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晃了晃神,他在那口刀上感知到了类似魔法波动的元素力量,那力量汹涌而纯粹,看得出来,大漠武士对于风沙的掌控力度非常强悍。上午的时候,南过也看到了贵人坐席那边六七个武士扎堆儿出现的场面,所以他就贸然地认为,这种组团出现的护卫一定水平没有多高,否则就不该形成这样的数量规模,独行的才是老虎,群居的就只是绵羊,可事到如今,南过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想错了,直觉告诉他,可能两个自己都未必会是人家的对手。
空中的风沙凝聚成了密集而狭长的百来支利剑,大漠武士横起弯刀,所有黄沙利剑同时对准了南过的咽喉,就在那一瞬间里,一阵微风拂过南过的身体表面,南过就觉得身体好像不能动了,这让他有些慌张,明明自己的手臂还能抬得起来,可是他却好像得到了某种暗示,正在逐渐对自己动不了这件事情变得深信不疑。
身体上这种不同感知之间的矛盾十分容易令人混乱,思维里和眼睛里接收到的信息不能统一,甚至完全相悖,这会让人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才好,短暂的混乱之下根本理不清任何头绪。
但有一点南过很明白,那些黄沙利剑很快就要攒射过来了,怀中的金鳌甲应该可以挡一挡,可眼前的阵仗应该还只是这大漠人的牛刀小试,下一步的杀招袭来自己又该怎么办,自己本来就不够聪明,又陷入了“心眼不一”的混乱状态,即便有金鳌甲护身,也只能维持被动挨打的局面。
大漠武士面露狞笑,他并不准备伤人性命,只是觉得这中土小儿的脸蛋十分漂亮,所以他只想剐去南过两腮上的肉,以及那两片并不算纤薄的嘴唇,舌头和牙齿就给他留下好了,他应该感激自己的豁达与慷慨。
“沙耶!”
武士手握弯刀大声喝令,百来支黄沙利剑稍稍偏转了些许角度,然后就朝着南过的头脸激射而去。然而在一阵噼噼啪啪的爆响声中,那些风沙凝聚成的利箭全部凌空炸裂开来,纷纷变回沙子掉落在地上,南过也被那些沙子糊了一脸。
大漠武士的脸色瞬间一变,他朝脚下看去,竟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囊括进了一个魔法阵里,法阵中形成了一个元素力量高度活跃的密闭空间,有人在源源不断的向着这个空间中灌输着魔力,被涵盖其中的任何一个元素个体都在被持续的补充着元素力量,在这样规模的扩充之下,那些黄沙利剑很快就到达了自身极限,然后被撑得爆裂开来,武士吞咽着口水,这种魔力灌冲犹如海潮倒灌向江河的入海口,破坏性极其强烈,就连他的身体也在承受着这种元素力量的海水倒灌。
“娘勒个脚,我特么现在看见胡人就心烦!”
皮靴踩在岩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余快满脸寒霜的向这边走了过来,他的眼睛里充满血丝,脸上带着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之后的滔天怒火。
大漠武士的鬓角中流下了汗滴,站在他身旁的女奴似乎还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沙子变成的利箭明明就要戳破南过的脸了,却又无端端的爆散开,她不明白后方那个佩着两柄长刀的中土人说了些什么,但她看出了身旁武士眼神里的畏缩,于是她便悄悄的朝一旁退走,想在有人留意到自己之前脱身。
“沙耶!”
大漠武士突然倒转弯刀,猛的将刀尖插进了脚下魔法阵中,一阵风沙狂涌,犹如拔地而起的空心长柱,飞旋而起的风与砂节节攀升,顷刻之间将大漠武士的身影完全隐没,片刻之后风沙消散,武士却在那里消失了踪影。
余快的目光稍稍偏移,然后抬手掸了下肩上的灰尘,霎那之间,整个人自原地消失,又从二十步之外的平地上出现,猛一跺脚,又一个魔法阵瞬间结成。法阵中心突然爆散开一团黄沙,刚刚的大漠武士带着惊恐而骇然的脸色现出身型,他迅速挥起圆月弯刀,一连串的风沙利刃朝余快斩去,然后他再次将弯刀插向地面。
“沙耶!”
武士大喝一声,脚下风沙狂涌,很快的将他遮蔽起来。
风沙利刃尽数在魔法盾上撞得粉碎,余快阴森森的对着那团疯狂涌动的沙柱说道:“同样的招式不要在圣斗士面前使用第二次!”
那团沙柱消散开来,大漠武士却依然留在那里,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成功的遁形,但他脸上的神情却镇定了许多。
“尊敬的中土武士,我并不想与你交恶,我的主人吉力古鲁老爷还要与你们这里的商户洽谈贸易,是那边的年轻人挑衅我家奴隶在先,我只是在维护主人家里财产的权益不受他人侵犯而已,希望你不要误会,盲目的争斗只会损害藩跶鲁跶与厉国之间的友谊。”大漠武士一边持刀戒备,一边条理清晰的阐述着事情经过与各方的利害冲突。
余快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来放进嘴里,笑着说道:“第一,我虽然是黄皮肤黑眼睛帅得掉渣,但我并不是中土人。第二,我是个魔法师而并非武士。”
大漠武士瞟了一眼余快腰间的两把长刀,心想着不是武士的话怎么有资格佩戴长刀,这人如果敢在藩跶鲁跶的大城市中四处招摇,不管他又多么深厚的背景,第二天一定会被人吊死在棕榈树上。
“第三!”余快继续说道,“那边的年轻人是我的奴隶,你对他出了手,我也得捍卫自己的财产安全。”
“尊敬的魔法师,请你不要用谎言来欺骗我,那个年轻人是狗场中的囚犯,他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奴隶,他们的地位比奴隶还要低下。”大漠武士皱起眉梢说道。
余快歪起嘴角,并没有笑,而是越发觉得心烦,他将手搭在刀柄上,咬着未经点燃的雪茄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也就该知道我是谁,又是什么身份,整个狗场的所有监犯都归我管,你想动他,问过我了吗?”
大漠武士很无奈的歪了下头,似乎也不想再扯皮下去,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知道他的身份,以及前些天发生的那件事情,吉力古鲁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甚至还亲身去拜访过胡先生,所以大漠武士知道自己眼前这个人所将要面临的绝境,一个人在明知必死的时候是没有任何顾忌可言的,他会不惮于杀掉碍眼的人,反正他的命就只有一条,绝不担心有人来追究后果。这样状态下的人无异于疯狗一般,被他咬伤的人不但只能自认倒霉,还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而另一边,那个女奴见势不妙,悄悄逃出了先前的魔法阵,然后便准备跑去通知吉力古鲁,如果大漠武士因为她的求肯而出了什么闪失,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又一顿毒打,所以她得马上跑回去报信,添油加醋一番,最好能让其余五名大漠武士都来对付那个腰悬双刀的中土人,将这次的冲突彻底闹大,大到再也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小奴隶的程度,她自然也就没了任何后顾之忧。
就在她提着脚上镣铐的锁链悄悄溜走时,她的袍子忽然被人扯住,袍子下面的褴褛衣裳露了出来,从那些残缺不全的衣物中可以看清她竹竿一般瘦弱的双腿,以及腿上青紫相间的淤肿伤痕。
她转头回顾,看到拉扯着自己袍子的人正是南过,这让她变得暴躁起来,一边探出指甲去抓南过的脸,一边愤怒的用大漠语咒骂道:“你这该死的家伙快放开我,就是再下流无耻的流氓小偷,也不会揪着一个女人的裙子死不放手!圣神迟早会吹熄你的魂火,让你永远在冥河上游荡,再也找不到任何归宿!”
南过仅用一只手便钳制住了女奴的两条胳膊,这就让她更加尖利刺耳的叫嚷起来,她想抬起脚来去踢南过,却让南过一脚踩住了脚上的锁链而不得伸展,她张开嘴,准备隔着脸上的黑纱去咬南过的手指,南过又扯着她的两条胳膊将她提了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崩成了一条直线,两只手腕被捏得疼痛不堪,脚踝上的镣铐也将皮肉卡出了血来。
女奴还在大声的谩骂,但南过一句也听不懂,他举起右手捏握成拳,又在拳头上呵了口气,然后笑嘻嘻的对女奴说道:“你应该感激我的,因为我只用一成力气!”
语声方落,南过的拳头就打了出去,正打在女奴的左侧眼眶上,砰地一声之后,女奴觉得天地之间哪里都是闪着金光的星星。
南过十分有耐心的等待了一阵,直到女奴被打的那侧眼眶肿了起来,他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然后放开了她的手脚。
“这样子,即使你摘了围巾我以后也能认出你来了!”南过拍拍手,他开心的看着女奴的青色眼圈,就像在看着一件自己花了大把时间才精心做好的手工艺品。
女奴捂起了眼睛,她一下子就变得气势全无,口中的尖声咒骂也停了下来,仿佛连再次与南过直视的底气都没有了。
南过回头去看余快跟那个大漠武士,这时候的大漠武士已经被石化成了一尊雕像,全身上下除了双眼之外都变成了石头,余快斜倚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把玩着圆月弯刀,一手将红头火柴在石像的脸上擦燃。
“刀不错!”余快点着嘴里的雪茄说道,“刀口没有开刃,这样一会儿捅进你菊花里的时候,你就不至于被割伤!”
石化的武士还听得见声音,他虽然不明白菊花是哪里,但看着余快的猥琐表情,也不难联想到菊花究竟是一朵什么花,所以他用哀怨讨饶的眼神望着余快,但是眼神这个东西,总是需要眉梢眼角的细微配合,单纯依靠两个瞳孔,也根本无法反映出更多的情绪变化来。
“你瞪着我干嘛?不服气吗?是不是觉得我利用魔法干翻了你这个元素刀手,我有些胜之不武?”余快喷出一口烟雾,用手在石像的额头上啪啪的拍了两下,继续说道,“可是我一开始就和你说明我是个魔法师了啊!”
南过一步步走到这边来,他也伸手拍了拍石像的脑门,然后对余快说道:“这家伙留给我处理吧,毕竟他想找茬的人是我!”
余快用雪茄的烟头在石像的脸颊周围晃了晃,最后对南过说道:“离开魔法阵的范围之后,以这货的实力,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从我的炼金术中挣脱出来!”
说完了这句叮嘱,余快就耍着那把圆月弯刀走远了,当真将石像留给了南过处置。南过这么做其实也在帮他解围,这个变成了石像的大漠武士,是继马六之后和余快发生冲突的第二个贵人护卫,如果余快今天弄死了他,背坛的胡先生很可能又来剥他一层皮,可是余快之所以对这个武士动手,单纯是因为起床气,三两下将武士制服了以后他才觉得有些难办,杀掉的话会有老胡来找麻烦,不杀的话又有些违背自己的行事风格,好像自己怕事一样,不过还好,南过也算知道轻重,马上跑过来给他找了个台阶让他就坡下驴。
南过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下巴,认真打量着石像的脸,变成了石像的大漠武士对余快会感到畏惧,而对于南过就有些鄙视,可是现在的他自知处境不妙,哪怕南过这个人的实力再如何不济事,打碎一尊石像想必也是轻而易举,所以他也对南过露出了悔悟与讨饶的眼神来。
“你瞪着我干嘛?不服气吗?你家那个没脸见人的奴隶受欺负了,你就帮她出头,现在是我被欺负了,有人帮我出头就不行了吗?你们这些在头上缠尿布的家伙人性太次,没错,我的确是踩了她一脚,可你就没问问我为什么会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