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之物语’是一家日本餐厅,是一位德国人开设的料理店。
他非常热爱日本料理,在年轻的时候就去了日本留学,学得了一手好厨艺,然后四处找人投资,最终开了这家店。
樱花的饰物铺满了店面,悬挂在门口的风铃时不时会因为一阵风的缘故发出清脆的声音,凸显出来的咖啡图案,在处理日本料理的同时,他还是一位热爱咖啡的艺术家,他懂得如何调制令人回味无穷的咖啡,再加上一块黑森林巧克力蛋糕,那简直就是美食中最美好的搭配。
五束吊灯倾泻在餐厅的中央,椭圆形的灯芯照耀着用古铜木制造而成的小木桌,宽敞的走廊以射线的形式把圆桌全部串连起来,形成一线阵地,绿皮沙发犹如笔直的火车那样,朝着未知的方向延伸到尽头,背靠着一幅以各种类型的蝴蝶为背景的油画,使得整个餐厅显得光怪陆离,层次分明,樱桃结在蝴蝶的翅膀上,看着栩栩如生,一尘不染。
诺曼在餐桌上很兴奋很激动地喊着:哇塞!你今天的表现真的酷毙了!,把那个异常冷血的恶魔步步逼近,逼得他差点原形毕露,使他的谎言在法庭上得以露出破绽。
或许是诺曼太激动了,他说话的声音显然造成了其他人的困扰,辛波斯卡弗连忙万分歉意地朝着周边的人点头,随后很不满意地说着:这里可是高级餐厅,你要是控制不了说话声音的分贝,你就等到我们用完餐再说话。
诺曼捂着嘴巴,略带歉意地说着:很抱歉,我很少去这种高级餐厅。而且我刚刚太激动了,所以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
辛波斯卡弗无精打采地问着:你那么开心那么激动干嘛呢?就算陪审团显然看得出马科列夫在说谎也不代表他们会相信他杀人的事实。我们甚至连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这个案件,我们是输定了,法律制裁不了它,我们没有办法再相信法律为我们带来的环境与际遇。
诺曼试图鼓励她:嘿嘿嘿!冷静冷静!别那么沮丧,我们还没完全输呢。
辛波斯卡弗虽然做事也很有信心,可是这一次她也彻底没辙了:我们还没输?醒醒吧,都到了结案陈词的阶段了。结案陈词完了以后就要宣判结果,我自己都没有信心了。别说是谋杀罪名,我相信就算是非法处理尸体也构不成罪名,因为那个家伙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绝对无辜的家伙。全世界都以为他是无辜的,认为他是饱受委屈,受尽了折磨那样。
诺曼伸了伸懒腰:明天才是结案陈词,就像踢足球那样,球证只要还没有吹哨,这场赛事就不算输定,给点信心自己嘛。就算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你也要对弗琳茨有信心才行。
辛波斯卡弗苦笑着说:我是不指望她了。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你还能指望什么呢?我该怎么办呢?可惜的是,上帝无法为我指引未来的道路。
诺曼信誓旦旦地坚持着自己对未来的信心:总之,上帝是不会保护那个家伙的。幸运女神更加不会朝他微笑,这件事我老清楚了。
辛波斯卡弗勉强地挤出笑脸:对啊,没有人比你更懂上帝了。你以为你是美国总统。
“我要走了。”她收拾了东西,正准备离开。
诺曼好奇地问着:你的东西还没吃完呢,那么快就走了?
她像个孩子那样抱怨着:我还要回去写结案陈词呢。你以为是你啊,全然扮演行动派的角色,最近的犯罪率不断攀升呢!拜托你想法办法阻止黑帮中的斗争吧。再这样下去,布达拉美宫就会效仿美国那样,合法携带枪支,到时候我每天要处理的案件就不止几百宗了,上千宗都有可能。
他根本不当一回事:没那么严重吧?黑手党倒是相当棘手,我可还没想到足够周全的方法对付他们呢,谁知道呢?在布达拉美宫,只有肯尼迪政府才是真正的黑手党,其他的只不过是“披着黑手党的外壳的善良百姓”罢了。
辛波斯卡弗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那是她与犹文太的相恋公寓,他们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不少欢乐的日子,尽管在工作上,在事业上有着很严重的分歧,但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分开,仍然容忍着对方的种种行为与习惯。价值观的区别导致了他们逐渐感到疲倦,他们甚至一度曾经认为分开就可以解决问题,但事实上,他们的问题或许一直存在,或者压根就不存在。最终他们还是分开了,问题也能解决了,她决定继承他的心愿,不再为了金钱服务法律,过去她常常强调为了彰显法律的公正、神圣、伟大以及再次伟大才从事律师这个职业。她很喜欢帮助在法律上受到困扰的商人们,注意是商人们,她的社交圈子基本是资产阶级,她也为资产阶级服务,解决他们所有的烦恼。唯独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劳苦大众,也没有为他们排忧解困,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意识不到这个问题的存在。可是犹文太逝世以后,一切都变了,她突然变得急着要在帮助劳苦大众这个问题上寻找出口,寻找令人满意的答案,她一直在探寻这个问题,很显然的是,在探寻这个问题的道路上,她是十分的孤独以及彷徨。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解决任何的问题,但是直到马科列夫案件的出现,她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她可以控制的,最起码,在这个案件上,她变得束手无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不再喜欢用手写的形式撰写结案陈词,她迷恋上用电脑进行结案陈词的叙述,不过她越是敲打着键盘,速度越快,她心里就越是没底。以往在她结案陈词的时候,她总是自信满满,字词之间铿锵有力,招招致命,因为她对案情有着绝对的洞悉,充分掌握了关键的证据,在她看来,结案陈词就是给早已水落石出的案件给予致命一击,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表达形式。她很享受于站在法庭上惩罚案件中被告的那种感觉,以前是辩护,是狡辩;现在是检控,是告发,是为正义表达声音。但是现在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这种罕有、绝对的优势,她丢失了自信,丢失了高声谴责的权力。
对此她十分的失落,坐在电脑屏幕前,对着拟好的草稿时她很沮丧,因为就算拟好的草稿多么的精彩,她的声音多么的宏亮,在证据面前,她的铿锵有力就变得一文不值。一想到这个,她敲打键盘的手就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她很难过,也无能为力。
就这样,她趴在电脑的屏幕前入睡了,她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她只知道昨晚的结案陈词草稿只做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在她梦里出现过,不过算了,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她看了看时间,距离开庭还有一个小时,她顾不了那么多,匆匆忙忙地赶去法庭。
在法庭里,她坐立不安但又无可奈何,此时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待会如果要做结案陈词,她大概会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吧?她用手捂着额头,简直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场景将会是怎么样的。接下来的时间里,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进场,诺曼也出现了,不过他的心情貌似也没有那么好。
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法官与陪审团。
约翰·温斯洛普还是很尊重辛波斯卡弗,特意在开庭之前询问了她:控方,是否有重要的证人或者证物要补充?
辛波斯卡弗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说出那句:没有了……
约翰·温斯洛普给予她同情的眼神:本席已经尽力了。鉴于案件再也没有新的证人或者证物要呈堂,因此控辩双方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帕特丽夏得意洋洋,在对立的另外一面,做着夸张的嘴形:这一次是我赢了……
辛波斯卡弗刚刚站起来,刚好准备结案陈词的时候,突然,来自法庭的一扇门突然被推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闯进来的那个人的身上。没错,她就是万众瞩目的弗琳茨。辛波斯卡弗的私人助手安娜走过来在她耳边迅速地说了几句话,弗琳茨对着辛波斯卡弗给予信任以及坚定的眼神。
辛波斯卡弗转身对约翰·温斯洛普说着:法官大人,控方最后一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证人现在要出庭作证。
帕特丽夏:反对!法官大人,该案件目前已经到了结案陈词的阶段,实在是不适宜再传召证人在法庭上作证。这样是颠倒了法庭的程序。
两位律师都在法庭上坚持自己的立场,约翰·温斯洛普敲响了木槌:肃静!肃静!现在再次传召证人或许真的不符合法律程序,可是本席也答应了控方的条件,同意保留他传召证人的权利。在基于法理的考虑,也基于对案件需要有一个准确的信息判断,本席现在决定,同意控方再次传召证人出庭作证。
辛波斯卡弗两眼发光,很激动地望着弗琳茨。
帕特丽夏不甘心地抱怨着:哎呀!真是倒霉!每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总是能遇到一堆麻烦的破事。障碍重重,真是不死心的家伙啊……不过没有关系,我早就有两手准备了。
弗琳茨由于是第一次出现在法庭上,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由庭警带了进来,恐慌不安地坐在证人栏里,充满着警惕的双眼,不断地凝视着周围的环境。
帕特丽夏目睹了这一情况,便胸有成竹地自言自语着: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书记员拿着词稿递给弗琳茨,她下意识地照着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辛波斯卡弗其实有些慌张,虽然弗琳茨是出庭作证了,可是他们事前并没有商量过如何用引导的方式把事实说出来,如何一气呵成,一字不漏,毫无破绽地表达出来。弗琳茨贸贸然闯了进来,别说是引导供词了,她连最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现在放弃就等于在藐视法庭,她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辛波斯卡弗:好吧,弗琳茨女士,你可以告诉我们,在你小时候的某一天夜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不用害怕,别紧张,慢慢将事实陈述出来。
弗琳茨:那晚下着很大的雨,我隐隐约约听到打雷声,白光偶尔会闪耀整个天空。当时我的妹妹还在发高烧,我被这糟糕的天气弄得心烦意乱,一晚上都睡不着。突然之间,我听到外面有着异常的动静,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我走了出去。到了客厅外面,我很肯定,我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那些糟糕的气味是从厨房里传过来的,于是我就走了过去,沿着纵深的走廊,紧贴着墙壁,移步到厨房门口的位置。然后我看到了……
弗琳茨说着说着就停顿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辛波斯卡弗很明白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要说出这一切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她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她只能使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引导着:你看到了什么?不用担心,说出来就行。
弗琳茨:我看到他在厨房肢解着一副尸体……地面上渗透着血液,有一部分已经凝固,我看到左手已经被肢解,右脚泡在洗手盆里,被清水浸泡着。血水泛滥的地板惹来了烦人的苍蝇,部分的肢体爬出了蠕动的血蛆,密密麻麻的,随着挪动的躯干,挤出了白色的脓液,头发散落在地上,我看到了一双充满着怨恨与绝望的眼睛,其中的一颗眼球已经被强行挖了出来。下颚碎了,牙齿崩塌了7颗,肩膀被切碎,肋骨拔了出来,插在地面上……
辛波斯卡弗看着她越来越不对劲,尝试地问着:请问你还能不能继续?
弗琳茨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我没事。
辛波斯卡弗:你看到这种情况,当时有什么反应?
弗琳茨: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抱着还在发烧的妹妹,强迫自己入睡。
辛波斯卡弗:结果呢?
弗琳茨:结果我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辛波斯卡弗:你对那副被肢解的尸体是否有印象?
弗琳茨:有,那是我妈妈凯瑟琳的尸体……我亲眼看着她被肢解……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辛波斯卡弗:你声称在厨房看到一个人在肢解尸体,你是否认得那个人?
弗琳茨:认得。
辛波斯卡弗:这个人现在是否就在法庭上?如果在,麻烦你指给我们看看。
弗琳茨恶狠狠地指着坐在犯人栏里的马科列夫:就是他!就是他谋杀了我的妈妈!
法庭内的人顿时引起一阵起哄,他们纷纷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私底下讨论着,交换着彼此的意见。此时的法庭已经乱成了一团,法官只好敲响着木槌,以此维持法庭的秩序:肃静!肃静!
辛波斯卡弗重复着弗琳茨的话:你指的是本案的被告马科列夫,在法律的文件上,他是你的父亲,凯瑟琳是你的母亲,你现在就是要告诉我,是你的父亲杀害了你的母亲,而你今天站在法庭上指证你父亲谋杀的事实。这就等于是父亲杀害了母亲,而你却企图杀害父亲。
弗琳茨:你可以这样说。
辛波斯卡弗: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在法庭上是不允许说谎言。
弗琳茨:非常清楚。
辛波斯卡弗:你是否知道,这一次你站出来指控他,将会导致怎么样的后果?
弗琳茨:他会被控谋杀,我失去父亲,这个家庭就会毁于一旦。
辛波斯卡弗:纵使你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你仍然要坚持这样做,对吧?
弗琳茨:是的。
辛波斯卡弗:为什么你要等到现在才愿意出庭作证?
弗琳茨:因为我一直在犹豫,究竟是不是要与这个人—过去看着我长大,似乎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尽管我们分开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那种感觉却一直都在。我是不是要亲手毁灭他……我不知道,我心里一直拿不稳主意,直到最后我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无限度的包容就能解决问题,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只会使事件更加恶化。所以我最后还是决定站出来指证他!
帕特丽夏此时在自己的座位上疯狂地翻寻着这个小女孩的资料,匆匆忙忙地在资料文件上圈出了重点,然后对身后的助手说了很多的悄悄话。
辛波斯卡弗: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