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一边拍着石像的头一边进行着批评教育，而石像的双眼之中一片晶莹，留下了悔恨的泪水，过了片刻，南过拍他的头也拍够了，批评也批评够了，然后稍稍运气力气，屈指在他的胡须上弹了一下，一片碎小的石屑爆散开来，石像上浓密的卷曲胡须出现了一道缺口，不仅如此，大概是南过弹指的力度大了些，石屑纷飞的瞬间，石像的左侧脸颊上也绽开了一道裂纹。
那道细小的裂纹一点点的继续蔓延，南过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连忙伸手去按住石像来阻止裂纹的继续扩大，可裂纹还是在继续延长，南过也急了，马上用唾沫舔湿大拇指，用力的按在了那道裂纹最前端，也不知是裂纹延展到了尽头还是南过的抢救方法得当，总之石像脸上的裂纹已经停止了扩张。
石像的双眼万分惊慌的左右乱晃，他猜得到自己的脸上开裂了，可是眼下却又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境遇真叫人求死不能。
“喂！”
南过退开两步，对着看台那边的女奴招了招手，自从被南过一拳打在眼眶上，那女奴就变得气势全消，愣怔的杵在原地，当她看到南过招手之后，低头思忖了片刻，然后才不情不愿的朝这边走来。
“你地，可以把他带走了，只要把他背出这个圈儿，他地，就会变回原样，你地明白？”南过对着女奴连说带比划，解释着石像武士的处境和解决方案，然后还将有关自己的免责声明大喊着说了两遍，讲完之后也不管对方究竟理解了多少，便不管不顾的离开。
女奴并没有去碰石像，而是小跑着离开了演武场，这事情还是要原原本本的通知吉力古鲁才好。
余快打了个响指，两处魔法阵同时熄灭，他晃晃悠悠走到南过身边坐下，抽着雪茄说道：“你就不好奇，那个女奴究竟长得什么样？纯正的大漠胡族女人，要么就长得极丑，要么就长得极美。”
“你当我白痴啊，别以为我不知道，遮着脸的女人被人揭开面纱之后，就会对那个手欠的男人非杀即嫁，我才不会招惹那份麻烦！”南过自鸣得意的说道。
余快的呵欠打到一半，听到南过这么说，险些笑岔了气，“你想多了，大漠胡族又不是印丹人，她们遮起脸，多半是因为自觉身份卑贱，没有资格沐浴在圣神的恩泽之下，那个女奴原本应该是个贵族，被贬成了奴隶之后才开始带面纱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去过大漠吗？”南过半信半疑的问道。
“我特么要是没去过大漠，难道是一路挖地道从西伯赶到中土的吗？”
“难道不能坐海船过来？”
“教会不给报销船票！”
“那你和大鹫难道不能一路飞过来吗，毕竟你们的等级都那么高！”
“魔法的释放遵循‘借物平衡守则’，你不可能没有限度的持续使用魔力。”
“为什么？”
“因为爱情！”
“驴老师，认真点行不行？”
余快有些惫懒的瞄了他一眼，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利用自身的魔法波动在空中绘制出了一系列的运算公式。
“这就是初级魔法入门的‘借物平衡守则’，你输出魔力，新的元素力量就会填充进身体之中，但这些元素力量却并不是魔力，必须经过冥想之类的手段对其进行归纳和梳理才能形成稳定的魔力储备，即便是你我这样的天眷者，也不能超脱于这个守则之外。”
南过盯着那些公式，看得出来，他还根本无法理解那些数字与词根之间天花乱坠的排列组合，但他还是在拼命的记忆，并且耳朵里也没有漏掉余快的任何一句话，他的这幅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差等生受了刺激之后改头换面奋发图强的架势，把余快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忽悠他了。
“你能不能说的在简单一点，为什么我不能持续使用魔力？”
余快甩了下烟灰，思考了一下才说道：“你有没有很频繁很剧烈的使用魔法之后，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经历，这种不适感或许在肉体上并不显著，但却让你的注意力无法集中，感知变得迟缓，判断能力和计算能力大幅度下降，脑子里像是被人灌满了黄油，思想意思也总是由悲观情绪主导。”
“有过，大概就像你说的那样，感觉很糟糕，那就是超限度使用魔法的副作用吗？”
“那不是什么副作用，那是中毒！元素力量充斥在天地之间，而且是等量分布，不过你们东方这边好像要相对稀薄一点，即便不是魔法师，不是元素能力使用者，每一个人都在无时不刻的吸收着元素力量，但天地之间的元素力量并不纯粹，里面含有一些杂质，普通人吸收元素力量滋养精神主体，来保障精神主体的活力，嗯，精神主体就是你们这边所说的神识，再直白一点的话，你也可以将精神主体理解成一个人的灵魂。”
余快抽着烟，看着南过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居然有些觉得不适应。
“普通人没有储备元素力量的能力，因此也就没有更进一步将元素力量转化成魔力的途径，但也因为，他们不必在乎元素力量的纯粹程度，精神主体吸附再多的元素杂质，也可以通过外在的情绪宣泄而挥散出去，嗯，这就是所谓的‘无名火’的产生，就是有的时候你的生活环境明明让你舒适得无可挑剔，可你还是会偶尔发火，事后却连你自己都说不清楚发火的动机，但却能感到发火之后心情特别舒畅。
“普通人吸收元素力量的过程就像小河流水，河水不见得总是清澈，水流中泥沙俱下，沙石也会积满河床，慢慢让河道变窄，但只须一场暴雨山洪的冲刷，那些淤积物就会被一扫而空。而魔法师吸收元素力量的过程，就像膀胱排尿，这个停留和储存的过程就比较要命，杂质多了，迟早会形成结石，堵塞住了出口之后，就会活活把你憋死。”
南过听到这里咧了下嘴角，他觉得余快的举例有点低俗，但他也明白这种话更利于理解与记忆。
“可是，肉灵晶不是能够直接提供魔力的吗，我们可以自产自销，干嘛还要外部的元素力量来补充？”
“肉灵晶的确可以直接吸收天地之间的魔力……”
“等等，我有点乱，天地之间所含有的，到底是元素力量还是魔力？”
“是元素力量，天地之间没有现成的魔力，但被肉灵晶吸收储藏之后也就成了可以直接被你所用的魔力，所以我说肉灵晶能够吸收天地之间的魔力，这话不准确，但实际意义也差不太多。下次别随便打断我的话，我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刚刚我问你，天眷者为什么还需要元素力量的补充，如果我只依靠肉灵晶来提供魔力，而不是自己去吸收元素力量，那么我不就再也不用担心膀胱结石了吗？”
“想法不错，但这里面有个问题，除非你是魔阻体质，不然你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对于元素力量的吸收，你既然可以使用魔力调度元素，那么也就意味着，你已经长出了你的魔法膀胱，不论它现在是大是小，那都是你的储魔工具，肉灵晶内的魔力会率先将它充满，你一旦运用了魔力，外界的元素力量会抢在肉灵晶的补给之前填充进去，所以长时间放任自流的话，你还是会形成结石。”
“结石之后会怎么样，应该不止是头晕脑胀这么简单吧！”
“那种不适感只是元素杂质中毒的初步现象，再往下恶化，体内的魔力循环会崩溃，这个过程中，断手断脚都有可能，最终级的结果就是膀胱被憋炸了，砰的一下，整个人灰飞烟灭。”
“这么说的话，以你现在的实力，大概可以在天上飞多久？”
“没有精确计算过，那毫无意义，只要出现中毒的前期征兆，你就应该马上停止继续使用魔力。”
“你就说说呗，至少能让我形成一个具体概念！”
“飞行的话，其实还是相当消耗魔力的，一般都是用来追袭或者逃命，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我应该可以在天上不间断的飞个两到三天吧，这方面是炼金术的短板，如果换成在海面上行走我可以坚持得更久一些，三到五天应该没问题。”
“在海面上行走？”
南过的目光开始涣散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了余快在浪潮之中缓缓前行的画面。
余快看着他犯傻的样子笑了笑，看来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到现在，这应该就是南过的极限了。余快的左侧眼瞳中泛起了一道白线，那道细微的白线就像一条蜿蜒游曳的小蛇，在瞳孔上勾画出了舒缓的波纹来。
南过耳畔响起了一声海鸥的鸣叫，然后是浪花拍打礁石的声响，一个奶声奶气的萝莉音响了起来，“大哥哥，一起来玩水啊！”
南过浑身一个激灵，猛的一下就清醒了过来，他知道那些声音都是余快的把戏，一想起那个萝莉音他就觉得后颈发寒。
“尊敬的魔法师大人，我无意打搅您与朋友之间的谈话，只是您能不能将我的金刀还给我！”
那个大漠武士的声音响起，南过和余快同时转过了头来。武士现在浑身都是掸也掸不干净的尘土，浓密而卷曲的胡须缺少了很大一片，他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血线，自下颚开始一直延伸到耳垂附近，当他的脸上做出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时，都会让那道血线渗出血来。
余快拿起那把黄金吞口的圆月弯刀，斜眉歪眼的笑噱着说道：“这难道不是你为了让我平息愤怒而送的礼物吗？”
武士尴尬的笑笑，脸颊上的血线渗出更多的血珠来，“大人，请不要再为难我了，金刀是我存身立命的根本，没了它，我就会像失去了绿洲的树木一样枯萎而死。”
余快用指头在弯刀的刀背上轻弹了一下，刀身嗡嗡的颤鸣着，一听就知道材质不凡，大漠中并不产铁，然而大漠胡人却从不缺乏铁料，他们或劫掠或走私，拥有诸多渠道获得铁矿资源，不但足以支撑所有大漠人的民用与军用，甚至还能够对外贸易，中土各国里大厉贫铁，将近四分之一的原铁都依靠着大漠的输出。
“可以还给你，但你也说了，他是我的朋友，你既然冒犯了他，是不是该拿出些诚意来争取他的宽恕？”余快淡淡的说道，然后屈起手指，再次弹了一下材质非凡的弯刀。
南过起初在他们两人对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存在感，本分的充当着陪衬的角色，听到余快将话头引到了自己身上，他的胸脯便一点点的鼓了起来，腰也一点点的挺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摆出了郑重其事的态度。
武士朝南过这边扫了一眼，很好的掩藏起了目光之中的轻蔑与鄙薄，他先是对余快谦恭的说了句“正该如此！”，然后双手抚胸，对着南过鞠躬行礼，语气同样谦和的说道：“小兄弟，无论如何，请你宽恕我刚刚的鲁莽之举！”
南过双手扶膝，大马金刀的端坐着，他侧头看着武士缺了一片的胡须，撇嘴说道：“你难道就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吗，我刚刚可是被你的威风吓得不轻啊，我的精神损失又该让谁负责呢？”
“请你谅解，我只是个卑微而落魄的武士，口袋里除了风沙之外便再无其他，但我愿诚心的向天祝祷，赞美你的慷慨与仁慈，愿圣神的光辉播撒在你身上，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出的补偿！”
“余老板，过会儿帮我把他刀上的金子切下三五斤来！”
“不行不行，求你发发慈悲，拜月刀是礼器而并非武器，它的吞口绝不可以出现任何损伤，请你看看我的脸，我其实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作为金刀武士，脸上的伤疤会成为我终生的耻辱，我恳求你发发善心，无论如何也别再为难我这卑微而落魄的武士了！圣神会赐福给慷慨无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