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王安启琅看着供词上,敲黑板划重点,供诉他是宫中内外,一系列案件幕后黑手的凿凿言辞,一时之间真真是哭笑不得。
做为‘当事人’,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起如此权势滔天,有了这么大的本事?不但能只手遮天的支开御花园所有宫人,对十三公主下毒手?还能借机挑拨英妃和静皇贵妃,乃至褚英剑和静相的关系?
更夸张的是,他派人天牢截杀齐家遗孤慕扶辰,是为了知己好友玲珑郡主报仇?!
她安玲珑,也配他安启琅‘知己’二字?
可如今,却不是他安启琅辩不辩,认不认这个问题,而是他这帝心难测的父皇,将他置于何地的关键。
君威赫赫,若要他亡,他纵使能自证清白也是非死不可。若还认他这个儿子,那么,又何须他多言解释?
不值一提的真心诚意,早已看透的人情冷暖,让此刻的安启琅只有一句话:“解释,无从说起。罪责,万死难招。是真是假,儿臣但凭父皇决断……”
他纵使心有怨尤,又能如何呢?
一句话,叫心中计较一闪而过的赢帝有些怔愣,他定定的看向殿中青衣素纱,身姿挺立如青松翠柏,婉如浊世一股清流的安启琅。
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十二皇子,他防备犹疑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虽活的低入尘埃,无人问津,却是纤尘不染,卓然不群。
也是第一次,赢帝心中有了一丝丝的愧疚,甚至思考了一下自己对安启琅,是不是太过于无情苛刻?
而正当赢帝有些松动之时,太子党派系的官员趁机作妖,说安启琅虽看起来足不出户,不争不抢,说不定身后有北诏国撑腰。
那么,他拥有不俗势力,那还是个问题吗?毕竟,众所皆知,柔妃可是北诏国的长公主,与如今的北诏帝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弟弟是一国之君,姐姐和外甥却在异国他乡过的不如意,这面子往哪搁?面子无处安放,能置之不理,无动于衷吗?
至于认不认罪这事,那就更加没的说了。因为,没有一个罪犯会轻承罪行,俯首认罪的。
此一点,安王那就是现成的例子,不是吗?
一番吵吵嚷嚷,长篇大论说下来,这原本就意志不坚定的赢帝,立时就变了卦。下定决心的他,打算先将安王和琅王送入宗人寺,等候进一步的查察核实。
安王彻底傻眼懵逼过后,表示了强烈的抗议,当殿质问赢帝,旧话重提,说他为了弥补齐家,拿亲兄弟和侄女开刀,无情无义……
太子看着大殿一瞬间的死寂,死寂过后的躁动,就特别想要给安王送面锦旗,感谢他神助攻,帮忙膈应赢帝和荣王以及齐家遗孤之间的微妙关系。
赢帝被自家弟弟当众揭短,脸面哪里挂的住?自然也是万分难看,一生气,让传旨公公招来了黑面罗刹和叛逃的龙卫。
龙卫堂在安国的威望,那不是言语可以尽表的。更何况,还是在安国有着超高声望,铁面无私出了名的堂主黑面罗刹。
他的话,简直是比圣旨还要掷地有声。
黑面罗刹一来,赢帝就是一句:“堂主,你来给诸位爱卿说说,这叛逃的龙卫都做了些什么,又是受谁指使?”
黑面罗刹冷眼看着毫无生气的龙卫,言简意赅却冷到极致:“说。”
龙卫如今满脑子都是早死早超生的念头,闻言,竹筒倒豆子:“挫骨扬灰追击属下时,是安王府那个叫做抱月的剑客出手相救,属下也一直在安王府名下的山庄内养伤。昨日,王爷下了命令,让属下天牢取慕扶辰性命。”
一番话,安王噤若寒蝉,再生不起闹事之心。心不甘情不愿,满腔怨尤的被送去了宗人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提及皇太后。
原本,赢帝对这事是明令禁止,瞒着病中的皇太后的,可太子很是刁滑、鸡贼,暗戳戳的将安王被送去宗人府的消息,几时推送到永寿宫。
想着看赢帝和皇太后,再一次相爱相杀的太子却发现,皇太后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她不但波澜不惊,而且不动如山,半分也没有给安王求情的打算。
太子这才惊觉,慕扶辰这个齐家遗孤,在皇太后心里的分量,已经超过他能认知的范围。
那一刻,太子殿下的心情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哔了狗了!
后来的后来,他听说了慕扶辰在天牢中了毒烟,搞不好会嗝屁的消息,又欢天喜地的放了几挂鞭炮,请戏班子唱了三天戏庆祝。
对外的说法自然是,为了皇太后祈福。毕竟,她老人家的寿诞也就在这两日了。
彼时,同样恨不得放鞭炮庆祝的,还有那让人在天牢天窗放毒烟的欧阳太傅。而这事儿还要从落铭奉命遣回红罗说起,当时的欧阳太傅只是轻描淡写的表示,会发落不懂规矩的红罗,就没有了下文。
这也是落铭回府脸黑的原因。
之后,欧阳太傅派人暗戳戳的,打听了一下王府内的情况,得知欧阳婧又被荣王殿下罚抄经文,心里这口气就这么也咽不下去。
拿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劲头,不惜一切代价给不重视欧阳婧的荣王殿下添堵。不但通知欧阳婧在近期内对梁一诺下手,自己也派出了爪牙,浑水摸鱼给天牢内的慕扶辰下毒。
不叫他女儿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到时候,这正妃之位,安启荣还得给欧阳婧,不管他心里愿不愿意。
而在此之前,他还要来一剂猛药,打击打击梁一诺的父亲,如今罢职在家的礼部尚书梁明奇。
于是,当安王和琅万被下发宗人寺之后,有朝臣实名举报说是梁明奇这些年,利用自己夫人和当朝皇太后的关系,暗地里敛财,虚报款项,贪污了不少国库公款。
说到底,赢帝还是信得过梁明奇的人品的。也曾在皇太后面前,亲口答应过不会动梁明奇,只这悠悠众口却也是不得不堵。
这便是上位者的御下之术,说来,有时何尝不是诸多无奈?
是以,这本想着做做样子查查,就翻篇绕过礼部尚书的赢帝,为了保证公平公正和万无一失,让大理寺卿亲自接手调查此事。
大理寺卿也是个人老成精的,看赢帝的态度他多少也能猜个大概。想着走个过场查查得了的他,看着甩出‘账本’自首态度诚恳的礼部‘出纳’,礼部尚书府某处角落里翻找出来的一箱箱金银财宝,整个是傻了眼。
心情严重哔了狗!
灰头土脸,一脸郁卒的进了宫,对着眸底期待却强装淡定的赢帝道:“陛下,原礼部尚书梁明奇贪污一事……查察属实。”
赢帝瞬间脸色难看,冷声:“你说什么?”哪来的查察属实?
大理寺卿忍着帝王威压,硬着头皮说道:“人证物证俱全……”那您来说,他该怎么办?
现场那么多人,他总不能装瞎不‘据实上报’吧。
短短六个字,却是结结实实的点燃了赢帝心头怒火,一种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很是暴躁。
只是暴躁归暴躁,这事儿捅出来了,那就不能不做处理。最起码,他得转移注意力,将梁明奇这事儿先翻篇。
为了这让他咬牙切齿不解恨的黑手‘松口’,赢帝决定,先叫对方蹦跶几日。而在此之前,他召见了提供账本的礼部‘出纳’,看了一下数量可观的,所谓的脏款。
结果就是,出纳被送去吃牢饭,脏款充公。
紧接着暗戳戳憋着‘坏’的赢帝,闷不吭声的下了道旨意。那就是,判处梁明奇流放之刑,在皇太后大寿过后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