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拉美宫的早晨异常清净,人们像平时那样挤上地铁,急着上班。
在这个城市,地铁的高峰期是早上的七点至九点钟之间,他们往往是六点钟就起床准备,七点钟差不多就要出门,同一个时间段的工薪阶层此时就会全部碰上,挤在了一条道上,他们不敢有松懈的想法,稍微晚了一两分钟,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赶不上地铁,赶不上这个时间段的地铁就会很容易迟到,而迟到就会带来很多工作上的问题。
在地铁上的人们都忙着吃早餐,白领们就会提前准备好开会要用到的文件,或者帮自己的上司处理好其他的行政事务,疲倦不堪的孩子在座位上仍然要写作业,应付异常复杂的物理问题。
到了夜晚,这座城市的其他地区的显眼问题就会继续暴露着。
豪华的住宅区往往只有几个单位是有灯光,有人入住,其余的多半是无人入住,无人关注,价格高到离谱的高尚住宅区,与市场波动的价格完全不符合,违反了市场经济的规律,利益集团动用了财雄势大的力量稳稳地套牢了房地产的市场价格,从而使得郊区与市区差异巨大。
鬼城那样的市区与人口密集的郊区形成了社会的资源分配极度不公平与不正常化。
控制着居住条件的人就像魔鬼那样,心怀不轨,利用市场变化规律的漏洞进行着获利。
市区到了夜晚就像特别寂寞的女王那样;郊区就像众生的普遍脸庞那样,充满着生机勃勃。
然而很可惜,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定律。
辛波斯卡弗穿过一栋新建成的“城镇花园大厦”,开盘价格3700万美元,在新楼盘附近堆满了前来询问的潜在消费者,他们似乎对新楼盘很有兴趣,表现出一副“我要买了这套房子,立刻就付款”的样子,可事实却是,到了黄昏,仍然没有售出一套房子。
当然,这也是后来所预料到的事情。
辛波斯卡弗带着公文包,坐在车里面的后座,拿出一本书在阅读,假装集中精神地阅读,脑海里仍然在思索着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
她从林肯的回忆录里发现了索马里亚异常的表现,她有点怀疑这个奇怪的助手在背后策划着某些事情那样,在回忆录里,她对林肯说过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看上去像是友善的警告,却是一种预言那样的断言?她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个杀手对林肯的行踪如此清楚,在最短的时间里抵达现场,开枪杀人,然后撤离。要不是现场的警察及时赶到,说不定他还真的会逃之夭夭。也就没有了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情她越想越不对劲,她开始把注意力都放在索马里亚的身上。
不过,今天是案件开庭审理的第一天,她可不能分散注意力,她必须要全力以赴,令那个家伙被判有罪,尽管这一次说服陪审团可能有一定程度上的难度,可是她仍然要尝试。
普通法院
她的助手已经在准备该案件需要用到的文件,她却还在发愣,因为她很显然在担心一件事,就是负责审理此案的法官将会是谁。在她的印象中,貌似还真没有任何一位法官有着无种族观念之分的价值观。最起码在她看来,法庭里所判决的案件中,黑人被判有罪的概率是十分的高,就像踢足球俄罗斯总是能赢德国那样,诚然结果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她在担心,万一负责这宗案件的法官是有着白人至上的传统观念,那么她在这宗官司成功的胜算就会更加的低,她在默默祈祷,无论如何都要遇到一位真正大公无私的法官。
陪审团内的成员已经全部到齐,很简单,也就五位成员,看来他们对这个案件的重视程度还不算很高,要知道历史上最重视的案件的陪审团的成员是高达11位,布达拉美宫的司法已经很久没有破过这个先例,这个历史记录看来在这个100年一个世纪的今天里,也是不可能破纪录的。而且她还很糟糕地发现陪审团的成员之中,几乎没有一个黑人,仍然是白人主宰着这个群体。看来林肯虽然为黑人争取合法的地位,可是太早遇到死亡,很多问题还来不及解决就遭遇枪击身亡。黑人与白人的平等制度还没完全落实,他就匆匆忙忙撒手人寰,种族平等的事业在前面出现了一个逗号,她担心的是,这个逗号永远都会存在,不可能消失。
她突然觉得很苍凉,试问一个完全是白人的陪审团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白人会开枪杀害另外一个白人呢?一想到这里,她本来就存在的信心骤然就减少了一半。
法庭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她不禁望向踏进来的法官,她惊讶地发现,负责审理此案的法官竟然是林肯回忆录里提及到的哈丁·奥斯法官,典型的白人主义,歧视黑人的司法人员,她还在纳闷,如果所有的法官都偏袒白人,那么黑人岂不是毫无存在价值了?难道这就是林肯要用生命来换取黑人平等的原因?他明明知道自己会遭遇针对性的恐吓,仍然要继续自己的立场。
他一进来就匆匆忙忙地坐了下来,书记员喊着:COURT!
所有人纷纷肃立,鞠躬着,随后就坐了下去。
法官向书记员使了一个眼色。
书记员拿着一份文件开始宣读着:案件编号AEO20201010,亚伯拉罕·林肯歌剧院被枪击案。
案情摘要,在2020年的11月15号,林肯在波士顿歌剧院遭到神秘人士的枪击,当场受伤昏迷,次日的早上的七点钟,负责抢救的医生宣告,林肯伤势严重,抢救无效死亡。事后联邦警察在一个废弃的谷物仓库中抓捕枪击嫌疑人—布斯·瓦特。
哈丁·奥斯法官向布斯宣告着:被告,现在特区政府要起诉你枪击以及谋杀林肯律师,请问你是否认罪?
布斯坐在被告栏里,换了一身整齐的衣服,还打了领带,早就已经换掉了以往那个衣衫褴褛的形象,可是眼神仍然是十分的冷酷。
帕特丽夏知趣地笑了笑,站起来喊着:法官大人,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否认一切的控罪。
哈丁·奥斯很愉快地说着:非常好,该案件不需要转介至高等法院。主控官,你可以开始作开庭陈述。
辛波斯卡弗早就已经准备好,她离开自己的座位,她的手扶在了木栏上,慢慢顺着木栏滑了过去,左手插在衣兜里,慢悠悠地陈述着:
“是的,我的法官大人。这是一宗极其罕见的刺杀案件。我们大可以慢慢回忆起大脑里能够意识到的刺杀事件。无论是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那场1913的刺杀还是后来所发生的各种类似的枪击事件,我们都能发现一个规律,被刺杀的一定是政治上的人物,或者是皇室的皇储皇子。可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刺杀案却是一位律师遭到暗杀,一枪毙命。那么亚伯拉罕·林肯是不是政治界的人物呢?理论上来说,不完全算是,但也不完全不是。为什么?因为他做了一件非常勇敢而且十分伟大的事情,那就是为黑人赢了一宗极其漂亮的案件。喂喂喂,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思考,黑人在我们这个社会的地位是什么?无疑是底层社会,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常常遭到不公平的对待。属于他们的黑暗日子,那种饱受屈辱的时代终于要终结了。因为这个时候,林肯出现了,他致力于废除不平等的待遇以及种族隔离政策,他要为这个饱受摧残的种族争取最大的利益。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一件事,他要接受这个伟大的任务就必然会遇到对立的南方联盟政府,南方联盟政府的立场是什么?当然是依靠廉价的黑人劳动力来赚取更多的利润,可是林肯为黑人争取了平等的权利,岂不是妨碍了他们的利益?没错,就是这么一个过程,所以就引发了这一次的枪击危机。本案的被告是一名南方联盟的政府狂热者,他十分极端,在林肯节节胜利的时候,他不能接受黑人即将获得平等的权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世界秩序,他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为黑人争取权利。因此他带着满腔怒火,计划了一系列的周详安排之后,贸贸然就在波士顿歌剧院动手。那晚他枪击了林肯,你们可以猜猜他打中了哪个位置。后脑勺,没错,就是后脑勺,要知道近距离枪击大脑的位置,存活率是非常的低,他偏偏朝着这个位置射击,很明显他要取林肯的性命。其实他的计划十分周详,如果联邦警察的工作效率跟不上,他还不一定会被逮捕。他是如何接近林肯以及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一定要消灭维护黑人的人呢?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我将会为你们揭开这一宗迷一样的案件。枪击司法人员,尤其是一位律师是一项非常严重的罪行,我希望你们能够凭着自己的判断去思考这个问题,究竟激进主义是不是应该存在呢?你们可别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就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枪击案所引发的,后来还改变了整个世界的面貌。当然,我相信凭我的本事,我可以令你们相信,这个家伙是罪有应得的,而现在我需要你们,我们都需要你们,需要你们做出英明的判决。谢谢你们。“
法庭内的掌声延迟了,过了好一会才响起来。
辛波斯卡弗很安份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着不动。
哈丁·奥斯法官深呼吸着:很好,非常精彩的开庭陈述。辩方律师,轮到你了。本席相信你的表现一定不会比主控官的逊色。
辛波斯卡弗此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很显然在法官的心里是很支持辩方律师的。
帕特丽夏当然能感觉到法官对自己的肯定,她无比自信地站了起来,就站在原地开始陈述着:没错,枪击案在一个社会出现的现象是十分恶劣的,尤其是刺杀社会的精英阶层,更加是不可以轻易原谅。我们需要人才,我们这个国家需要人才,也需要更多的财富。可是,我们在处理谋杀案的时候是不可以带有任何的个人色彩在里面,我们要学会客观去看待每一个案件。我们不能因为一个社会精英、民族的英雄被人谋杀,就大失方寸,乱了阵脚,急着找出路,急着要把某个责任推给某一个人,从而很容易忽略案件中的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疑点。我的当事人虽然是南方联盟的支持者,可是这样是不代表他就是枪击者的事实。如果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政治立场,他的意识形态就轻易判他有罪,那么在北方内的南方联盟政治拥护者都应该被控告谋杀,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有份害死林肯。我们说了那么多,思考了那么多细节上的问题,我们究竟遗漏了哪些问题?杀人动机,对,没错,就是最简单的杀人动机。对于控方来说,什么是杀人动机?哦,我明白了,那就是有着歧视黑人传统习惯的人多半是符合以上的杀人动机,那么是不是谁都有可能是凶手。
她指着陪审团的成员:你很有可能是枪击杀手;她指着法官:你也有可能是枪击杀手;最后她指着辛波斯卡弗:当然你最有可能是枪击杀手!究竟谁才是杀手呢?既然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我们为什么不把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控方呢?这样我们就不得不回到那个老到掉牙的传统:你说我有罪,就必须要证明我有罪,如果不行,那么我就是没有罪的。法官大人,我的发言时间结束了。
帕特丽夏终结了发言流程之后,法庭上没有掌声,很显然他们都在思考她提出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分析,她很显然是占了上风,就连法官也陷入了思考的状态。
就在法官敦促辛波斯卡弗开始传召证人的时候,待在旁听席的一位中年男人,他是一名白人,很嚣张地呐喊着:林肯是罪人!他本来就该死!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帮助黑鬼争取那些该死的权利!黑鬼不应该受到公平的对待!还有你!你帮助他控告白人!你也有罪!
话音刚落,这个白人很快就从衣兜里拿出一支很短小的手枪,对准着辛波斯卡弗开了一枪,幸运的是,那一枪恰巧打歪了,子弹擦破了她左手的表皮层,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她痛苦不堪地捂着自己的手,法庭内顿时炸成了一锅粥,开枪的白人已经被庭警所控制着。
布斯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在他看来,就像是找到了组织那样。
哈丁·奥斯不禁吐槽着:该死的,这个场景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案件审理的第一天就出现了状况,媒体记者的传播能力十分的惊人,比黑死病的感染速度更加的快,一夜之间,整个布达拉美宫都知道法庭内出现了“手持手枪的白人”
但是由于布达拉美宫现在仍然是处于白人优越论的社会风气,并没有太多的人对枪手作出奇奇怪怪,尖酸刻薄的评论。反而是有人故意在报纸下面登陆了留言,再次重复着索马里亚的那个预言:企图为黑鬼争取利益的人都将遭遇不测,政府律师也不会例外。
辛波斯卡弗穿着医院的病人衣服,龇牙咧嘴地表达着身体上的痛感,珍妮特是第一个赶到医院探望辛波斯卡弗的,可是当她看到对方伤势并不严重的时候,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用着怪责的语气问着:你说说你自己,是不是犯贱?谁都知道,帮助黑人争取合法权益的人都出事了,你还偏要帮助那个死于非命的林肯调查案件,还要起诉那个杀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辛波斯卡弗并不在意珍妮特的尖酸刻薄,只是很平静地说着:我在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而已。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珍妮特有着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我都说了,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只会把事情都给搞砸。林肯被刺杀这件事不简单的,背后还有很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们能杀一个律师,你以为就不能再杀一个政府官员吗?他们才不在乎这些。
辛波斯卡弗捂着自己的伤口,无所谓地说着:我不担心这些事情,我要是害怕发生在林肯身上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就不会坚决要起诉那个杀手了。我觉得,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在策划着,林肯被杀还只是一个开头,后面还会陆续有来。
珍妮特有点失望,而且还很难过地问着:那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轻易放弃的了,对吧?
辛波斯卡弗顿时醒悟了过来,半信半疑地问着: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内幕?或者知悉了某些情报?所以你才来提醒我?
珍妮特用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没有没有。既然你这么喜欢维持公义,又要为朋友冒险,你这种侠义精神我都十分欣赏。那么我就不阻止你了,你继续扮演政府律师的角色吧。
珍妮特离开了以后,后半夜的医院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朋友——那是辛波斯卡弗目前所认识而且感情还算不错的朋友,都全部前来探望她。
好好的探病,无缘无故就变成了同学之间的叙旧那样,互相嘘寒问暖,还问了感情上的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说,她要告诉她们,她男朋友的心脏转移到她的体内,她害死了他?显然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想提起过往,于是只好一笔带过。
可是她的朋友突然变得很奇怪,纷纷握着她的手,仿佛好像早就商量好的那样,说着同一句话:不要与南方联盟政府作对,不然你的处境将会变得非常危险,而且没有人可以救你。
她唯唯诺诺地搪塞过去,心里始终在想着索马里亚,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帕特丽夏是辛波斯卡弗昔日欢快的大学同学,尽管她们俩经常在法庭上争锋相对,可以说是恶性的竞争对手,可是她亲眼目睹辛波斯卡弗的左手中枪,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她买了一束鲜花,刚好来到门口,看了一眼,没多久她就停下了脚步,看着辛波斯卡弗陷入了沉思,她默默地摇了摇头,脑袋一歪,随后就离开了医院。
与此同时,角落里还有一个女人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