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文秀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逗得绅士哈哈大笑，这一回他的手，在皇甫文秀的腿上拍了一下，表示对她的赞赏。同时说道，“你说得太对了，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我们不敢这么说。后来跟银行的人熟悉了，才敢这样说。可是银行的人也有他们的苦衷。他们的考核指标就是这样定的，还说这才能体现出来银行资金的流动性。”

“我们说，你银行的资金是流动起来了，可是把企业的资金给弄死了，你这是杀鸡取蛋吃啊。是竭泽而渔的做法。”

“银行的人说，他们这叫做一鱼多吃。你看看，你们银行的人，就把我们企业当作鱼了。而且还是多吃。其实，叫我说实话，这就是银行摁住葫芦扣籽吃。专门欺负企业。”

“我们企业贷款，也不是一下就要用那么多的贷款，而是按照企业资金周转的需要，根据企业生产周期的需要，慢慢增加的。”

“可是，不行，银行非要叫你一下全部贷上，他能多收利息啊。企业没有办法，只好全部贷上。一下子又用不完，有那心眼活套的，就放高利贷给别的企业。”

“可是你这钱，总要从银行走吧？银行也有人专门查你贷款的使用情况。一旦发现了，就会有一些惩罚的手段。非得叫你把不用的贷款，存到他们银行账上。”

“我的贷款是付的国家规定的利息，存到银行账上也是国家规定的利息，可是两者的利息是不一样的，贷款的利息高，存款的利息低，无形之中，我们企业就吃了多大的亏啊？”

皇甫文秀是学过金融的，她也知道企业的生产是有周期性的，银行既然是支持企业生产，那么资金的运用就应该跟生产相配套。

如果真的像绅士说的那样，银行就有点问题了，不考虑企业的生产周期，只考虑银行自身的效益，是银行把自己的效益放到了社会效益之上。

不过，皇甫文秀也知道，任何理论都是灰色的，在实践中，银行作为一个企业，也是要讲效益的。只是在跟企业的博弈中，企业明显是一个弱势群体，只能按照银行制定的游戏规则办事情。

所以皇甫文秀，也很同情绅士这样的企业家。但是同时，她也有点不理解的地方，“既然你说的过桥贷款，大家都这样做，为什么还要陪他们打麻将唱歌跳舞呢？”

绅士无奈地说，“是有过桥贷款这一说，但是并不是说，有这样的贷款，人家别的银行，就有义务给你贷款。你要找人家贷款，人家也是要拿出一堆条件来限制你的。”

“人家也是要履行一些手续的，起码要来你的企业考察一下吧？人家来考察，你不得好好地接待一下吗？今天来的这几个人，就是银行方面来考察的。”

“人家来考察了，其实，我们企业的情况，他们也是清楚的，这样做有些年头了嘛。可是，人家既然说是要考察，走过程也是要走的。”

“其实，走过程是我们说的，实际上连走过程都谈不上。但是他们总得要回去提交考察报告的，这个考察报告写得好不好，就直接决定着你的贷款能不能给。”

“虽然还贷款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可是作为使用的贷款的我们企业，什么时候贷款不能顺利到了手上，什么时候都不能放下心来。”

“这样一来，也许人家来考察就是走过程，但是我们绝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必须跟真的一样，各方面把人家照顾好。”

“管吃管喝是必须的，唱歌跳舞也是必不可少的。走的时候还要拿上。现在风声比较紧，你给人家人家也不一定敢拿。”

“人家不拿，咱们企业的负担不是就轻了吗？成本不是就低了吗？可是，人家不拿咱心里不放心啊。怕的就是万一啊。”

“万一贷款弄不成，另一家银行的贷款就还不了。可是人家是说好的过桥贷款，期限就短，利率也高。你到期还不了，人家银行也是要罚息的。”

“人家罚的利息，可是要比你现在付出的那几个小钱多得多。我们企业也是讲求经济效益的，也是很会算账的，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把人家好生伺候，趁早把贷款拿到手。”

“以前你给人家拿的时候，人家也是不要不要的，你还得装作生气的样子，硬硬地塞进人家的口袋。多亏现在有了卡，你硬塞进去人家也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占多大的地方，就默认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人家是真心不要。可是咱们办企业的敢真心不给拿吗？说来说去还是我们这些企业家贱啊。人家说了不要，我们上赶着往人家口袋塞。”

“现在塞不进去了，只好想别的办法。你不要吗？好的，给咱企业省下了，咱企业也是有账务的啊，出来的钱就不好再回去了，那么咱们打麻将去吧？玩一玩，放松放松。”

“真的到了麻将场上，你好意思赢人家吗？当然是叫人家赢了高兴。人家高兴，咱们也高兴。既然是赢的钱，人家拿的时候，就心安理得了。”

“人家赢了钱，咱们也得说几句场面上的话，赢家买单唱歌去。一旦到了歌厅，你好意思叫人家个人出钱，请大家唱歌？”

“不管咋说，咱是老板啊！虎倒不倒威，咱们当老板的，也得支着个架子啊。当然最后还是咱买单。”

昝老板说这些的时候，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尽管一开始是有点情绪的，但是后来却变得很平静。可是在皇甫文秀听来，听来听去都是泪啊。

她就觉得像昝老板这样的人，也是不容易的。他的这样苦水，如果他不说，她还真的觉得，当老板的都很快活，很潇洒。

有钱有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便是有点小小不然的地方，用钱就能摆平一切。

可是，她没有想到，说到底，原来企业家也是弱势群体。不过是大企业家，已经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小企业家一直在最艰难的时刻里挣扎。

不过，皇甫文秀也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企业家再艰难，毕竟是企业家，有企业在那里放着。企业是什么？是会生蛋的鸡啊。

只要有一口吃的，这只鸡就会下蛋，也许下蛋的频率会降低，也许会暂时性的不生蛋，但是只要回复了正常喂食，它就又会生蛋了。

像她自己这样的人，还是有求于人家的。皇甫文秀就说，“社会就是这样，就像是老人们常说的，卤水做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你做企业家的有求于人，邀请人家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还要陪人家打麻将。我这个在银行工作的人，却反过来也要求你啊！”

“不过，要是按照你说的那样，如果要按照你的标准吃吃喝喝唱唱跳跳，我可是请不起啊。真的请不起，我们是工薪阶层。”

绅士的手又压到了皇甫文修的腿上“这个你不要担心，你要求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也不需要你请客什么的。咱们是互相帮忙性质的事情。”

“你来我这里赶场子，唱歌跳舞也很辛苦，我也没有给你一分钱的工资，你是尽义务。而你的事情，我将来要是给你帮忙，也是尽义务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啊？”

皇甫文秀就很感激。尽管绅士没有说一定会给她帮忙，但是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却是想要帮忙的样子。而且从他的各种表现来看，他也是有这个意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