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话,严子爵满面错愕的看着他,好半天才长出口气心有余悸问:“公子!皇帝他……他真有如此心机……?”
叶洪潇笑笑点头道:“所谓天心难测!其实对任何陌生人,想去猜测对方的心思根本都只是天方夜谭。不过只要彼此能有所交集,做到知己知彼,自然可以看到更多!他明白知晓我一定能想到这些,所以才会派你来说。因为他想你的好言相劝对我会更容易接受,毕竟你也算他留给我最后的一个面子……”
严子爵想到皇帝之前颇有深意的让自己对叶洪潇一定要好言相劝,当时他还以为是皇帝担心叶洪潇因北上失利而心生气愤。可现在才明白知晓,这两个天下王者的心思实在是让人难以猜测!夹在他们中间的缝隙里,自己才是最难过的那个啊……
半晌,叶洪潇鉴貌辨色,已经明白知晓了他的心思。但也没说破,只缓缓道:“惟中!西域非你久留之地,把皇帝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就快回京吧!记住,告诉皇帝,就说是我亲口说的。感谢他一番美意,叶洪潇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还请他善自珍重!毕竟我人在西域,就算对他再忠心,也是遥感不及!另外你这次回去,上官谷槐应该也收到信了,应该会想办法来笼络你。到时候你不妨就跟他虚与委蛇,无论什么都照单全收。我相信,该怎么做你一定能处理的很好……”
辞别了叶洪潇,严子爵独自回到驿馆,心里始终忐忑不安!原本他以为叶洪潇心计天下无双,自己对他忠心必定不会有丝毫闪失。但如今才知道,原来一直被自己视为蠢猪的皇帝并非那么无能,反而还是甚至让叶洪潇都会感到蹩手的人物!从今以后自己要周旋在这两个人之间,可真是步步荆棘了!
如果早想到会有今天这情形,自己当年还真该谨慎再三!至少就算仍旧是个小小县官,即便没有大富大贵,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样山珍海味也会如同嚼蜡的处境!
自怨自艾中,严子爵心里颇为懊恼,但毕竟自己如今处境已是骑虎难下。而且叶洪潇也说了,自己回去以后还要面临上官谷槐的谋算,以后的日子恐怕真实要多难过就有多难过了……
晚上,叶洪潇来到别院,把严子爵前来的事告诉了两人。经过多时相处,叶洪潇心里也感到和她们两个相处,比和其他人更加轻松自在很多。或许只是因为异性相吸,也或许真的是人以群分吧!
听了他的话,南异雪不禁感慨:“哎!这皇帝如此深的心计,我先前倒还真是小看他了!那洪潇,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叶洪潇想想道:“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和大姐、二姐商量一下这件事!”
“哦?”
“是这样,大姐或许也曾经好奇过,天罗煞中除了武功高强的人,还有很多奇人异士?”
南异雪点头道:“的确!你手下不仅可算高手如云,而且其他方面诸如用毒,暗器,追踪,兵法战阵,乃至土木建造等等人才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啊!说实话,天山主峰可是用了我近百年的心血才建成的腹地,自以为是无懈可击的。但到了最后,还是被你给攻破了。”
叶洪潇笑笑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过,只要是必须交手的敌人,就一定要把对方的准备先想到前面。所以安华马帮建成之后,我在凤凰山上一个山峰中开凿成洞。不仅招揽了很多奇人异士,大凡有名的各种工匠也请到了很多。他们除了为我办事,就是不断的研究自己本职,并且培养传人!”
南异雪听了满脸惊羡的叹道:“洪潇啊!你的确是我从未见过的天才!你心境之广,可以说是我三百年来从不曾想象到过的……”
叶洪潇微笑摇头道:“大姐,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啊!你说……”
沉吟片刻,叶洪潇缓缓道:“天罗煞本来就已经树大招风,如今皇帝又对我倍加留意,其中秘密恐怕难免有一天不被识破。无论如何,为防万一我打算把凤凰山中的一切都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所以想听听两位的意见!”
南异雪微微皱眉,一时还没明白知晓他意思!而陆红儿缓缓点头道:“你想把凤凰山的一切都转移到天山主峰……?说起来那里应该的确不会再有人去注意,的确是个好地方!不过洪潇,凡事都怕万一。尤其邱平雷一直垂涎大姐的神功,君山上他未能得逞,日后想起来恐怕难保不会再到庐山啊!”
叶洪潇点头道:“二姐说的我自然也想过,但一时间却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首先那里被攻陷后,应该不会再有人去注意。就算邱平雷想夺大姐神功,也断然不会唐目张胆。可如果只他一个人,却也不会敢轻易涉及那遍地机关的地方。因此我们只要另外从中再开一条通路,我会派人重修机关暗道,以后更多小心,想来也不用太担心了……”
两人沉思半晌,南异雪缓缓道:“其实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好地方。不过洪潇,那里以前是很隐秘的。但我也有百年没再去过,现在就不太清楚情况了……”
“哪?”
“黄龙……”
七绝祖师创立七绝门源于黄龙,而后将本门传给了二弟子龙逸散仙,自己则搬到了天山度过晚年。但七绝祖师年轻时曾以道家武功为主,专研采阴补阳之术。曾经在黄龙峡谷中开处了一座很大的秘洞,用以囚禁捕获的少女。
而自从七绝六门大战之后,龙逸门覆灭。世间知道那山洞的只有七绝祖师和南异雪两个人而已!其他就算有曾经知道的,恐怕至少也都死了几十年了。
但南异雪最后一次去已经是百年前了,如今那里会是怎么情况,她是无法肯定的。
叶洪潇听了她的话缓缓点头道:“这样吧,我抽空亲自去一趟。如果确实可用,我打算把研究基地搬过去。那样我只用天山主峰作为储藏财富之用,只要把里面的机关重新修复,连守卫的人都可以省了!这样一来,就算日后有人发现天山主峰的财宝,一旦得到了也不会想其他了……”
当下三人商量妥当,叶洪潇决定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安排好,然后找个机会前往黄龙一探……
日子一天天过去,数月后大环境已经基本都安顿了!叶洪勃久未出门,已经是临盆在即。
慕容处密搬到叶宅照顾姐姐,虽然每天都能见到启明远,却惟独不见叶洪潇来看望一眼,也真是苦坏了姑娘!
这段日子里,叶洪潇已经暗中把一批批土木建筑的能人送往了天山主峰,精心修复内部机关暗道。还重新设定了每个内外通路,并且留下了一条最隐秘的通道。另一方面他还暗中吩咐各地把天罗煞资产聚集起来,准备一旦天山主峰修复随时准备暗中运送过去隐藏。
南异雪在别院里一直是足不出户,除了和陆红儿闲聊,就是把所知武学以及武林掌故一一抄录成册。每当叶洪潇来的时候,三人更会坐在一起仔细研究一番。
终于一天,听说了姐姐即将临盆的消息,叶洪潇只好陪同义母和姨娘前往探望。
众人都在产房外忧心忡忡的焦急等待,白陆燕更是连连搓手来回踱步,满是心急如焚!
此情此景,让叶洪潇不禁想起了当年妻子生产时的情形,心里忍不住悲从中来!
下意识看了眼角落玩耍的几个孩子,叶洪潇心里暗暗祈祷!
“岑儿!你在天上看到儿子了吗?他已经会跑会跳,还会说话了。虽然每次叫我的时候他都很生分,可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一定要保佑咱们的儿子,让他能一辈子快乐的生活下去。千万别像我一样,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永远也走不出命运的捉弄……”
暗暗祝祷着,产房里突然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但听起来却很杂乱。一时间几十人聚集的院子里,瞬间就变得万籁俱寂!
少时,产房门开,产婆满面欢笑的跑出来连声道喜:“恭喜!恭喜!小姐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众人一阵欢腾,白陆燕当先大步进门,众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叶洪潇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吩咐手下重谢产婆。乐得老太太连嘴都合不上了。
房里慕容处密和毕落各自抱着个新生婴儿,叶洪勃则虚弱的躺在床上,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白陆燕坐在床边紧握妻子双手,脸上满是怜惜,疼爱!
半晌,陆皓笑道:“师妹真厉害!一下就生了两个,还是龙凤胎,咱们叶家一门可真是人丁兴旺啊!”
旁边白守信听了奇怪问:“四哥!老六的孩子不是该跟他姓洛天吗?至少也是姓白,怎么成叶家人了?”
陆皓听了一呆,随即狠狠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气道:“要不是师父,你也不姓白,可你不承认自己是叶家人……?”
白守信一脸委屈的捂着生疼的脑袋,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叶洪影此时心里自然最是高兴,当即笑道:“好啦!是不是叶家人有什么打紧?反正是我叶洪影的外孙、外孙女,我是一样疼!不过老六毕竟家世渊源,孩子我看还是该复归本姓才对!”
白陆燕听了忙转身跪下诚恳道:“爹!我承蒙您老收归门下,恩同再造。况且我家中还有几个兄长,他们也都有了子嗣,无需非要我来传承香火。就算这两个孩子都姓叶,也是应该的,我绝无二话!”
叶洪影微笑扶起他道:“好孩子!爹知道你向来孝顺,可你毕竟还有家人在,总不能让他们寒心不是……?要不我看这样吧!儿子便随你归服本姓,女儿嘛!我看就姓慕容好了,也算为了报答慕容兄嫂二位对月儿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你们说呢……”
众人听了都大感有理,洛天毕霜夫妻更是即高兴,又感激!看着小孩儿,心里充满了怜爱!
半晌,洛天毕霜笑道:“洪颖!好歹你也是孩子的正经外公,姓什么既然说好了,这名字总该你给取吧……?”
他说完,月儿脸上苦笑不得斥道:“什么叫正经外公?外公还有不正经的……?”
洛天毕霜自知失言,一脸尴尬的笑了笑。众人附和中,叶洪影思索片刻看向儿子道:“洪潇!你才华胜过我很多,又是亲舅舅,不如你来给他们取名字吧!”
众人听了更是连声赞同,看到姐姐也是一脸期待,叶洪潇推辞不掉想想道:“姐夫出身名门,武侯乃古今敬仰的兵圣!男孩我看不如就叫洛天圣!而女孩,她代表了我们三家人永世亲好,不如就叫慕容唐月!即算是取花好月圆的团圆之意,也算是咱们对她最好的祝福!”
众人听了皆连声喝彩,都觉得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就得到了几家人的无限宠爱和期待,日后必然会成为难得之才!
叶洪勃产后身体毕竟虚弱,不久便沉沉睡去。两个孩子也都交给了奶娘去照顾,而一众女眷则留在外间照看叶洪勃,其他人便都到了前堂!
坐定位置,每个人心里都非常高兴!叶洪潇当然也未姐姐高兴,可他也不会完全忘了自己的事!
见他好像若有所思,和眼下气氛不太融合。叶洪影沉吟片刻缓缓问:“洪潇!你现在也当舅舅了,还早有了自己的儿子!往后这些孩子,也都会以你做榜样,你要在他们身上多用些心思了……”
江卢雨点头附和道:“没错!咱们所有人里,就洪颖才算得上真正的文武全才。不过洪潇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要是你来教孩子们,别说成才,日后肯定个个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众人听了连声称赞,叶洪潇环视诸人淡然一笑道:“伯伯太过奖了!我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生疏的厉害,还凭什么教别人?况且我向来被人说是离经叛道,目空一切,何必还要连累孩子们……?”
听了他的奚落,诸人都不禁大为尴尬起来。
干笑两声,白守仁勉强笑道:“要我说,小师弟人才是绝对没的说!可有时候啊,就是总爱耍点小性子!人们都说这男人要成了家才算真正长大,我看小师弟还就是缺个贤内助啊!”
听了他的话,在座都大有同感!慕容处密和黄鹊更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偷眼看去,却见他仍旧满脸淡漠,心不由一下子又凉了!
且不提慕容处密心仪叶洪潇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就当初黄健回去天山派,黄鹊死活非要留下说是要陪姐姐,但其实谁不知她什么心思?
毕落也算是和叶洪潇、毕岑夫妻相处最久,最熟悉的人了。对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她所知很清楚。而且她还更了解自己妹妹的性格,别说毫没毕岑的贤惠,理智。因自小被娇生惯养成的一身公主脾气,叶洪潇不讨厌已经很不错了!
再反观人家慕容处密,原本也是个出名的霸道公主。但如今看来,至少在人前总是一副知书达理,温顺贤良,容貌也可称世间罕有!相比起来,自己妹妹恐怕只能期待天赐良缘罢了!
诸人一阵面面相觑,虽是人同此心,但看叶洪潇脸色淡漠,谁也不敢多说遭他反讥,把白守仁一个晾在那别提多尴尬了!
淡然看了看诸人,叶洪潇缓缓站起来道:“我家里还有事,就失陪了!姐夫,等姐姐醒了告诉她,我有空会来看她的……”
“啊?这……洪潇……”
叶洪潇一走,成秀秀轻撞了一下丈夫责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少说一句不行啊!”
白守仁也是一脸懊悔!叶洪影轻叹声道:“算了!守仁也是好心,不能怪他!只是看来洪潇心里的结,不是轻易能打开的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多数人都还在为喜添子女的事高兴。叶洪潇只来看过姐姐一次,而叶洪勃生产不久,也说不了太多话。而叶洪影和叶洪影更整天往叶宅跑,叶洪潇倒也乐得清静!
叶洪勃喜得龙凤胎,转眼间就成了敦煌城里的大喜事。所有有关玉罗门、杜家和慕容家的生意都张灯结彩,亲朋好友道贺的不计其数!而且杜百善还在城周广设布施,要位两个孩子祈福!
本来叶洪潇早打算抽空往黄龙走一趟,如今姐姐生孩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总算暂时离开了自己,眼看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可惜天不从人愿,浙妈的然大水不知冲毁了多少田乡,天罗煞也不免遭受了很大的损失!
叶洪潇在分派金银救济灾民的同时,还不得不因皇帝已经让他节制甘州两省,必须亲自督办官府赈灾的事。连日里各灾区纷纷把灾情汇总上来,上官庭也只好像把衙门搬了过来似的,每天到叶府办公,忙的不亦乐乎!
自从住进敦煌,南异雪和陆红儿总算也过上了舒心日子。除了陆红儿偶然外出去购买不便别人代买的私物,南异雪根本足不出户!
听陆红儿从外面带回的灾情,南异雪轻叹道:“哎!浙东地方多山,一旦发大水,百姓必定饱受其害,连个逃生的地方都不好找。洪潇如今已经被皇帝授命节制甘州两省,于公于私他势必都责无旁贷!”
陆红儿点点头道:“是啊!我找机会也在叶府外转了转,看到那现在可真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了,最多还是些当官的来往进出。而且我听街上的人说,上官庭已经把灾情上报了朝廷。可皇帝为了修建宫殿,不仅不肯放赈,连税赋都一点不肯减免!天罗煞虽说有钱,可也经不起这么大的灾难啊……”
南异雪苦笑声,无奈摇头道:“我倒不担心天罗煞没银子,只是皇帝修仙长生的心已经是与日俱增。梅山教采阴补阳之术颇为精妙,也算是对他脾胃!但长此下去,皇帝必定会受制于上官谷槐。而且多少年来尤其这西域百姓多只说叶天下的谚语,却少有人说朱天下!洪潇这些年来更是屡屡为百姓恩泽,今后势必会成为皇帝对付他的借口。若是叶洪影能多为儿子考虑点还好,否则只怕是……”
沉吟半晌,陆红儿缓缓问:“小姐!你对他……好像真的很关心啊……?”
南异雪听了一呆,随即皱眉反问:“陆红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关心洪潇?”
陆红儿想了想又问:“小姐!难道你真的对他已经毫无介怀?真的把他当做兄弟了……?”
南异雪错愕了好一会儿,轻轻拉起她双手柔声笑道:“陆红儿,怎么了?难道你没真心把洪潇当兄弟?没真心把我当姐姐?”
陆红儿微微垂头道:“陆红儿这条命是小姐给的,再生养育之恩陆红儿永不敢忘!但在陆红儿心里,小姐是主,我是仆,这一点陆红儿也永不敢忘!”
南异雪听了忍不住皱眉问:“陆红儿!你究竟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下人?我们不一直都是最好的姐妹吗?再说了,就算不提洪潇救过咱们,也不提我的心愿。不也是你告诉过我,他其实是个好人吗?”
思索半晌,陆红儿缓缓摇头叹道:“哎!小姐,对于我以前说过的话,现在我仍然是那么认为的!但直到我真正见到他才发现,也许我考虑的也还有不够周全的地方……”
“什么意思?”
沉吟半晌,陆红儿缓缓道:“以前我只是从他的为人处事去揣测他的性格,再结合给他从小的经历和遭遇,替他说句公道话罢了!但真正见到他我突然想到,虽然我是在为他辩解别人对他离经叛道的指责。但我恐怕还是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关节,那就是他所经历的一切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换句话说,对于一个心境平和的人,外界的侵扰越大,自身反应出的抵触也就越大,同时心里积聚的叛逆也会更严重!当然他的确很厉害,但毕竟还只是个人!人力必定有极限,积重难返始终不能不防!小姐你自己,不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吗……?”
南异雪听了心里不禁暗暗赞成,但还是不愿意那么悲观:“陆红儿,我看你或许是太敏感了!我的叛逆的确是抑郁过重造成的,但洪潇比我当年要强太多了。而且他毕竟是个男子,论心胸,怎么也会比女子宽阔!”
陆红儿不以为然的摇头道:“也许小姐说得对!但他毕竟还是个人,而且还在不断的承受着压力,并且会越来越重!就算他能继续承受下去,小姐认为他还能忍多久?而当他忍不住的时候,他究竟是会自杀?还是……”
陆红儿欲言又止,南异雪不禁浑身一震!她心里不得不承认陆红儿的隐忧的确有道理,但还是不愿意把叶洪潇想成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或许也可以说是不想他成为第二个自己,甚至更加不堪,更会让自己好不容易再一次燃起的希望这么快破灭……!
“哎!陆红儿啊!你心思灵巧通透,我也自叹不如!可是我想你也明白知晓,论聪明才智,我们恐怕都不会比他差!可说到大局观,以及隐忍的耐性,我们就都不如他了!而且你说过的那些话我也想了很久,的确感觉他真的很可怜!我觉得洪潇虽然是任性,但其实是他自小缺乏关爱。而现在既然咱们已经是姐弟了,陆红儿,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样,真心的把他当做兄弟,好好关心他,帮助他!至少就算只因为他是个能造福天下苍生的人,你觉得难道我们不该多珍惜他吗……?”
苦笑声,陆红儿轻叹口气道:“希望小姐的仁慈这次真的没错付!只要他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也愿意真心去待他……”
“那我呢……?”
呆了下,陆红儿微微一笑道:“有了个好弟弟,再有个好大姐,我这辈子就真不白活了……”
经过近两个月的努力,各地灾情总算有了不错的控制。叶洪潇下令天罗煞所有商号用七成利润去赈灾,还要下辖各州府开仓放赈,直至灾情遏止住。天下门人弟子十有九贪,可虽多有不愿,但却没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众门人弟子走后,上官庭不禁担心道:“小师弟!你下令开仓放赈本来是好事,也的确应该,但还没得到朝廷的批复就这样决定了,恐怕还是有些不妥吧?”
叶洪潇淡然反问:“上报朝廷批复,且不论旷日持久,皇上准不准还在难说!但这次灾情严重,朝廷如果不放赈,还不肯减免税赋,三哥你说让百姓日子怎么过?哼!反正是他下旨许我节制甘州,大不了来年丰收所有亏空我会想办法补上!只要能暂时安顿好灾民,早点开荒耕种,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想了想,上官庭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眼下的情况毕竟就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走进来个人。叶洪潇抬头一看不禁皱眉,来的正是慕容处密!
上官庭见了也没多想,笑着招呼:“处密来啦?有事……?是不是师妹有什么……”
慕容处密看着叶洪潇摇头道:“三哥不用担心,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姐姐说好久没见她宝贝弟弟了,怪想的!又听说你们最近很忙,所以叫我来看看……”
上官庭点点头,笑着让座:“哎!这阵子也真是忙坏了,我总想着去看看大家,可就实在抽不出空来……”
慕容处密缓缓坐下笑道:“三哥身为父母官,心系百姓安危自然是对的……!当然!叶二哥也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堂堂封疆藩王,肯定会操心更多啊……”
叶洪潇淡然道:“什么封疆藩王我一点不在乎,但如今浙东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就算只念在同乡之谊,我叶洪潇也是责无旁贷!”
慕容处密微笑颔首道:“说得好!果然是位大仁大义的贤王!虽然平日里对家人冷淡疏离,但看到百姓受苦还是会有良心的……!”
叶洪潇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上官庭也深知两人之间的事,此时看叶洪潇受窘,自揣不便多留,当即笑道:“小师弟,处密,我……我去看看师父他们,你们聊……”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话,上官庭已经一溜烟似的跑了……
堂前此时只剩下两人,一时间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慕容处密看着他眼里尽是幽怨和责备,让叶洪潇根本不敢对视,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突突乱跳……
良久,叶洪潇终于按捺不住心酸,苦叹道:“哎!你到底想干嘛?我这阵子那么多事,你听也总该听说了,干嘛非跑上门呢……?”
慕容处密对他的埋怨丝毫不怪,只淡然道:“我只是想来见你,看你过的好不好,这难道都不行?”
叶洪潇苦笑声,无奈的点头道:“你说过不会逼我的……”
“我没想逼你,可你也答应过不会再故意推开我!你敢说这么久不去看姐姐,不就是因为想避开我?”
叶洪潇无法否认,只能长叹道:“相见不如不见!既然见了只能是徒惹烦恼,那又何必见呢?”
“你也会为我烦恼吗……?”
叶洪潇愣了下,别开头道:“我最近真的很忙!到处都是灾民,天罗煞的存银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哪点地方都得我亲自过问,我实在不想为其他事分心了!”
慕容处密听了不快道:“本来你可以有很多方法找人帮忙的,就说外公几次派人送银子去府衙,可你都说不许收百姓的捐赠。如今正该是大家同心协力的时候,你又何必非拒人千里呢?”
叶洪潇看了她一眼苦笑摇头道:“别人想不通,可你爹,还有我……,江伯伯还有我师父他们难道也会不明白知晓?皇帝让我节制甘州两省,天大的事我都得自己扛!哪怕就算天罗煞要倾家荡产,也是我分内的事!如果我真的收下了民间捐赠,别人知道的说是西域民风淳朴,不知道的就会说我叶洪潇妄自尊大,敛财贪私,还假意让亲友捐赠欲盖弥彰!而且,你以为皇帝封我个西域王是好心?那时候他就会以为我故意笼络人心,再随便有人说上两句什么,西域百姓只知道天下有叶洪潇,不知有皇上,你就算想不到,他们又岂会不明白知晓……?”
叶洪影等人当然能想到这些,甚至于可以想象到皇帝很可能是想借赈灾来故意拖垮天罗煞,消弱其实力。
自古以来,对已经在位的皇帝去说“民为重!”向来只能是对牛弹琴罢了……!
见他发愁,慕容处密心里又不禁大为不忍!当下站起来亲手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桌上,柔声安慰:“好啦!你也别太心烦了,叶叔叔和我爹他们都商量好了。准备一起到灾情最重的地方去开布施,大家自动自发的,那就不会连累到你了……”
叶洪潇淡淡摇头苦笑道:“我难道还真会怕什么连累?可皇帝贵为天子,却对百姓灾难如此无动于衷,只顾自己享乐!我所担心的,加入有一天官逼民反,这天下刀兵四起,百姓又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好日子过啊?”
慕容处密心里一气道:“要我说,当日在江北的时候你就该听大伙儿的劝,狗皇帝那么可恶,就算不打仗老百姓也没好日子过!倒不如换个好皇帝,好好对待百姓,那大家好歹还有个盼头……”
叶洪潇看看她叹道:“岂会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哎……!对了,这种话在我这说说也算了,可千万别对别人去说,尤其是……,他对我本来就成见很深了。万一再听到这话,一定会怀疑是我故意蛊惑人心,那我就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慕容处密听了皱眉道:“我就想不明白知晓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呢?这么下去彼此的嫌隙只能越来越深,又是何苦哇?”
“哎!你是不会明白知晓的!每个人做人的观念、原则还有底线都不同,反映到做事上也会有很大的差别!我和他就是永远也不能有个一致的观点,好比水和火,人都离不开,但却永远无法把两者共融……”
半晌,慕容处密看着他轻声道:“其实,每个人的力量都是很有限的!尤其是在心里又太多太沉重压力的时候,往往会需要身边能有个人帮忙开解,至少可以相互依靠取暖。你何必非要一个人承担一切,让自己这么辛苦呢?多个人为你分担,难道不好?”
叶洪潇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站起来直视着她道:“你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能为我分担的人……?岑儿在嫁给我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承担任何苦难了!本来我也以为这样就可以没问题了!但直到她不在了我才明白知晓,她愿意为我付出的,并不代表我有能力接受!就算她是心甘情愿,可我又能坦然面对吗?所以与其以后悔恨,我宁愿自己去承担一切!反正就是一条命,死活我自己,乐得不用担心那么多……”
慕容处密深深看着他,良久苦笑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每个人选择了自己愿意去承受的,就不必再去奢望别人的认同!我会记住你的话,也会一直坚持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