利呢?

他直接地说着:看到你,我就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会顺利。得了吧,让开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另外你今天的工作要是没有完成,你就别想下班!

她根本就没有当作是一回事:这样就对了,懂得生气的老爵士才是正常状态。这一份资料对你的帮助很大,拿去吧。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噢,这是你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情,对吧?

她很调皮地挨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地说着:另外,你要记得,我很久没有加薪酬了。

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韦恩,推开她:很好,很好,你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如果可以。

门被很粗暴地关上了。

关上门以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与韦恩两个人。

他把自己的衣服挂在架子上,坐在椅子上,拿起办公室的钢笔,在一张纸的空白处写下了一个日期,然后抬起头问着:你从哪里找来的女士?一个比一个麻烦。

韦恩解释着:这可是你说的,先生。太单调的人不太适合在事务所工作。

他恍然大悟地说着:我很感谢你,居然还记得我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