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走出大门口,叶洪潇心里充满了苦涩!回想着初见时那个天真烂漫,完全不知愁滋味的快乐小姑娘。如今快二十年过去了,她也变成了一个如此心事重重,多愁善感的女子!
这一切就是因为她遇到了自己,而自己却并不是一个能去安心享受人生的人!或许人生根本就不是给人来享受的,只能让人去无条件的顺从而已!有始有终,无喜无乐……!
呆坐良久,叶洪潇感到或许该暂时远离是非地一阵子了。当下独自回到安华马帮,吩咐了手下一些琐事,然后独自启程赶往庐山。打算先看看那里的工程进度,然后再带上必要的人赶往黄龙实地勘察一下。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京城皇宫,严子爵一字一句把叶洪潇的话完全转告了皇帝,半点不敢更改或遗漏!
皇帝听了一切只是一笑置之,因为他早想到叶洪潇会不高兴一点都不奇怪。而且他的提醒,皇子自己心里也早就有数。但他在叶洪潇的话里还是听出了另外的意思,就是叶洪潇已经明白知晓了自己封他为王的目的。
换言之,他不会觊觎自己的皇位,但也不会为了自己保住皇位而出力。因为一时的疑虑把自己孤立在了天罗煞和梅山教之间,如果自己毫无错失还好,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此时皇帝心里也不由暗暗苦思,只因为一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疑心,就把自己今后的处境搞得无比艰苦,这究竟是否值得?当然,这样的疑虑皇帝是不会对严子爵提出来的……
走出皇宫,严子爵思索着皇帝适才的言语表情,但却一点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是凭感觉猜想,结合实际情况去揣测:
表面上看皇帝是幕后主导者,操纵着梅山教和天罗煞当时两大势力隔江对峙,互相掣肘!只要他们彼此之间分不出胜负,那皇帝自己就可以稳坐江山了。
但反过来想想,如今两者一南一北相持,势必会各自全力积聚实力。假如有一天天罗煞形成了与朝廷对峙的局面,以叶洪潇的威望、地位,他的机会还是非常大的。毕竟连那并不为人们所重视的“民心所向”,也是叶洪潇强于皇帝。
反观梅山教,如果有一天他们掌握了朝廷的命脉,挟天子令诸侯,就可以把叶洪潇打成叛逆。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最终成败恐一时都还难以确定!因为无论为了高升还是仅只为了保命,严子爵明白知晓自己在静观其变的同时,还是绝对不能放弃叶洪潇这棵大树的……
正寻思着,严子爵已经走出了紫禁城。还在瞎琢磨,突然左边有人笑着招呼:“严大人,一路辛苦啦……”
严子爵被惊醒过来,呆了片刻看清面前的人却是朱老七!心里转了无数念头,严子爵表面还是礼貌拱手道:“下官拜见王爷千岁!”
朱老七微微一笑颔首道:“大人不必客气!本王听说大人是刚从西域回来,这会儿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叶非是大人遇到了什么难事?”
严子爵事先已经得到了叶洪潇的指示,此时虽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承蒙王爷关心!下官指示因为今科大举将近,正在思索是否还有什么需要周全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大人果然是恪尽职守,让本王佩服啊!”
“不敢!这不过是下官分内罢了!”
笑了笑,朱老七缓缓道:“如今天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平日我等臣子倒也常无所事事。不过严大人近来要准备大考之事,显然是最为忙碌的。小王知道严大人远途刚回,特在醉仙楼设宴为大人接风,还望大人赏光……”
“啊……?”
愣了下,严子爵想起叶洪潇吩咐,当即颔首道:“承蒙王爷抬举,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好!请……”
当下两人各自上轿,不久到了京城里有名的“醉仙楼”。跟着朱老七上了三楼最大的包房,而里面已经先坐着位长须老者,一身道装,仙风道骨,正是梅山教主上官谷槐!
似乎呆了下,严子爵忙上前欠身拱手道:“下官严子爵,拜见国师!”
上官谷槐大笑着站起来,亲自走过去拉住他双手笑道:“大人不必客气!你能赏光赴宴,老夫幸甚!其实你我也算有缘,咱们都姓严,老夫祖籍还就是浙江,说不定往上数几辈你我还有亲呢!来,快快入席……”
见上官谷槐对自己如此热情,严子爵心里戒心加强,但表面丝毫不露,还假意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说起来,多少年来叶洪潇向朝廷举荐的门人弟子少说也有三百。倒退几个月,朝堂百官也有近半数是他的嫡系。可时过境迁,以往那些高官或死或贬,唯有严子爵一人仍旧是步步高升,可见其确有过人之处!
上官谷槐和朱老七对此番计划之前早已察唐一切,想到这个严子爵不是简单人物,而且还极得皇帝宠信,因此便想着一定要拉拢到自己一边才行!当然,如果实在不能收为己用,就必须想办法及早铲除,至少不能给叶洪潇留下任何机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不着边际的闲聊了好一会儿!
终于,朱老七轻轻放下酒杯,沉吟片刻笑道:“严大人!说起来,如今你我同朝为官,也算是一家人了!今后小王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得请大人多多包涵啊……!”
说着,朱老七拿出个四四方方的檀木匣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严子爵完全能想到里面会是什么,轻轻打开盒盖,只看了一眼马上就又盖上,可手还是放在上面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会心一笑……!
沉吟片刻,严子爵缓缓问:“国师,王爷!两位这是何意啊……?”
朱老七笑笑道:“大人是聪明人,小王也不必绕圈子!想来大人也是听说过的,本王年轻时曾经与当今圣上有过些许误会。虽事过多年,但如今重新入朝,总会有些恐慌愧疚。生怕若稍有行差踏错,会见疑于皇上。近来朝中多位重臣相继去世,张相也是卧病多时。纵观当朝,也只有严大人最得圣上欢心!来日飞黄腾达,那时顺理成章。所以小王自知在朝人单势孤,因此还望大人日后能多多照顾一点!”
严子爵听了展颜一笑,做出一副得意样笑道:“王爷实在太客气了!我们同殿为臣,都是为皇上办事,一切以朝廷为重!王爷乃是宗亲,纵有差错皇上也必定宽容。下官对王爷自然会多多恭敬,至于厚赐恐怕下官是担当不起啊……”
朱老七听了忙摆手笑道:“严大人千万不要客气!这只不过是小王一点心意,大人若不肯笑纳,叶非以为小王不配和大人结交?”
“这个……”
上官谷槐见状也笑道:“是啊严大人!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这点小小心意实在不必在意。那就算小徒一人不够资格,那加上老夫这张老脸,大人总该给这个面子了吧!”
严子爵听了一阵眉开眼笑,故展贪笑把盒子放入怀里道:“哎呀!国师和王爷如此抬举,下官可真是汗颜了!既然两位如此厚意,那今后如有下官能效劳的地方,必定是义不容辞的……!”
翁婿俩相视一笑,朱老七缓缓问:“大人,小王听说你刚刚远行西域,不知是为了什么大事,可能相告?”
严子爵听了故作一愣问:“怎么?两位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满脸奇怪的摇摇头!
严子爵见了笑笑又道:“嗨!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是说着也不算重要,不必非得朝上说,我本还以为应该是尽人皆知了的……”
听他说的这么无关紧要,可就没进正题,两人不禁更加好奇……
仰头喝干了一杯,严子爵心里已有腹稿,当即放下酒杯笑道:“其实皇上是派我去敦煌宣旨,加封了叶洪影一家人,当然主要还是在叶洪潇那忠孝王之前加了西域两字!还赐了封地,授他自节甘州两省之权。而我此去也是到了不久就回来了,主要是那家人名气挺大,可实在是有点……!去了几天,竟然都没个人来问候一下皇上,我不回来也太没趣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暗暗转念!又闲话一会儿,三人也没再提什么敏感话题。不久严子爵借故突然想起开考之事还有些事要和其他门人弟子商量,当即便告辞了!
出了醉仙楼,坐上自己官轿,严子爵打开木匣一看,竟是足足十万两的银票!心里不禁暗想:好家伙!这梅山教家底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但反过来再想,叶洪潇人在千里之外,但竟然会对自己回京后会遇到的事一清二楚,足见他对每个对手都是了如指掌!不过他也说了自己可以对梅山教的奉承照单全收,又何必去假装什么清廉苦了自己呢!毕竟他们双方现在还是局势未唐时期,自己不该太早决定去得罪谁……
严子爵走了以后,包房里缓缓又走出三人,正是邱平雷父子和林松园!
五人围桌而坐,互相看了看。上官谷槐缓缓问:“三位觉得此人如何……?”
“聪明!”
“狗官一个!”
“嗯!聪明的狗官……”
看四人都奇怪的看着自己,林松园只淡淡一笑就不再说话了!
想了想,邱平雷点头道:“子文说得对!单纯的聪明人难以掌控,单纯的狗官又没有大用!倒是聪明的狗官,更容易凭形势的优劣去加以利用……”
全柳城皱眉道:“可是爹!您别忘了,他毕竟是叶洪潇举荐入朝的,岂能轻易相信?”
邱平雷轻叹声摇头道:“盖天啊!你是真该多向人家子文学学了……”
“我……”
自从邱平雷父子重逢以来,林松园连续几次献计,邱平雷深感这师侄为人是绝顶聪明,而且心计内敛,远非儿子可比!如果任由其留在儿子身边,日后迟早会反受其害。但自己在的时候,倒不如对其加以利用,为自己谋利!
可全柳城为人向来心胸狭窄,而且刚愎自用,最初虽然是自己想让林松园出山。可后来见他在父亲面前都展现出了超过自己的才能,心里必然会嫉恨!不过碍于父亲颜面,他也不敢过多非议罢了!
点点头,上官谷槐缓缓道:“其实皇帝为人生性多疑,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他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对叶洪潇如此,对我们也是一样!但他以我等逼退叶洪潇,虽暂时卸下心理的防备,但却又不能不再向叶洪潇示好,让他不会过多怨恨,这才能达到让我们互相掣肘的目的!”
“这些咱们不是早都想到了吗?但这和那严子爵又有什么关系……?”
邱平雷苦笑声看着儿子,摇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知晓……?梅山教总教被毁,是人就明白知晓一定是叶洪潇干的好事!可在皇帝,一来有愧于他,二来也不会愿意我们的形势明显高过叶洪潇。如此南北对峙的形势,才能维持下去。但叶洪潇毕竟远在西域,所谓山高皇帝远,你让皇帝怎么放心?叶洪潇所以急于摧毁梅山教总教,不过是为防日后会腹背受敌。皇帝肯定明白知晓这一点,所以在封王的同时,还授他节制甘州两省的权力。表面看是恩赐,可实际上如果叶洪潇敢有什么轻举妄动,皇帝就能用朝廷律法去办他。同样是让他进退为难,只不过其中一面换了朝廷,让他更是步步荆棘了……”
全柳城听了点点头,又皱眉问:“可我还是不明白知晓这和那严子爵有什么关系……”
邱平雷苦笑叹息!朱老七给他斟满一杯笑道:“全兄不必着急,师父和全老所说的,在常人是难以想到,可在皇帝和叶洪潇之间,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那且不提严子爵以沙里淘金之势未死,反而越见高升,足见其绝非庸俗之辈!而皇帝这次派他去西域,他回来叶洪潇必定是有话让他带回给皇帝的。无论他是否真有本事,单凭皇帝和叶洪潇都愿意讲私密交给他传达这一点。全兄,你说他有用没用……?”
全柳城听了恍然点头!而邱平雷看了儿子一眼叹道:“话是这么说,但严子爵此人毕竟来自叶洪潇手下。除非十足把握能将其收归己用,否则还是该早作打算才行啊……”
上官谷槐点头道:“正是!我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才没敢直接去问他两人之间私密。不过我看这严子爵也是个贪婪之人,长久下去应该会有机会拉拢的……”
朱老七点头沉吟道:“这样吧!近来听说张楚陵病势渐重,恐也不久人世。我去找几个亲近的大臣,有机会一起推举他。有了这番交情,他好歹日后也得顾着点!到时候爹再在皇宫里操纵皇帝,朝廷的事就都落在了我和严子爵手上。就算他有不服,那时候我已经掌握了大部分朝臣,夺取天下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其实这句话不妨反过来想想,因为人总是在一时得意之后就容易对未来过分乐观,才会往往忽略了一些最简单的问题!
一直以来,叶洪潇父子最为人所忧虑的,就是他们好像真是与生俱来洞悉人心的天赋!严子爵能从一个小小的知县,在叶洪潇手上一跃成为当朝重臣,并且在皇帝跟前也大受重用。此人才能可想而知,否则,凭叶洪潇和皇帝两个人怎么可能信重一个贪婪、轻易随风倒的嫩草呢?
况且经过多年的较量,上官谷槐本来应该明白知晓。叶洪潇是绝对不会用一个让自己无法预料的人,而他既然用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否贪财,是否能被人反间,他又怎么会不提前考虑到?而那个人如果真的会如此,他当然也一定会早有防范!
简单说,如果严子爵真的只是个贪财的小聪明,凭叶洪潇的财力,上官谷槐和邱平雷未必能有更大优势。而且人家彼此多年交情,如今严子爵岂非早已经腰缠万贯,区区十万两就能让他一个当朝专宠那么媚奸失态?
但遗憾的是,利欲熏心的人就算面对别人,也不会愿意去想起这四个字!不过只要有一个人想到,事情就可能出现另外一种变化方向……
叶洪潇到达庐山后,见到工程经过数月已经基本完成。当即召集主要的工匠,以及肖无龙、夏问寒夫妻,还有滕连虎直接赶往黄龙。
黄龙依旧是群山绵延,雪宝顶高耸入云,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而映月池、丹云峡、牟尼洞等名胜奇观也都令叶洪潇等人耳目一新!一行人走在还不算很陡峭的山路上,心里久来的郁闷倒是消解了不少!
叶洪潇心里暗暗寻思着,天下名胜奇景何其之多?而以昔日七绝祖师的声望和才能,会放弃那么多的名山大川,而选择在黄龙定鼎,如今亲自来到这里,果然是令人神迷!
虽然眼前景色让人陶醉,但叶洪潇毕竟不是个会宥于一己心境的人。他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也提前嘱咐好工匠要仔细勘察周围地形!
昔日的龙逸门,也就是七绝门前身,经过当年一战已经不复存在。不过按照南异雪的指示,叶洪潇带领诸人一路直接走上的雪峰。就在雪顶的中部,叶洪潇终于找到了南异雪说过的机关。
目睹寻找这秘密地方的经过,所有人都不禁惊叹!别说这高耸的雪峰根本常人难以走上来,就算到了地方,要从那数尺深的沉积冰雪中准确找到那么微小,那么隐秘的机关开启,实在是太困难了!况且这些顶尖工匠都很清楚,类似这么隐秘的机关一定还有很多伪装,如果轻易动错了某一点,也许马上就会死于非命!由此可见,叶洪潇此来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早就有所了解的!
叶洪潇也看出了诸人的疑惑,但他并没做任何解释!因为他清楚这些都是聪明人,而且相信他们对自己的忠诚。
穿过一条大约十丈,勉强能容两个人并肩走过的通道。接着就是一路直接向下的崎岖阶梯。顾忌至少走了有半个时辰毫无变化的逼仄通道,诸人终于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洞窟!
虽然暂时还没法了解洞穴内部是否有什么特别布置,但按照南异雪说法,这里并没有发现过什么机关暗道。整个仔细检查了一遍,单凭这座山洞的开凿位置,已经足以令人惊叹,或许真的是不需要再增设什么防备了。但问题是如果有人能找到入口,这样一个完全封闭的山洞就等于是一座主人为自己开凿的坟墓!可话再反过来说,这山洞按位置推算应该已经接近山腰。如果这里有任何出口的话,恐怕会更容易被敌人发现,更轻易的攻打进来!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多事不能单从一个方面去考虑,可最让人为难的是,更多时候我们只有一个选择……
经过十几天的勘察和研究,工匠们最终决定应该从外部找到一些足以隐秘的地点,然后从内部确定位置开凿多一些的通道。这样的话,一来可以避免入口过于不便,毕竟这次从山顶进入山东这些工匠已经有很多人都颇有些支撑不住了。另外如果一两个入口或许容易被人发现,并且容易封堵。但多开凿一些通道,则可以有利于必要时的逃脱!
叶洪潇想了很久,也感到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况且他向来不是个自以为是的,对于土木建造方面,他自认所知有限,自然更该听取这些专家的意见,当即便让工匠们用心去设计一个全局的布置结构!大体上,主要是各个通道的位置必须隐秘,外部该是林木茂密的位置,还要布置奇门阵法作为掩护。
粗略的估计,这山洞虽然不如天山主峰巨大,但日常数百人的生活起居还是可以承担的。
叶洪潇嘱咐诸人一切要秘密进行,不能对以外的人提起。同时吩咐肖无龙夫妻俩去采办粮食,以及必要的日用品,尽可能的多储备。
在旁人猜想,这也许只是叶洪潇为了防备日后和梅山教,甚至与朝廷一战失败后的退路。但对他自己来说,却是皇帝一旦为人所指,自己不用再去做任何努力,首先要隐藏行迹的地方。
他不会为了保住“狗皇帝”去牺牲自己,也不会为了愚蠢的世人去做难以估量的付出努力。现在他好像已经看到了皇帝被上官谷槐和邱平雷完全控制住,以父亲为首的武林中人全力反击,最终尽数死于愚昧。
但他绝不会想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也不会去试图劝告那些“视死如归”的蠢货!所以这次他只让肖无龙夫妻、滕连虎等寥寥亲信随同,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真正对自己这个人完全的忠心不二。而入不周道人,叶洪敏、鲁仁等人,虽然对自己也是极为忠诚,但他们实际上也只是如父亲那样世俗的迂腐蠢货!
独自走上雪宝顶,叶洪潇知道自己还能这样俯仰天地的日子恐怕不见得能再有很多了。脚下没人知道的山洞,恐怕将是自己和儿子余生的唯一归宿!哪怕世人最终用鲜血把这万古不化的雪峰融掉,那也只是他们为自己的愚蠢所付出的应有代价罢了……!
这一来一往就是一个多月,叶洪潇回到家里的时候,叶洪影不禁急问:“洪潇,你这又是跑哪去了?我们这一个多月几乎把整个敦煌城都翻遍了,可就是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多急人啊!”
叶洪潇微笑扶着她缓缓坐下安慰道:“娘!别着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只不过是有一些门下的私事要去办,你们前阵子都在照顾姐姐,所以我就没多说什么……”
叶洪影听了不禁担心问:“那洪潇,到底什么事,可办妥了?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叶洪潇点头笑道:“姨娘放心,一切都很顺利,没什么事……”
两人放心的点点头,叶洪影看着儿子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不禁大为疼惜!
“洪潇,看你样子一定很累了,还是快去休息一下吧!”
叶洪潇点点头道:“娘!我没事!对了,姐姐怎么样了?”
“放心吧!月儿已经出了月子,好的很!两个小娃儿也很可爱,等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咱们一块去看她们。好歹也是人家舅舅,连名字都是你给取的,哪能这么久都没去看一眼……”
微笑点头,叶洪潇心里不禁苦叹!这世上有多少出生不久,连名字还没来得及取的孩子!但却被命运注定了悲剧的人生,要么因为各种各样的天灾死于襁褓,要么就会被无良的君王,贪官害死。总之,人世间的悲剧从没停止过,看样子也永远不会停止。
事实上就是每个人都在重复着前人的悲哀和可笑,并且继续着一幕幕更加毫无意义的悲剧,做自己的愚蠢主角,嚐自己酿下的酸涩苦果!是不是会有好起来的一天?当然不!因为改变虽然不容易,可让每个人能清醒却是更加的难如登天……!
午饭后小睡了一会儿,晚上叶洪影和叶洪影又到叶宅去看望叶洪勃和孩子们。而叶洪潇直等到天色全黑下来,才独自出了门。
来到别院里,叶洪潇清楚的感到两位义姐对自己明显反差极大的情绪!
南异雪仿佛慈母,对自己发乎赤诚的关怀和爱护。在自己面前,她宛如一个对亲生儿子满怀关爱和期盼的母亲!
但陆红儿则不同,她对自己有期许,但那似乎又和她自己无关!有关爱,但却显然很勉强!而且叶洪潇也能感到和陆红儿彼此间仿佛有什么看不到的隔阂,甚至隐隐能感到她对自己的一丝丝莫名其妙的敌意!
可叶洪潇对自己这些奇怪的感觉居然一点都想不明白知晓,因为自己和她之间既然拥有那仿佛天生的相知,却又为什么还会存在无法明白知晓,无法解释的对立?
仔细看着叶洪潇拿出的布局图,南异雪不禁颇为感慨:“洪潇!说实话,看到这张图纸以前,我一直认为你当年能打破天山主峰只不过是为你冒死的人多!毕竟再厉害的机关暗道,就算是地狱,恐怕也有被填满的时候,否则也就没有轮回之说了!但如今,我不得不承认,这张图纸的布局根本就是无懈可击啊……”
叶洪潇微笑道:“大姐!你也不用这么说,这张图纸可是经过几十个当世顶尖工匠的精心设计。如果说我自己,我对机关暗道这些可根本是外行!”
南异雪笑笑摇头道:“洪潇你也不用谦虚!单纯的机关建筑也许你的确不在行,但这上面的个体布局可以说是妙到颠毫,绝非简单的建筑学问。当今天下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能有如此心机城府了!”
叶洪潇微微一笑,也不否认!想了想,南异雪又问:“对了!黄龙你可去过了?地方有没有找到?”
叶洪潇点头道:“哎!我从庐山赶去黄龙,光找地方就用了好几天,接着又让人四处勘察。地方虽然是不错,只不过出入很不方便。而且如果以后有人人气,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掩人耳目了!所以我已经让手下工匠们精心布局,也让心腹去准备以后的生活需用了……”
南异雪听了点点头道:“那毕竟还只是以防万一,最好还是不用用到!洪潇,这些日子我重新记录了一些武学秘籍,有机会你就一起拿去藏起来。或者择贤传授,都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好,大姐你放心,这些事我一定会办妥……”
叶洪潇回家已经是深夜,家人都已经睡了。他独自坐在书房里,望月沉思,心里不觉颇为混乱!自从走入江湖那一刻起,到今天为止他从来都是独自作战。根本没有人能帮他,而就算有,可他从来不奢望任何人能理解自己的性格,也注定了他必将把自己置于世人之外的命运!但作为人,往往性格使然的事情,也是最无法去改变的!
现在朝廷和梅山教、邱平雷联合起来,皇帝就算对他们必定有提防,可他过多的欲念,也必然摆脱不了迟早为人操纵的命运!而自己,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就算是原本该和自己同心协力的亲人,也不得不因彼此理念相左而彼此疏远。
无论怎么想,叶洪潇都没办法看到自己于整个战局中真的有任何优势。或许如果自己甘心牺牲暂时保住那些蠢货的性命,最终可以让他们看到自己的错误!但让自己去用那群蠢货,还有他们无数愚蠢祖先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天下间恐怕不会有人能心甘情愿!
说到底,叶洪潇不愿意承受和父亲一样的结局。为此他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天下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过安稳日子的地方?大不了下半辈子就躲进荒山古洞里去,反正自己又没想能坐拥天下,谁不嫌麻烦就让他们去争好了,自己何必操心?
一整晚,叶洪潇都感到心绪不宁!可就是竟然连一丁点稍微完整的思绪都整理不起来,那当然也就不用想睡着了……!
一早起来,上官庭就来找叶洪潇商量重建灾区的事。说白了,就是来找银子的。
实际上,天罗煞经营十余年,每天都可谓财源滚滚!这次的灾情虽然严重,可其实还不会让叶洪潇感到困难。只不过他早已先一步把积攒的大部分财富运往了天山主峰,而且也不甘心那么无私的去付出,所以才会拖延至今。
打发了上官庭,已经是午饭时候了。叶洪影和叶洪影又去了叶宅,他只一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罢。下午正感无聊,却见门下来报,说父亲亲自带着两个小徒弟前来。
奇怪的进了偏厅,父子相对心里都有说不出口的欲言之词。但他们也都忍住了,因为他们都了解彼此的处境!
“今天来找我,该不会是因为家里人多太吵,来这里找清静吧……?”
面对儿子的开门见山,叶洪影只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是呢?”
“也得我信才行啊……”
叶洪影笑了笑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彼此!彼此!”
冷笑声,叶洪潇淡然道:“有话还是直说吧,免得浪费彼此时间……”
沉吟片刻,叶洪影缓缓道:“我也不兜圈子了!洪潇,今天我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日后上官谷槐和邱平雷挟天子令诸侯,妄图夺取天下,你会怎么做?”
“你想我怎么做?”
叶洪影听了一呆,沉吟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凭心讲,我的确不是个好父亲,皇帝对你也有很多亏欠。但天下百姓总没亏欠你什么,让他们置身水深火热你又于心何忍?”
叶洪潇冷笑反问:“我为何不忍?的确没人亏欠我什么,但请问我又亏欠了别人什么……?”
叶洪影听了更是一愣!深深看了儿子半晌才问:“洪潇!你如今掌握了江湖上最强的势力,手下的高手已经占据全江湖过半之数。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所以会甘心追随你,正是认定你是那个能最终力挽狂澜,救苍生水火的人!如果你真的视苍生为难不顾,他们又还会不会如此对你忠心呢?”
叶洪潇看着父亲冷笑反讥问:“那你认为我是个会贪恋权贵的人么……?”
“你……”
“哼!我从来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我,别说天罗煞,就算今天皇帝跪在这求我去替他当皇帝,我也不会有半点动心!我想你也该知道,不光是我天罗煞中人,就算武林各派,有人劝我去取代皇帝也不是一两次了。虽然我对人说不希望有一天和你父子相残,但如果我真想那么做,你自认能阻挡我?所以你现在这么说,未免太小看我了!”
叶洪影很明白知晓儿子的每句话都是事实,他的确有过很多可以取代皇帝的机会,也更加可以早就把武林变成自己囊中之物!让世人忘记朱唐江山,更加忘记自己这个被称为英雄的人物。撇开许多无法预测的因素,如果儿子只是想过他自己所希望的安宁日子,那又有什么错呢?
当然没错!只可惜,叶洪影知道自己今天所面对的并不只是一个无辜的可怜倒霉鬼,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良久,叶洪影轻轻苦叹道:“洪潇!其实爹心里很清楚,你本性善良,只是太多的坎坷经历,让你变得淡漠人情!但上天让你来到人世,并且赋予你得天独厚的天赋才能,也就注定了你今生有太多必须要去承担的责任!就算你想逃,但又真的能逃过吗……?”
叶洪潇冷笑道:“这一点不用提醒我也明白知晓!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上天注定要我死,我也宁愿安静的死在自己床上。就算死后尸体被人大卸八块,甚至挫骨扬灰,我也绝不会为了天下那些蠢货无谓送命!”