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若水,墨若旖微微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是微微缓了缓,她点了点头,“认识,我今日还有事情,先走了。”
她匆匆留了句说辞,正欲转身离开,不料若水却伸手拉住了她细细的手腕,看似文弱的书生,力气却是不小,墨若旖被他拉得微微踉跄了一下,回眸疑惑地望着他。
“墨姑娘,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若水微微抿了抿唇,如画的面容浮起了一丝凝重之色,“我有一位朋友,最近噩梦缠身,是与司徒齐有关的。”
若水的前半句还让墨若旖听得如在雾里,听到了后半句,她总算是提起了一点儿兴趣,忙问道:“何事?”
若水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觉着大街上人来人往不便说话,墨若旖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正好我要去酒巷子找一位故人,你若是无事便一起吧,他那个地方好说话。”
若水欣然同往。
本来墨若旖今日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未走到千里醉,便远远看见夜雪尘躺在店铺里的一把长椅子上,只见他修长的双腿交叠在柜台上,手里正拿着一本账本在翻看,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像是在思量着什么,他的脸上还缠着纱布,整张脸只是露出了一只眼睛,本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滑稽。
两道人影笼罩下来的时候,夜雪尘正好翻过一页,他微微抬起眼皮,瞥了墨若旖和她身侧面容陌生的少年一眼,慵懒地问道:“皇城出了命案,你不,跟着凑凑热闹,上我这儿来作甚?”夜雪尘的原话是,你不守着你的十三殿下,终于念起我这个传道受业的恩师了。
“谈话。”墨若旖淡淡扫了一眼夜雪尘,绕过他便熟门熟路往里走,在内堂的圆桌旁落了座,若水紧随其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夜雪尘状似无意地转头望了望那两人,瞧见墨若旖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和他说什么,心里暗暗哼唧了一声,不理我就不理我,我也不想理你,良心被狗吃了的死丫头片子。
瞧见桌上茶水是新换的,墨若旖便抬手倒了两杯给若水和自己,“你方才说,你的一位朋友连日做噩梦与司徒齐有关,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那位朋友,是住在我隔壁的,那日他到万凤楼吃酒,正好发生了刺杀,未免伤及无辜,他便从后巷子逃跑,跑的时候撞倒了摆放在后巷子里的菜叶篓子,一根断指从里面掉了出来,那断指上面有一个色泽清透,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玉扳指......”言及至此,若水微微顿了顿,还未等他说什么,墨若旖却是已经猜测到了后面的事情,
“于是你的那位朋友见财起意,将那只玉扳指拿了回家。”
若水嘴巴微微张了张,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和佩服,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只是当天夜里,他便听到了屋檐上有怪声,一连好几日,他都梦到了冤魂索命,请了道士做法,但是没有一点儿好转,整日嚷嚷着有人要砍掉他的手指,他的夫人没办法,便托我将这玉扳指给卖了,想着拿点钱离开这里。”
“你那位朋友也是要财不要命。”墨若旖扯了扯嘴角,敢从一根断指上面扒下来一只玉扳指,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若水也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便是这样的,若不是那鬼闹得厉害,怕是这辈子他也不会把这件事外传了。”
墨若旖微微垂了垂眼眸,心下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绕到了一个问题上面,“你如何判断,告诉我我就有法子帮你?抑或,你为何知道我想听这些?”
她墨若旖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是也不是愚笨之人,若水这般三番四次出现在她面前,巧合得连个二愣子都觉得这肯定不是命运的安排,上天赐予的缘分。
若水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愕然,像是没有想过墨若旖为何会这般怀疑自己,又像是,惊讶她脑子这么灵光,那一双点漆般深邃绚烂的眼眸,亮得让人看不清楚背后究竟掩藏了什么情绪,最后,他只是无比诚挚地望着她说了一句,“我并没有要伤害你的心思,你大可放心。”
墨若旖在心里琢磨着若水这句话有几分可信,片刻之后,她道:“这样吧,明日这个时辰,你带着那玉扳指来这里找我,别的事情,容后再说。”
事情总是要一件一件地解决,如今摆在墨若旖面前的,便是要将司徒齐的命案查清楚,完成和穆胤之的交易。
若水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尔后便独自先行离去了。
若水走后,墨若旖将目光投向了还在长椅上躺着的夜雪尘,却意外发现他的目光竟然落在了街外,她顺着那目光望去,发现夜雪尘看的是若水离去的方向,轻轻啜了一口茶水,她问道:“在看什么?”
夜雪尘微微眯了眯那只露在外面的深紫色眼眸,眸中隐隐翻动着奇异的光泽,他一边收回目光,一边漫不经心地道:“看不出他那模样生得这般俊俏,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短命种。”
墨若旖微微挑了挑眉,显然不信,“看不出你还会算命,那你倒是帮我算算,我能活多久?”
她本就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夜雪尘听了,反倒是将目光转了回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她的面容,好似真的在帮她看面相一般,末了,他眸中微微凝起一丝严肃,声音凉凉地道:“这位姑娘,你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墨若旖没忍住,一杯茶水泼了过去,夜雪尘虽然闪躲得快,衣袖上还是不免湿了一小片,他垂眸望了望那水渍,眸中盛开一片无奈之情,“至于吗?不让人说实话,这是什么世道啊。”
“要真放你出来装神弄鬼,那这个世道才真不得了。”墨若旖勾了勾嘴角,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夜雪尘叹了又叹,坐到了方才若水坐的位子上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话题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墨若旖将从司徒靖屋内顺来的东西取了出来,递给了夜雪尘,“你看看。”
夜雪尘狐疑地看了看她,抬手将那薄布掀开,发现里面包着几封书信,他将那几封信展开,细细看了一下上面的文字,越看越觉得意外,“这是,司徒齐和苏家来往的一些书信?你从哪儿找来的?”
“司徒靖屋里偷的,”墨若旖半点儿也不忌讳,“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点儿东西。”
“能耐啊你,”夜雪尘说着忍不住敲了一下墨若旖的脑门,眼角似乎泛起了一丝怒意,“还真当自己是嫉恶如仇的女侠了是吧?”
当年还只会攀着墨绯璃大腿牙牙学语的墨若旖,经常奶声奶气地抱着墨绯璃的手臂说,“皇兄,我长大以后要做女侠,你帮我找个师傅。”
墨若旖毫不客气地在夜雪尘手臂的伤口上狠狠拧了一把,以报那一记敲脑门之仇,“说话就说话,别老动手动脚的,我要是真想惩奸除恶,现在就让人把苏遥寻他们抓牢里面去了。”
夜雪尘嗷嗷叫唤了两声,“那你把这些东西藏着做什么,直接交给他们管事儿的太子不就好了。”他们在明苏家在暗,正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他们东墨再厉害,手伸到别人家里面去管事情,终归还是不大好的。
夜雪尘的这一句,当真戳到了墨若旖的心里面去了,她微微怔了怔,盯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茶杯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缓缓地道:“这出戏不能太早结束,我想让他多唱一会儿。”
夜雪尘的目光不由得随着她这句话落在了那几封书信落款人的名字上,想明白了什么之后瞬间觉得诧异不已,“竟然是他。”
从酒巷子出来之后,墨若旖买了两小坛子桃花酿,想起来自己似乎一天一夜没有看见北澜璟了,怪想的,便往十三殿下府去了。
开门的人是南星,瞧见了墨若旖,他虽然脸色不虞,却也没有像当初那么没有好脸色了,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璃公主。”
“你们殿下今日在府上吗?”墨若旖瞧着他似乎有些垂头丧气的,不由得心里一紧,“阿璟没什么事情吧?”
一提到北澜璟,南星的眉头就拧了起来,看了看站在自己眼前这位分明长得娇弱无害又偏生气势强大的东墨小公主一眼,便忍不住抱着门框唉声叹气起来,“哪儿知道呀,昨日回来问了我个问题,然后便没说话了,他这今日咳得厉害,太医说可能是心中郁结所致。”
“他问了什么?”墨若旖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殿下问我,先前你有没有送药材过来。”
“然后呢?”
“我说有,放库房里了,他坚持要去看,看了之后便不说话了。”
药材?墨若旖约莫觉得自己应该就是自己想的那样了,“那他昨日去了哪里?”
“昨日啊?”南星仰着脑袋想了想,“去了昭月殿看郡主去了。”
墨若旖心下顿时一咯噔,想来是她偷换药材的事情被北澜璟发现了,她紧张地问:“那阿璟,有没有说别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