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安王对于百里将军的话极不认同。
几乎在对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满含不悦的嗓音就已响起:“慕扶辰是你公正门之人,你自然处处向着他说话。毕竟,若是叫天下人知道,你公正门的天才刑狱师杀了当朝郡主,怕就不单单是名誉扫地而已。”
百里正之前和梁一诺争执,被她怼的毫无威严。之后又莫名其妙的被玲珑郡主打了一鞭子,连包扎都顾不上,心里横竖就是一个憋屈,气还未咽下去呢。
结果这宠女无底线,逮谁咬谁的安王又来添堵,他这在官场圈中公认的,出了名的好脾气都爆发了,面色也很是难看的,就给怼了回去:
“安王爷,微臣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还请您慎言。关于此案经过细节,微臣句句属实,现场也有多人共同见证。是非曲直,自有陛下评判。
再说我公正门自建立初,历经数百年至今,对安国,对历代先皇和陛下的忠心,都不曾有一丝一毫改变。你怀疑微臣可以,但你不能质疑我公正门上下先贤。
否则,微臣也只能是得罪,求陛下和太后为我公正门主持公道。”
安王没想到,百里正怼的这么彻底,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登时老脸一阵黑来一阵紫,胸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给自己憋死过去。
吹胡子瞪眼间,手抖如抽风,却只有一个字:“你……你……”
皇太后见自家小儿子越来越不像话,秀眉一蹙,呵斥道:“安王,稍安勿躁!”
赢帝见皇太后开了口,还想着安王也该顺坡下驴的消停会儿吧。哪成想,安王半分没有消停的意思,还悲戚戚的哭闹上了。
却见他双腿一曲,从椅子上滑跪下地,悲天跄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边说:“玲珑啊,你死的这般惨。百里正却话里话外的偏袒凶手,你皇伯伯说真相未明,尚需察查,就连最疼爱你的皇祖母,都不肯为你做主……你含冤死不瞑目,父王却无能为力,莫说为你讨回公道,就是句话也说不上啊……”
赢帝叫安王嚎的脑仁生疼,见他没有停下之意,忍无可忍的一拍龙案,面色一沉,嗓音冷冷:“安王……”你够了啊!
安王猛的闭上了嘴,却在下一刻,哭声再起,还要死要活要撞柱搞自残,连哭带闹:“是臣弟冒犯天威,这就以死谢罪!反正玲珑死了,臣弟一人活着也没意思……”
皇太后,赢帝,百里正乃至梁一诺和百里慕云,对这样的安王都是一阵无力。只有一旁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安启荣,身形微微一闪,一手轻飘飘的拦在安王身前,却是叫他使尽全力,老脸憋得黑红也难进寸步。
下一秒,一道醇冽悦耳却又分明冷霜难化的嗓音,在众人耳中响起,却听那人道:“皇叔,你这是在威胁皇祖母,威胁父皇吗?”
心思被人无情戳穿,安王登时有些下不了台,喉咙一口老血翻源,脸色也是难看到极致。
半晌,破罐子破摔,彻底自暴自弃,梗着脖子哼道:“谁不知慕扶辰是你荣王府之人,你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母后那里卖惨,以至于他目中无人,屡屡挑衅玲珑。而今他在皇家祠堂,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玲珑,你也要昧着良心替他开罪吗?”
面对安王的咄咄逼人,安启荣显得从容优雅太多。俊颜不怒不恼的他,凤眸幽若寒潭的睨了一眼安王,嗓音不轻不重,却字字落地有声:“是本王昧着良心替慕扶辰开罪?还是皇叔你明知实情,却硬要拿慕扶辰顶罪?”
安王哪里肯落下风,面红耳赤跳脚道:“实情就是慕扶辰以匕首杀死了玲珑……”
安启荣淡淡然的收回了手,单手负于背后,语气更加的云淡风轻:“现场数十人之众,推搡拥挤中,谁知道这匕首落入谁的手中?又是谁杀死了玲珑,嫁祸慕扶辰?
皇叔,您明知道慕扶辰,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却还要跟那些所谓的证人一般,一口咬定慕扶辰就是凶手。如此作为,就不怕玲珑真的会死不瞑目吗?”
在皇太后和赢帝的一脸失望中,咬牙切齿的安王眸光一暗,不管不顾的‘大放厥词’:“安启荣,你怎么知道,不是慕扶辰认定皇兄心中有愧,母后又对他纵容维护。纵然他在人前杀人,也会有人保他无恙呢?可别忘了,玲珑几次与他起争执,皇兄和母后可都向着他,他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目中无人……”
这番话,赤裸裸的挑拨离间,其心不可谓不毒。而公然拿当年的齐家说事,挑的如此透彻明了,安王这步棋,也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毕竟,齐家灭门一事,在安国皇宫是众所皆知的禁忌,触之,搞不好就非死即伤!
安启荣闻言,俊颜明显的冷了下来,凤眸幽幽,一眨不眨的盯着一步处的安王。在满殿诡异般的安静中,冷笑一声:“安王,安良,本王告诉你,慕扶辰若想要玲珑死,不需要她动手……”
梁一诺心头一阵激跳,就怕安启荣在这节骨眼上,说出惹帝心嫌疑,覆水难收的话来,嗓音焦急的唤道:“殿下……”
人也麻溜的从地上起身,快步到了安启荣跟前,扯着他的袖子,言道:“殿下,安王爷遭此灾厄,难免言语过激。我眼下也的确是无法自证清白,总不好就此叫安王相信我是无辜的……”
安启荣:“……”所以,你这是想做什么?
梁一诺话到此间,却是松开手,行至殿中间跪下,对着龙案之后面色晦暗不明的赢帝叩首道:“陛下,清者自清,草民愿自请入天牢,接受调查。”
安启荣登时色变,来不及思量,急声道:“辰儿……”你这是要闹哪样?
皇太后被安王气的头疼,本在那按着太阳穴缓神,忍不丁听见此言,立时放下手,眸光急急投向地上跪着的梁一诺,张了张嘴,却是不曾开口。
眸光,转而望向一侧的赢帝,极力想要从他的表情揣摩出他的心思。她有点心里没底,不知道安王当众揭了他老底,将当年之事抖出来,他眼下对慕扶辰,又会是何种想法?
而有此想法的,又何止是皇太后一人?
梁一诺觉得脖颈凉凉,后背一层毛栗子。
百里正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心里各种猜测和探究。一会儿担心赢帝会不会暗中搞死慕扶辰,一会儿又纠结搞死慕扶辰他要不要视若无睹?内心活动简直不要太丰富。
百里慕云没有多余想法,从始至终,只是关心慕扶辰的安危。
安启荣对于赢帝会不会暗中下手对付慕扶辰,半点都不担心。要不是对赢帝心思绝对了解,他当日就不会让梁一诺冒充齐家遗孤了。
而全场‘瞩目’的焦点赢帝,此时心里的运行轨迹,倒是如安启荣所想那般,纵然是当众被安王揭短兜老底,也是愧疚占多数,更没打算恼羞成怒对慕扶辰下黑手。
抿唇半晌的他,凤眸不动声色的掠过全场,大略的了解一下众人的表情,转而将眸光投向地上的梁一诺,威严的嗓音传遍大殿:“来人,将慕扶辰打入天牢。”
一脸淡然的看着御林军进来押走梁一诺,转而对一旁的孙公公道:“宣旨大理寺卿,全力彻查此案。”
孙公公敛神应声:“奴才遵旨!”
脚步匆匆,离了这气氛诡异,莫名尴尬的大殿,出去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